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面得到天氣轉熱的季節了。

聞言季無月看了一眼王武,王武立刻會意,讓轎夫門離開,拱手道:“少爺早去早回。”

“恩。”

宋垣伸出手,季無月拉着翻身上馬,道:“要去什麽地方?”

“出城。”

“招搖過市,難道你不怕被人發現了嗎?”

“有你陪着,我怕什麽?”宋垣勒緊缰繩,帶着季無月出了城,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才停下來,反身拉着季無月的脖子湊了上去。

沒料到宋垣會這樣,季無月往後一推,忘記自己後面是馬背,只能挺腰撐住自己不會直接癱在馬背上面,卻讓宋垣占了便宜。

含笑望着狼狽的季無月,宋垣餍足道:“原來你這麽着急啊?”

“再混賬直接把你踹下去。”

“你——”宋垣瞪眼道:“每次和你說話總是不能和平共處十句話以上,總能吵起來,季無月你說上輩子我們是不是仇人?”

季無月懶得搭理宋垣,翻身下馬,腳下青草剛發芽,踩上去軟軟的,就像是絨毛墊子一樣:“你這一次,太招搖了,惹人注意,對你不利。”

“若是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這樣離開?”

“一月後我還要再回來,我只是去送嫁。”

“可你不告訴我。”

“這朝中的事情有能瞞得過你的嗎?我在賭你知道,也賭你會來找我,事實證明,我兩次都賭贏了對不對?”季無月回過身望着站在自己身後的宋垣:“幸好你來了,否則我還得找理由連夜入宮。”

聞言詫異的看着季無月,宋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半晌才道:“這樣下賭注,你不怕自己會賭輸嗎?”

“怕,可我相信你。”

再多的阿谀奉承也比不上這句話,宋垣何嘗不明白季無月在自己身上下的賭注,不僅将自己押了進去,還把整個将軍府都押了進去。

宋垣不能出錯,一步錯,接下來的局勢就不是他們以一己之力能控制的。

“毓王回來了,你有什麽打算?”

“見過兩次,一次是在宮中百官宴上,另外一次是他從皇陵回來的時候,按禮當回宮的時候。”提到宋慷,宋垣臉上閃過一絲不情願:“我還有四年就到弱冠之年。”

“少年天子也不乏成事的,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當下,你只能信自己的決定,有李鶴和我在朝中給你鋪路,你想做什麽,趁着現在毓王還未開始行動,全部做了,待到毓王行動時,我們沒有時間分心。”

“可你要離開一月。”

“陛下,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呆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不得不去,無心出嫁……我必須得去。”

“你放心不下她?”

“恩。”

季無平和季無安不能去,只能他去,也只有他能去。

宋垣松開纏着季無月的手,走到河岸邊,望着平靜的河面緩緩道:“你不相信我對不對?不過季家的确是讓人忌憚吶……”

身體一僵,季無月望着宋垣的背影,聲音卡在喉嚨裏面,發不出來。

宋垣到底還是忌憚着季長風,季長風一日不放權,一日不将兵權全部交出,宋垣都不會對将軍府放心,這裏面,也包括他。

十六歲的少年,心裏想什麽,季無月已經看不明白了。

☆、不留後路

宋垣出宮尋他的事情,季長風不可能不知道,将軍府門口遇上,的确是太招搖了。

可季無月也想任性一次,在遇上宋垣的事情上面,季無月都覺得自己太冷靜,以至于宋垣偶爾犯渾的時候,季無月都覺得無可奈何。

在宋垣面前,季無月必須以一個引導者的形象出現,為人師,不能出格,為人臣,不能逾越。無論什麽時候,季無月都得讓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

“皇上年幼,還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應該做什麽,等他再大一些也就明白了。”季長風在季無月和宋垣分手後回到府內時,把季無月叫到了書房裏。

聞言季無月低下頭,耳根發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選擇沉默、

季長風轉過身道:“無心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嫁給魏延,我不希望她收到一丁點委屈,我不能離京,你兩個哥哥也不可能離京,你該知曉我的意思。”

“無月明白。”

“回去吧,收拾一下行李後,準備送無心出嫁。”

“是。”

季無月離開書房,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意外的看到谷婉清站在門口,像是在刻意等着他。季無月上前道:“娘,怎麽在外面?”

