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淵從未想過,除了金主和被包養者以外,他們還能是什麽關系——直到他回家看見熱氣騰騰地飯菜,顏涼穿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頭頂的燈光正好,為那張清秀的臉龐渡上一層朦胧的邊,模糊了彼此間尖銳的棱角,只餘下錯覺一般溫柔的深情。

沒錯,深情。

這主要因為顏涼有一雙點亮平凡五官的眼睛。

淺灰色的虹膜并不冷淡,清澈透亮的像一面鏡子,瞳孔确是深邃的黑,如同能把人吸進去一般。眼型的輪廓如同花瓣,眼梢則溫柔下垂,收斂了所有鋒利的傲氣,天生帶笑,像是他生來不會發怒。

而這樣一雙包容且柔軟的眸子,深深凝望着一個人的時候,很難不産生錯覺——哪怕警惕神經質如秦淵,都會在看見那枚淚痣時有一瞬怔忪,又猛然驚醒地将人推遠。

……可是,又能有多遠呢?

無非便是一個屋檐下的一二樓,又或是一牆之隔的兩個房間。顏涼自從放假之後,生物鐘逐漸恢複了健康,加上待在家中閑來無事,變着花樣兒倒騰起各式料理,但他自己又因為藝人的自我修養控制飲食,所以大部分都進了金主的肚子裏。

秦淵雖然看似奢靡無度,實則也會定時健身鍛煉,畢竟再多的錢也換不來一個好的身體,而就算如此,他也在短短半個月中胖了好幾斤,多數都是顏涼給喂的,當然大少爺自己堅決不承認這點。

這會兒顏涼正戴着手套,給已經腌了一個晚上的雞腿裹上炸粉。

他先前閑來無事,在網上找到一個炸雞的方子,看見主播吃得倍兒香,突然就有了動手的念頭,趕忙在下午就把肉處理好,這會兒正戴着手套,學着視頻裏的手法,将雞腿放進調配的炸粉中,反複翻滾。

秦淵正巧看完薛延發來的文件,就聞到一股濃郁的、專屬于油炸食品的香氣,他瞪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白底黑字,心中掙紮了許久,終于還是沒忍住咕咕直叫的肚子,緩緩起身……

炸雞的油溫從來都是成功的關鍵,顏涼選用的是最大號的琵琶腿,光是油炸內裏不容易熟。所以在第一次裹粉油炸上色後,需要進蒸籠裏蒸上一會兒,然後再一次裹粉油炸。

“第一遍炸熟上色,第二遍高油溫複炸讓表皮酥脆……”一邊念叨着菜譜上的話,顏涼将炸至金黃的食物暫先撈出來放在油紙上晾涼,正轉頭處理下一批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呸呸”兩聲,一回頭就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大少爺眉頭緊皺,将嘴裏半生不熟的肌肉吐進垃圾桶裏。

顏涼:“……噗。”

這一聲輕笑算是點燃引線,秦淵臉色一沉,惱羞成怒地開口:“你TM做的什麽破玩意兒,都沒熟透!”

顏涼努力平複止不住彎起的嘴角,無可奈何的解釋道:“這麽大的雞腿光炸一遍是不夠的,這只是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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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

兩人相顧無言的對視了一會兒,一個尴尬一個忍笑,最後還是秦淵先撐不住,裝作無事發生的輕咳了一聲:“……那你動作快點。”

“我餓了。”他微擡着下巴,着重強調。

“馬上了。”顏涼覺得自己就像一只野獸飼養員,一邊做飯還要一邊給祖宗順毛,着實不易。

但好在第一次嘗試并未翻車,約莫半個小時後,他終于炸出了一批完美的炸雞。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兩點,秦淵晚上就喝了點小酒,這會兒餓得厲害,又害怕像先前那樣弄出洋相。于是裝模作樣的在廚房轉了兩圈,才終于将手伸向那完美金黃的炸雞。

伴随着脆皮入口,發出“咔嚓”一聲清脆的酥響,濃郁的汁水在口中爆開,配合着嫩滑微辣的雞肉形成兩種截然不同且和諧的美妙口感,讓他顧不得燙,三兩口就解決了一根。

顏涼在一旁看着,十分貼心的倒上了一杯冰鎮的可樂,遞給了對方。

等大少爺滿足的填飽了肚子,就發現那人始終站在不遠處默默凝視着自己,他穿在身上的圍裙還未脫去,少不了沾到的白色炸雞粉。垂在臉色的黑發有些汗濕了,一縷縷黏在額前,唯有一雙明亮動人的眼睛,始終凝視着他。

