第10章

托秦淵的“福”,顏涼終于不用天還沒亮就起來趕通告,距離包食宿的劇組開機還有不到一個月,剩下的一些存款讓他足矣度過眼下的日子,至于房租,他也和房東提前說好了,等他拿到錢第一時間就會補上。

先前顏沫還沒有發病的時候,他們便就沒有住在一起了,一方面是顏沫學得是美術專業,拿着貧困生補助住學校宿舍;而顏涼工作時間不定,怕打擾到妹妹休息,就自己找了個老舊的小區單身樓,一住就是好幾年。

不過這周圍的環境的确說不上太好,甚至直白一點,就像個小小的城中村,以至于剛才程悅送他時都沒找到能停車的地方,最後只好就近把人放下……

扯得遠了。

顏涼這會兒明明很累,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他被抵在洗手臺上的小腹壓出了一片淤青;想到過段時間就要進組,可能會影響後期拍攝,他又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床底下的醫藥箱,把身上所有的痕跡都抹了一遍。

因為藥膏吸收得慢,他不想讓被子也染上藥喂,就這麽幹躺着睡了一宿,次日醒來時鼻子有些發堵,可能是感冒了。

顏涼沒辦法,只好又給自己來了一包板藍根沖劑。

熱乎的藥水隔着陶瓷杯熨貼着手心,顏涼坐在窄小的書桌前,小心翼翼的從下方拿出一個文件夾,那是屬于他的劇本。先前閑暇時,他已經看過兩遍,只是還沒來得及細究就被金主一個電話叫了出去,不過今天秦淵應該不會再來找他了。

畢竟又不是什麽戀愛關系,哪有天天見的道理?秦淵挺忙的,這周末秦家還有個家宴……自從簽了賣身契以後,顏涼下意識關注着這方面的消息。

喝了一口板藍根,他心安理得的翻開劇本,表情逐漸沉寂下來。

這次所拍攝的劇名叫《天劍劫》,根據某網文改編,不是什麽炙手可熱的大IP,但投資還不錯,據他觀察是公司專門用來捧新人的。其中男女主角都是偶像轉型,顏值高業務能力生疏,配角到都找的專業演員,拉了一下整體的水平。

而顏涼接的這個角色,是劇裏男主的師兄,餘青霜。

這位師兄剛出場時是标準的天之驕子型炮灰設定,他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仗着資質和家世為非作歹,曾一度欺壓出身平民的男主,後更是饞女主的純陰體制,用家人性命脅迫對方與自己成親……

同時,他還陰險惡毒,趁着試煉時将男主推下山崖,害得他九死一生;也對男主的親朋屢屢出手,甚至廢了男二的雙腿。

這樣的角色,最終下場也一如觀衆所期待的那樣凄慘——家破人亡、修為盡失,最終刺瞎了雙目被關在陰暗地牢中永世不得解脫,着實大快人心。

劇本不算太厚,戲份也大多集中在男主弱小的前期,甚至茍不到結局就黯然退場,将剩下的情節都安排給故事的主線,總之就是一個十分臉譜化的角色,甚至都沒有什麽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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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對顏涼來說,卻不止如此。

他當年之所以選擇了演員這條路,就是想嘗試更多種類的人生,無論好壞、無論長短,哪怕只是一個鏡頭,一句臺詞,甚至一個背影,他都盡自己所能去賦予角色一些屬于自己的故事,就像是……他在嘗試着與角色共情。

餘青霜出身顯貴,自小被嬌生慣養,為此他看不上弱小的男主,但當對方眼看就要追趕上自己的時候,這種“瞧不起”就會一點點轉化為“嫉妒”和“仇恨”,這是一個最直接的解釋,但這在顏涼看來,還不足以支撐餘青霜愈發喪心病狂的原因。

畢竟這只是一個墊腳石性質的炮灰,編劇自然不會花費筆墨和心思去設定他的成長軌跡,這反而給了顏涼十足的發揮空間,他對着房間裏的落地鏡,一次次排演着表情和神态,并設計了一些只有“餘青霜”才有的小動作,比如說哪怕落難也微微揚起的下巴,比如焦慮會玩折扇的流蘇……

就這麽過去了一個星期。

顏涼把屬于他的臺詞背的滾瓜爛熟,并且在劇本上貼了很多便簽紙,上面都是标注着動機、心理狀态、情緒變化等等。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收到了公司打來的電話,讓他次日下午三點過去一趟,試一下裝,順便拍一下定妝照。