谷婉清搖頭道:“這屋裏有一些悶,出來透透氣。”

“我陪您到花園裏面走走?”季無月會意,問道:“花園裏……如今是初春,新芽剛發,去見了,心情或許好一些。”

“那邊陪着我走走吧。”

“是。”

季無月和谷婉清往花園裏面走,季無月一直跟在谷婉清身邊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谷婉清會開口,因為她有事情要告訴他。

谷婉清折下一枝樹丫,道:“你可知道,為什麽你非去不可嗎?”

“父命難為,及……天子清君側。”

“你在皇上眼中,也并非都是好的,一個帝王不可能沒有野心,一個掌權者不可能會甘心伏小,你在中間,百般不是,如履薄冰,一步行錯就是萬劫不複,你可有想過,若是你真裏外不是人的時候,該如何自救嗎?”

谷婉清看得明白,許多事情她都明白,只是不言不語,也不想參與。

聞言季無月一怔道:“并未想過。”

“他對你可真是一點戒心都沒有?無月,你不是無心,我可以把她當做是個未長大的孩子,你自小就懂事,不用我操心,但是這一次,你把你的生母,生你養你的人置于何地?可有想過若是你真出事,我該如何嗎?”

季無月從未想過谷婉清會對着自己說出這一番話,心裏一陣愧疚,低下頭道:“娘……我錯了。”

“你沒錯,你站在大義上何錯之有?你廉潔,愛民如子,肩負重任,是國之棟梁,朝中衆臣羨慕的人,學士過人,身為帝師你都沒錯,可你身為一個母親的兒子,你錯的離譜。”谷婉清望着季無月道:“你從未考慮過你母親的感受,你從來不曾想過若是你真出事我該如何,無月,你是不是……心裏只有皇上,只有這肩上的責任?”

知子莫若母,季無月的心思谷婉清從來都是明白的。

可是這一次,季無月卻選擇了一條最難走的路。上次母子倆跪在佛像面前,季無月的話她誤解了,她以為季無月會相處其餘的辦法,可是季無月卻把自己給推上了一條不歸路。

從此再無一點退路。

季長風忌憚他會背棄将軍府,背棄自己的家族,時時提防着。宋垣防着他,怕他選擇了将軍府而不是身為臣子的責任。

這樣的情況下,季無月還能全身而退嗎?

“娘,無月不悔,這條路,我會走到底,不管結局如何。”

“罷了,事已成定局,今日我只是想告訴你,若是你真選擇了這樣,給自己一條後路,至少不要斷了自己的後路。”

谷婉清說完,将手中的枝桠丢棄在泥土裏,轉身往回走。

望着谷婉清的背影,季無月跟上去,道:“無論如何,我都是您的兒子,也都會在您跟前盡孝。”

聞言谷婉清不語,繼續往前走。

母子兩人回到院子裏,各自回到房中,季無月卻無心再思考其餘的問題,腦子裏都是剛才谷婉清的話。

那是事實,血淋淋的真相。

宋垣對他有防備,不是完全的信任他。

季無心這番出嫁,誰都在看接下來将軍府會做什麽,因為季長風将自己女兒下架的舉動太奇怪,不像是季長風會做出的事情。

朝廷裏的中立派在觀望,宋垣手裏握着人在觀望,曹桧等人也在觀看,就等着季長風的下一步,随後才能見機行事。

‘叩叩——’

“進來。”

門從外面被推開,季無月望着門口的季無心,露出一個笑,問道:“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自己房中準備出嫁的事情和學習新媳婦規矩嗎?”

“無月,我有一些害怕。”

季無心喃喃道,也不顧及形象,直接坐在桌子前的臺階上面:“我有一點害怕嫁給魏延,其實我挺怕嫁人的。”

“為什麽?”

“因為……嫁人的話我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不能跟着大哥二哥一塊上戰場,不能拉着你胡鬧,以後我的世界裏只有魏延和孩子,還有他的父母,以及可能有的幾個妾室,我想着想着忽然就害怕起來。”

季無心坐在那裏,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季無月心一下軟了。

伸手拍拍季無心的肩,陪着她坐着,安慰道:“可據我所知,魏延是一個不錯的而且專一的人,在豐州那裏,深得百姓愛戴,不僅如此,對夫人更是好,只是之前的夫人命不好,病故。”

“真的嗎?可我還是擔心害怕。”

“我陪着你去,不害怕,就和小時候一樣,我陪着你。”

季無月拍了拍自己的肩:“借你靠一下,怎麽樣?”