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秦淵甚至忘記擦拭嘴邊沾染的油漬,他隔着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看着那人緩步走上前來,在他油光嘴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這裏沾到了。”顏涼笑着咽下一小片脆皮,随着他喉結滾動,連同秦淵的目光都忍不住随之下滑,落在那線條分明的鎖骨上。

他猛然站起身來,連帶着椅子往後一倒,發出一聲巨響。

大少爺的表情幾度變換,最終只是糾結地皺着眉,眼神頗為複雜:“你……”

他“你”了半天沒有下文,理智搖搖欲墜踩在鋼絲線上,最終,一腳踏空。

秦淵提着顏涼的衣領,将他按在了另一半幹淨的桌面上。

仍是一場并不算溫柔的夜晚,但或許是彌漫在兩人間萦繞不去的炸雞香氣,給這場本應只有冰冷金錢的交易增添了些許生活的味道。顏涼早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節奏,适當放松去身體尋找歡愉,這是他們在新家的第一次,由一個再溫馨不過的起始,純潔得甚至不像是包養。

但就算如此,他仍然在接踵而至的疲憊中昏昏睡去,直至次日中午醒來,秦淵已經不知所終,就連那一片狼藉的廚房也在保潔辛勤勞作下整潔如新,好像一切從未發生過。

這樣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幾次,兩人從沙發滾到洗衣房,激情的仿佛一對新婚同居的戀人。

可這到底只是錯覺而已——他們在彼此的融合中攀上巅峰,卻從不在事後相擁而眠,但就算如此,秦淵仍然品出了一點兒不可描述的情愫,在那人深情款款凝視着自己的時候。

不過這注定無法維持太久的關系,一時的放縱,也終會結束于更現實的東西……

顏涼腳傷終于痊愈了,他能跑能跳,能拍攝更高難度的動作戲,就像是翅膀受傷的鳥兒終于康複,迫不及待要展翅高飛。

複工重啓了繁忙的日程,懸疑電影《深淵》上映在即,他忙着去各個城市進行路演宣傳,其中還要見縫插針似的拍攝合作産品的廣告,這會兒剛從攝影棚出來,又接到了許斓打來的電話,說是要他臨時出差一趟,去補一個綜藝的漏洞。

那是一款田園生活類的綜藝,其中一個嘉賓臨時放了鴿子,許斓考慮到顏涼長時間不曾露臉,就選了個相對難度較低的工作讓他适應一下,時間不長,也就三兩天的行程。顏涼想到了今早在鍋上炖好的排骨湯,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但由于時間緊迫,他甚至沒來得及回家收拾行李,就被迫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車。路上他給秦淵打了個電話報備,卻沒人接,只好改為短信發送。

秦淵這會兒正在家族的宴席上,那個屬于繼承人的位置嵌在圓桌正中,左右環伺着不同品種的豺狼虎豹。他一邊做戲的摟着懷裏別人強塞過來的小鴨子,一邊被對方身上的香水熏得無法呼吸,還要聽幾個叔叔高高在上的訓話。

就在這麽個精神高壓的環境下,他那偏頭痛的老毛病又快犯了,太陽穴針紮的刺痛讓大少爺臉色陰沉,不耐煩甚至寫在了頭發絲兒上。

再忍十分鐘就好了,他面無表情的掐着表:再忍十分鐘自己就可以憤怒退場,然後在給這群畜生讨論如何把自己搞下臺的機會……

但只要真正的贏家一天不曾出現,他就會一直被架在這搖搖欲墜的“龍椅”上,哪怕那椅子下擺滿了燒紅的炭火。

為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好受些,秦淵開始想顏涼會不會在家弄點什麽美味的飯菜,每次這種飯局他都食不下咽,全靠着回家一頓宵夜續命……而對方,也回回都有新的驚喜。

所以時間一到,秦淵便馬不停蹄的掀了桌子,在一堆咒罵聲中沒心沒肺的離了場。結果剛坐進車裏,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竟然是先前那小鴨子也跟了過來。

“秦哥,秦哥你帶我走吧……”那人梨花帶雨的哭着,連眼下的淚痣都顯得楚楚動人,正是他最“喜歡”地那款。

秦淵冷笑一聲:“你要是自己沒腿,可以用滾的。”

說罷不等對方反應,迫不及待的讓薛延發動了車子。

等秦淵忍着頭暈惡心迷迷糊糊回到家裏,滿懷期待的推開門,卻未能看見這段時日中熟悉的燈火,漆黑的一片的走廊間唯有月光皎潔,投出他孤獨且凄涼的身影。

顏涼沒有在家,卻仍有一點兒未散的食物香氣,卻不再溫熱,而是随着冰冷的空氣一同湧入鼻腔……秦淵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才終于從什麽裏猛然蘇醒了似的,自嘲地笑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好了圓圓又要作了(緩緩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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