雖然是個不讨喜的反派,但勝在前期存在感較強,加上足夠無恥惡毒,也不乏是個爆點角色……專指挨罵的那種。

于是他坐地鐵準時來到公司,經過一系列交接後,被帶去了工作室。雖然只是個網劇,但公司打定主意想做好質量,所以服化道什麽的都還算不錯,餘青霜人如其名,一身出塵青衫,長發高束,頭戴玉冠,武器是一把翡翠折扇,确實是翩翩公子的做派。

男演員的妝通常不會太濃,倒是假發套戴起來比較煩人,顏涼弄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弄好了發型,周邊定型的膠水牽扯着皮膚,多少有些異樣感,但還算可以忍耐。

換上衣服,顏涼理了理廣袖上的薄紗,輕咳了一聲。

他收斂起臉上所有不屬于“餘青霜”的表情,天生的笑眼微彎,卻并不溫柔,反而像只不懷好意的狐貍,并将折扇并起,攏在手心裏。

拍攝的過程比他想象中長了一點兒,攝影師似乎很喜歡他的鏡頭感,夾着私心的多拍了幾張。畢竟顏涼是今天最後一個單子,後面沒人,也不耽擱什麽。

等工作結束,顏涼才有時間去看剛才起就靜音放到一邊的手機,卻發現收到了一條未讀短信。

秦淵的。

但這個時間,如果顏涼沒記錯的話,他應該還在家宴上?

為了不在進組前就得罪金主,他只好将其點開,卻發現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立刻來XX酒店”。

“……”這不是秦家家宴的舉辦會場麽?

顏涼狐疑的撥了個電話過去想要問清楚一些,卻始終占線,只好如約照辦。

就是摘頭套需要花費一些時間,金主都已經表态了,顏涼不好磨蹭,只來得及拿下玉冠便匆匆離開了——當然在這之前,他不忘給許斓打了個電話,征得對方的同意後,頂着一頭古風長發,上了提前叫好的出租車。

這會兒剛好到了飯點,一路上有些小堵,顏涼趁着這個時間看了眼微博,沒看見什麽有用的信息,愈發疑惑起來。

其實關于秦家,只要是A市的市民,都多多少少聽過這個家族的八卦,因為他們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高了。作為本市最知名財閥,又是經過幾代風雨,最終沉澱下來的豪門世家,手下生意涉及到各方面領域,從餐飲到房地産,幾乎都有他們的影子,這也是為什麽秦淵那麽無法無天的原因。

哪怕他是個人渣、是個畜生,他也是秦家唯一的、且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還要從家族的傳統說起。

秦家在歷史上經歷過一次因為內部權力鬥争而引發的家族分裂,那甚至導致了家族數十年的落魄,後來秦家的老祖宗便定下規矩,繼承人一旦選出便不可更改,哪怕他意外身亡,繼承權也将順位給他的後代,其餘人只可輔佐、不可染指。

而秦淵的生父秦暮在數年前因一場車禍去世,車上除他之外,還有老婆孩子。秦暮是秦家歷代以來最年輕的家主,和妻子結婚數年,也只孕育了一個孩子,聽說兩人最初便約定好了不讓孩子互相争鬥,所以只生一個……于是多年來,夫妻和睦,琴瑟和鳴。

結果等秦暮身死,卻有記者突然爆料他早在許多年前和一位妓女發生過關系,那時候是秦夫人正在懷孕。

此消息一出,幾乎是驚天醜聞,秦家顏面受損,連帶着股票都跌了一截——但是私生子的消息既已被爆了出來,就沒有道理坐視不管。于是秦淵最終通過了種種DNA檢測,以天降繼承人的身份踏進了秦家的大門。

不過他注定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庸才,成年前默默無聞還好,成年後混入二代圈,更是混得水生風起,幾乎要把“奢靡成性”四個字發揚光大,讓人下意識擔憂起秦家的未來……

不過以上的這些,都跟顏涼沒有關系。

一路煎熬的走走停停後,他終于來到了目的地,下了車,發現入口早就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顏涼去打秦淵的電話,又是無人接聽。

他沒辦法,只好繞到後門暫且避開,卻發現似乎早有人等在那裏。對方看見他,上前打量了一番,最終目光落在顏涼眼下,确定之後才轉身道:“要找秦少的話,跟我過來。”

顏涼跟着他來到了一處房間,結果一開門,不但沒有看見秦淵,反是對上了一雙雙張望期待的眼。

房間裏坐或站着三四個人,他們打扮不同、身高不同、長相不同……若有什麽一樣的,那或許是眼下都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顏涼:“……”

他算是明白了,合着秦淵的那條短信,還是群發的。

作者有話說: 趕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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