聞言季無心笑出聲道:“笨蛋,我才是年長的那一個,不過現在……借我靠一會兒,要是出嫁了,我和這将軍府也算是從此陌路了。”

出嫁後,季無心的名字前面就要冠上魏延的姓了。

☆、送嫁不舍

将軍府的刁蠻小姐要嫁到豐州,盡管季無心性子有些潑辣,有時候很的刁蠻,可是京城內還是有不少的王孫公子想要娶季無心。

可誰知道将軍府竟然把季無心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開封尹,還遠在豐州,這一去一回可要一月左右,怎麽就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女兒遠嫁。

送親隊伍出城那日,街上熱鬧非凡,紛紛盯着馬車,再看向馬車前面馬背上的季無月——這可是當朝太傅,親自送親,這将軍府滿門果真都是國之棟梁。

季無月在馬背上,總覺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在人群中搜索的時候差不多一丁半點的異常,蹙眉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忽然一個激靈,往人群裏面看去,驚訝得險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宋垣?!宋垣竟然在人群裏面?!

混在人群裏面,對着自己笑的人不是宋垣是誰?季無月看一眼宋垣,皺了皺眉,輕輕搖頭,示意宋垣不可出現在宮外,讓他回宮。

宋垣卻挑眉,不甚在意。

真是胡鬧!

怎麽這般胡鬧。

“少爺,怎麽了?”

“到了城外你們繼續往前走,我去處理一點事情,待結束了我就回來,我會追上隊伍的。”季無月說完這句話,一出城門,調轉馬頭走到往那日宋垣來找自己時的地方走去。

還未到那裏,遠遠的就看見宋垣站在那裏,身邊跟着的人是陳義。

一揚馬鞭往那裏過去,翻身下馬,面色鐵青道:“真是胡鬧,陳義你就由着他胡來?難道不知道宮外很危險嗎?這個時候出宮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硬?”

“季大人,皇上只是——”

“退下。”宋垣臉色一變,讓陳義退下,陳義欲言又止,還是退開,在另外一邊站着。

季無月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言重了,不由得放軟語氣道:“不是不讓你出宮,而是如今的局勢,你能出宮嗎?皇上,臣即使不想做一個名垂青史的人,也不想背上千古罵名。”

“你要一個月後才回來。”

“恩。”

“我生辰就在這個月內,你出宮了,你趕得回來嗎?”宋垣有一些委屈,他十六歲的生辰,以往季無月都不會缺席,可這一次,季無月怕是要缺席了。

聞言季無月笑道:“皇上平日你對臣責罰的時候可不會這樣,每當有事的時候就這般,臣不上當,若是能趕回來,必定是要回來的。”

面對這樣的宋垣,季無月只能舉手投降。

自己看着長得孩子,十年的時間,看着他一點點長高,到和自己一般身量,季無月許多時候都在想,若不是自己心裏有了那樣的感情,或許真會把宋垣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能回來嗎?”

“皇上,不要任性,朝廷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處理,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和李鶴商議,李鶴靠得住,朝廷上下,李鶴最為可靠。”

宋垣一聽這句話皺起眉,往季無月身邊靠近一些:“李鶴……他是不是——”

“不是。”季無月搶在宋垣話之前說出口:“送親隊伍我得追上去,皇上還是盡早回宮,下月十五,我會盡量趕回來。”

“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好了,不要跟小孩子一樣,回去吧。”季無月翻身上馬,揮手讓陳義回來道:“護送皇上回宮,切記提防暗處的動作。”

陳義拱手道:“屬下遵命。”

季無月在馬背上望着宋垣道:“我能回來的話,我一定會趕回來的,不過在此之前請皇上将朝中事務打理好,別讓人說我季無月的學生不是。”

“誰敢說我?”

