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顏涼沒什麽負擔的睡了一天,再醒來時頭都有些發暈,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又下床在房間裏活動活動身子,做了一點兒用不到腿的有氧運動。

畢竟這鐵鏈子看着不粗,存在感極為強烈,稍一動作就嘩啦啦地一陣響,跟寵物脖子上挂地那鈴铛一樣。

顏涼想到這兒,不知怎麽就突然笑了起來,他彎腰撿起那手指粗細的鏈條,握在掌心裏把玩了一陣,輕輕扯了扯。

鏈條的另一端綁在腳下的床柱上,這床是實木的,敦實得很,沒幾個人來根本擡不動——至于鋸斷吧,手頭也沒有合适的工具,就連餐刀都是塑料的。

這時候顏涼不得不感慨一句,大少爺着實有着犯罪的天賦,一到這種違背人身自由的事情上,他總是能超常發揮,留下一個幾乎完美的局來……

只不過這鎖鏈栓着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

秦淵看着菜單上琳琅滿目的菜品,好半天才把那句習慣性地“全部來一份打包”給吞了回去,或許也是知道自己把人扣着腳鐐關房間這事兒實屬不道德,他拿着菜單,眉心緊皺,活像是閻王捧着生死簿,滿面糾結的像是在決策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顏涼的口味是有些偏淡的。

不喜歡太鹹也不喜歡太甜,對辣椒基本無感,但如果場合需要,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着頂辣的牛油火鍋,哪怕事後往往會吐個昏天黑地。

如果是太家常的菜肴,說不定還不如他自己做的,于是秦淵挑三揀四地糾結了快半個小時,總算定下了三道菜一道湯,趕忙讓廚師弄好,打包帶走。

這還是他頭一回如此認真的挑選“禮物”,坐在車上時,秦淵隔三差五就要看一眼座位底下包裝的嚴嚴實實地保溫箱,生怕一個過彎又給弄灑了,就像是……

像是上次那樣。

一想到這點,他下意識彎腰,将那有點歪了的箱子重新擺正,又對着駕駛座上的薛延吩咐道:“開穩一點。”

于是等薛延用時速九十邁的車速駛過高速,将大少爺送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快到九點了。

顏涼除去中午的那一頓之外,四五點的時候薛池還送過一趟下午茶,多年的身材管理讓他習慣了不吃晚飯,加上今天一直沒怎麽活動,這會兒雖然有點餓了,但還不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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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先前那能算是清閑,現在就可以說是苦修了,房間再大也不過幾十平,落地窗被鎖死、從外玎上了鐵質的封條,讓他看個風景都得從縫隙中窺望,着實不痛快。

這讓顏涼十分想念起後院種的那些小花小草,他逃離之前,剛割了一波韭菜,這會兒估計又長出來了……唔,也不知道秦淵請來的那些下人,會不會幫他打理一下。

顏涼百無聊賴地想着,将面前的書本翻過去一頁,電視裏的節目仍在播放,只是一點五倍速讓說話聲變得微有些嘈雜,一不留神就會錯過很多信息。

但這些都不重要。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秦淵回來。

事實上,這也是那人所希望的,不然他也不會剝奪掉顏涼所有身為“人”的尊嚴,将他關在這華美精致的“囚籠”裏,挂上鎖鏈,斬斷所有的社會聯系……這件事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身上,都是身與心的雙重傷害,這毋庸置疑。

可顏涼不怕,因為他本就是個瘋子,一個瘋子拴住了另一個瘋子,這叫為民除害。

所以我還算做了件好事。

顏涼帶着點諷刺地想着,末了又控制不住的輕笑出聲,他将臉埋在柔軟的被褥裏,肩膀因忍笑而微微抖動,夾雜着輕輕的喘息聲,顯得有些神經質。

——于是當秦淵終于做好了心理準備,緩緩打開緊閉的房門,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抱着被子的人。

顏涼坐在床上,挂着鐐铐的腳腕懸在床邊,長長的銀鏈盤踞在暗紅色的地毯上,一眼望去,竟是有幾分旖旎的色情。

而此刻,青年穿着一身單薄的睡衣,修長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團,敞開的領口隐約可見昨夜放縱時留下的暧昧痕跡,一路延伸至發梢遮掩。

他在發抖,雖然幅度很小,可秦淵還是看出來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顏涼顯露出脆弱的模樣,一顆雜亂無章的心被狠狠捏成了一團,連呼吸都變得不暢。

“你……”嘶啞的字符從喉嚨裏擠出來,他一開口,顏涼便恍若夢醒地擡起頭來,明亮的燈光打在那張清秀蒼白的臉上,淺灰色的雙眼微微發紅,帶着一點兒若有若無的水漬,看得秦淵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幾乎顫抖地開口:“你這是……哭了嗎?”