“我。”

聞言宋垣揚起嘴角道:“你回來就知道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走了。”

季無月知道,有自己在的時候,宋垣就是一個依賴着他的孩子,一旦離開他的羽翼下,宋垣會是一個好皇帝。

目送季無月縱馬離開,陳義在一側道:“皇上,可以回宮了。”

“朕也許久沒好好和我那二哥聊一聊,如今正好有機會,不去召他進宮敘敘舊,回宮後立刻傳朕旨意,召毓王進宮。”

“是。”

轉身往城門處走,宋垣眼裏閃過一絲狠辣。

季無月追上送親隊伍的時候王武命隊伍停下來休息等他,見他回來立刻松了一口氣。幸好季無月及時回來,否則季無心得把他活吞了。

翻身下馬見王武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季無月心情大好,上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暫時休息:“怎麽了?我們的新娘子鬧脾氣了?”

“你又去見他了?”

“你是狗鼻子?這麽靈。”

“龍涎香這玩意兒普通人能用嗎?真不知道爹怎麽想的竟然會縱容你,怎麽也不縱容一下我呢?我不想嫁給魏延還要我嫁,果然女兒不招人疼。”季無心撇撇嘴坐在那裏,嗅嗅鼻子:“說真的,你下次注意點,他身上的龍涎香味道是從小到大帶着的,你跟着沾上不少,別到時這成了別人的把柄。”

要說季無心怎麽一下子想明白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若是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她更做不到,還不如這般相處自在一些。谷婉清的話沒錯,她不能一直這般,因為這是一條死路。

什麽南牆都可以撞,惟獨這一次的不可以。

“很重嗎?”季無月自己聞了一下,其實還好,難道是他和宋垣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對龍涎香的味道不會這麽敏感了嗎?

“懶得和你說,啓程吧,要是延誤了婚期,爹肯定罰你跪祠堂。”

“我的大小姐,要不要小的扶你上車?”

“準了!”

話音落下季無月和季無心相視一笑,季無月伸手摸摸她的頭道:“真舍不得你出嫁,怎麽就一下成了大姑娘呢?”

聞言季無心有一瞬間的怔忪,随後笑着拉下他的手:“明明比你年長,該叫三姐,沒大沒小的。”

“好了,知道你老。”

季無月調侃着,季無心上了馬車,季無月上馬示意隊伍繼續往前走。

回頭望一眼馬車,季無月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但總有一種父親送女兒出嫁的不舍,或許是因為他看着季無心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女娃長成模樣标致的姑娘。

送嫁,真是不舍。

☆、魏延現身

來到豐州來,一路上都很安全,沒有出事,安靜地讓季無月有一些不敢相信這豐州附近的治安竟然這麽好。

盡管聽聞魏延了得,是一位好官,百姓愛戴,卻是沒想到這麽厲害,竟然能夠讓這周圍的山賊和馬賊全部都歸順當地的軍隊,這在其餘的郡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見這個魏延的厲害,季無心嫁給她,絕對不虧。

在豐州外的驿站住下,派人進城傳信,第二日早上安排人出城迎接了再進城。

季無心遠嫁來這裏,必須得讓人知道,季無心即使嫁到這裏,也是有将軍府的人在後面撐腰。

可送信的人一去不回,一直到晚上都要睡下了才回來,還帶回來一個人——正是新郎魏延,還一件蓑衣,戴着鬥笠,不像是一個父母官,倒像是湖邊的漁翁和船夫。

這時的季無心正換了常服坐在那裏和季無月聊天,誰料魏延就這麽進來了,兩人打了照面,氣氛尴尬。

“下官拜見太傅大人,見過三小姐。”

魏延只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行禮道:“下官剛從河道回來,連日下雨,這附近的堤壩有一段被水沖出了一個缺口,下官領着身邊的人前去,傍晚時才回到府上,得知大人和小姐到了,匆忙趕來,衣衫不整,大人和小姐請見諒。”

“魏大人客氣了,請坐吧。”季無月心中賞識,但是季無心在一旁他總不能太過于表露出來,便道:“魏大人可愛民如子的好官,這般沒錯,不過這般客氣就有錯了,日後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這麽客氣,這位就是在下的三姐,季無心。”

聞言魏延忙道:“在下見過三小姐,是……我唐突了,不是小姐也在這裏。”

季無心對魏延的印象一下變了,在此之前她以為開封尹魏延會是一個……有些糟糕的男人,可是初次見面,他身上還帶着泥土的味道,卻讓季無心刮目相看。

這年頭,能夠親力親為的好官已經不多了。

能夠為百姓着想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

“不唐突,平日裏我和無月也是這般相處,只是魏大人這個時候來是因為什麽?不是信上說了,明日出城迎接我們就好了嘛?”

“實不相瞞,府上的所有衙役和護衛全部都已經派遣出去,實在是拿不出人手來迎接,但是不敢怠慢了大人和小姐,所以——”魏延一笑,不好意思道:“河道明日下午應該能修不好,能否隔一日再入城?”

讓新娘子晚一日進城,這還是頭一次。

季無月也是第一次送親,這種事情饒是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以前也沒做過,看了一眼季無心,見季無心也愣住,搖了搖頭道:“不能迎接也無事,可是府上的布置總是要的,我們會自己進城住在別院裏,成親當日你從別院裏把無心接回家裏就行。”

“府上早已布置好了,管家能做事,這些都不需要我操心。”

魏延說完道:“既然夜已深,下官還是回去了,不打擾大人和小姐休息,明早還要繼續去河道那邊。”

季無月也不挽留,示意王武派人送魏延出去,不要讓魏延在路上出事情。待魏延離開,季無月看向季無心問:“怎麽樣?你這個未婚夫婿,似乎還不錯沒有那麽糟糕是不是?”

“真的沒那麽糟糕嗎?”

“我看你似乎很欣賞。”

“不算是欣賞,但是至少比想象中的好了很多,我還以為會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人,還好還好。”其實季無心也沒瞧見剛才魏延的模樣,沒看仔細,因為魏延剛才緊張得說話的時候還帶着鬥笠,都沒取下來。

不過魏延不是一個蠢貨,更不是一個愚笨的人,剛才說都是不給季無月和季無心反駁的餘地,每一句都恰到好處,不能拒絕,只能接受。

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一劍封喉

魏延的确是一個好官,這是季無月安頓好季無心,從別院裏出來,走街串巷後得出的結論——魏延不僅是一個好官,還是一個豐州未出閣姑娘心目中的完美夫婿。

有了這個結論,季無月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放心把季無心交給魏延來照顧。

季無心的性格太烈,人比較沖動,需要一個沉着冷靜而且做事沉穩的人來幫着,關鍵時刻拉着她,才不至于闖禍。

否則都是季無月那樣一直縱容着季無心,肯定得鬧出大事來。

出來不少時間,季無月打算打道回府,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巷子那邊一閃而過,楞了一下,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個情況下貿然跟上去,可腳步已經出賣了他,朝着巷子那邊走去。

剛到巷子口,一把劍已經橫在脖子上,季無月心知不妙,卻故作鎮定,問道:“不知閣下何人,可否請教尊姓大名?”

“季閣主真是記性不怎麽樣,連在下也忘了嗎?難道季閣主忘記當年派人滅我滿門一事。”

季無月一怔,努力回想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忽然想到什麽,面色一冷:“若是真滅了你滿門,為何你還活着?”

“自然是我命大,撿回了一條命。”

“那你不該是來找我尋仇,而是好好珍惜你還活着的機會,否則——”季無月勾起嘴角,擡手,不過眨眼的瞬間,兩指已經夾着劍身,反身将對方制住:“你也沒了活路。”

來人瞪大眼望着季無月,季無月冷笑:“還想說什麽?留到地上和閻王說吧。”

“你——”

季無月兩指夾着劍身,對方根本動彈不得,只見季無月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漠,驚恐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脖子上一道細細的血痕,人已經倒在巷子裏。

收回手,季無月扔下劍擡腳往巷子外面走:“收拾幹淨,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自己去領罰。”

“屬下知罪!”

聞言季無月沒有應聲,巷子口王武候着季無月出來。

“少爺——”

“回去再說,不要讓無心知道。”

“是。”

跟在季無月身後,王武望着季無月而後的那一抹朱紅,說不出話來,皺着眉無奈嘆氣——這樣下去,季無月……

回到別院裏,季無月開門的動靜引起隔壁季無心的注意,季無心打開門,只來得及看見季無月在快要關上的門縫中匆忙閃現的衣擺。

王武守在外面,見季無心要過來,拱手道:“三小姐,少爺要沐浴更衣,若是小姐有事和少爺相商,還請稍等片刻。”

“剛才他去哪了?”