顏涼有點迷茫地眨了下眼,才發現是剛才笑得太狠,嗆出了淚。

還不等他開口解釋,就見秦淵突然沖上來,一把抱住了他,有力的雙手死死扣着他的後腰,卻又像是在對待什麽易碎品一般,控制了力道,只留一下一點點溫熱的觸覺。

秦淵将臉埋在對方裸露的頸間,嘴唇磨蹭着柔軟的皮膚,他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聲音太輕、太含糊,顏涼沒聽出來。

但其實也不難猜,無非就是翻來覆去的“不願意放手”又或是“對不起”之類的……顏涼嗅到了他身上,除去車載香水之外一點兒食物的香氣,并不濃烈,卻帶着一種獨有的溫度,就像是深夜回家時隔着窗戶、看見室內亮着燈那樣。

于是他拍了拍男人緊繃的後背,柔聲開口道:“我餓了。”

“我……我給你買了吃的。”大少爺有些慌亂的調整好情緒,他深吸一口氣,将門外的兩個保溫箱親手提進來,在桌子上打開。

于是那滿袋子的香氣四溢迸發,專業的固定裝置讓裏面的食物一點兒也沒撒,秦淵掀開瓦罐湯的蓋子,抖着手盛出了一碗,遞給對方:“……你先喝。”

湯是土雞炖的,裏面放了花膠與海參,色澤金黃,入口時有很濃的膠質感,香濃不膩,一口下去,舌尖齒縫都被濃郁的鮮味填滿,當真是美味至極。

顏涼享受的喝完了一碗,擡頭再看時,發現對方已經将其他菜肴依次排好,一路颠簸讓菜品已經不如新鮮出爐時那樣漂亮,但好歹還是熱的,保留了大部分口味。

顏涼笑着夾起一筷子送入口中,誇贊道:“好吃。”

“……你喜歡就好。”見他表情輕松,秦淵多少也松了口氣,大少爺扯了扯領口的扣子,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道:“你還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我都會滿足你。”

“當然,除了離開我。”

顏涼咀嚼的動作一頓,後又緩緩将食物咽下,連帶着準備說出口的話一起。

伴随着突如其來的沉默,秦淵囫囵吃了幾口飯菜,他埋着頭,死死盯着碗裏的飯粒,聲音低啞且疲憊:“你喜不喜歡寵物?回頭我給你弄兩只,這樣在房間裏,它也可以陪你玩……後天我會讓人重新換個電子鎖,讓你可以去客廳,但不能離開這間房子。”

電子的……聽起來很高科技的感覺,顏涼有點兒好奇的問道:“是那種一出門就會觸發電擊的嗎?”

秦淵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嘗試。”

“我又沒有自虐傾向。”顏涼笑了一聲,伸手将大少爺頭頂翹起地一根毛撫平了,“你總這麽關着我,就不怕我抑郁嗎?”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卻又像一道鞭子,狠狠抽在了秦淵心口,後者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無處存放的慌亂溢滿,流淌地到處都是。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會……我會過來陪你的。”

“哦?”顏涼有點失望地嘆了口氣,他垂下眼,望着桌上精致美味地菜肴:“之前,你也是這麽說的。”

結果三天兩頭見不到人,還趁大半夜偷着過來,跟沒來一樣。

當然這些話顏涼不會告訴對方,他只是嘆了口氣,一言不發的吃着菜,就像是默默忍受了所有苦楚。

秦淵頭腦一陣發熱,口不擇言道:“我會天天過來……你別生我氣好不好?等熬過這段,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熬過哪一段?”顏涼擡起頭來,他分明是在笑的,可眼神卻漠然地讓人心驚:“秦少,我不介意你有事瞞着我,但口口聲聲說着喜歡卻這樣對我……你還有把我當成人看嗎?”

面對他的質問,秦淵啞口無言,洶湧的情緒堵住了喉嚨,不得已的捂住了臉,長長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顏涼……”

這一聲又沙又啞,帶着一點兒崩潰的哭音。

“……你不要逼我。”秦淵喃喃地說着,他痛苦地擡起頭,用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面前他摯愛的青年:“我以後每天,過來看你,好不好?”

顏涼緩緩伸出手,他的指尖微涼,輕輕撫上對方的臉頰時,讓男人本能一顫。

他平靜地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為什麽呢?

秦淵承認自己并未深思過這個問題,因為在他看見顏涼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是特殊的。

可是或許氣氛剛好,又或許,菜肴蒸騰起的香氣麻木了他的戒心,那根始終緊繃的弦松懈開來,秦淵閉了閉眼,低聲說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顏涼的聲音很輕,刻意放緩的語氣讓氣氛都變得旖旎起來,他甚至笑了一下:“我們長得很像嗎?”

“……我不知道,”秦淵遲疑地回答道:“但是,我記得他眼角的淚痣……也可能是傷疤。”

說完這句話,久違的頭疼感緩緩襲來,思緒像是陷入了流動的沙子裏,不受控制地開始下沉。秦淵有點痛苦的按着太陽穴,他語無倫次地叫着他的名字:“顏涼……”

他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無助地站在陌生地十字路口,渴望着誰也好,只要能帶他走出這座迷宮……顏涼是唯一一個回應了呼喚的人,但他只是把他帶到了下一個陌生的地方,并且留下了一盞燈。

所以再到這種情緒崩潰的時候,秦淵只能捂着那搖搖欲墜的火苗,呼喚着為他點亮火光之人的名字。

……哪怕他不知道的是,那個人,始終藏在自己身後,看不見的黑暗裏。

默默地注視着他。

作者有話說:

最多再兩三章就逃出去了!然後其實,我還沒開始虐攻……(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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