“街上轉了轉,打聽了一下有關魏大人在百姓中間的評價。”

聞言季無心倒是沒在意,只是道:“成親的日子在三日後,這段時間魏延都不會出現,有事會派人來和我們商量,我不便出面,你告訴無月,讓他這段時間就別出去轉悠了……”

房間裏面的季無月虛脫一般倒在床上,外面季無心絮絮叨叨的話聽在耳中很是模糊,季無月控制不住手發抖,從一邊拿出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嘴裏,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的那股要将他骨頭都侵蝕掉的感覺才終于散去。

已經這麽糟糕了嗎?

長出一口氣,外面已經聽不到季無心的聲音了。

王武敲門道:“少爺,好了嗎?”

“進來吧。”

“是。”推開門進來,王武見季無月坐在床邊,盡管臉色蒼白,但是當比較之前已經好很多,“剛才小姐說,婚期是在三日後,這段時間魏延還在忙,事情會派人前來商議,讓少爺全部代為處理。”

“我知道了,看着一點無心。”

“是。”

季無月叫住要出去的王武道:“派人盯着魏延,河道決堤不是小事,若是他出事了,這門親事也就完了不能讓他有危險。”

聞言王武道:“少爺屬下知道了。”

“派人去查一下那人的底細,京城的動向待會兒全部遞上來。”說完季無月揮手示意王武下去,王武點頭出去。

剛才的事情不是意外,是一路跟着他來豐州,伺機下手的。

如果那人背後還有人的話,那麽對方肯定已經有了懷疑——背後的人會是誰?毓王?還是曹桧或者……

站起來松了松筋骨,季無月走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提筆正要寫信,卻發現手有一些微微顫抖,季無月的臉色瞬間變,筆‘啪’一下掉在桌上,漆黑的墨暈了一片。

季無月閉上眼,掩去眼中露出的驚恐。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會這樣。

靠在那裏,季無月腦中慢慢出現一些舊事,一些往事還有可以封存起來的記憶——他最不願意面對的自己,最不願意看到一面。

‘叩叩——’

“誰?”

“進你的房間被攔了下來,見王武走了我才過來,我聰明吧?”

“聰明,有事情找我嗎?”

“魏延那邊我不放心,河道決堤若是堵上了還好,但如果沒有堵上造成二次決堤的話,他是不是會有危險?”季無心倒是不扭捏的直接問:“我們帶來的人都是軍中挑出的人,分一些人去幫一把魏延應該不會礙事。”

“我已經吩咐王武去做,在你進來之前。”

聞言季無心輕咳了一聲,好奇道:“我就奇怪了,怎麽那個王武就這麽護着你,對我也就算了,在爹面前他也是這樣。”

“因為我長得好看?”

“去你的,你又不是姑娘,人家難道還——”季無心本打算接話,只當是玩笑,卻忽然想到什麽,頓時止住了話,不敢相信的看向季無月道:“難道真的是——”

“你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又不奇怪。”

“可他不是,我向你保證,我只是有恩與他,所以這麽多年即時他武功高強也依舊只在我身邊做一個護衛,就是因為報恩,好了吧?”

季無心狐疑的看着季無月,想了一下撇撇嘴:“由得你說,不過你自己明白就好,我留在豐州也好,日後若是将軍府有難,還有我不是嗎?豐州的地理位置你難道不懂?還有距離豐州不遠的——”

點到為止,兩個人明白就好。

季無月點頭道:“我還以為你真不明白,還以為你回家裏待了幾個月,連這些事情都想不明白了,任性無法無天得過分。”

“有你這樣說我的嗎?”

“只允許你做得出來不允許我說了?從小到大,我替你背了多少次罰?你可是欠下我不少人情。”季無月笑着替季無心倒了一杯茶:“不過,誰讓我和你一個姓呢。”

一句話讓季無心一下紅了眼眶。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人,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一個姓,所以他們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對方可以相信的倚靠。

擡眼見季無心紅了的眼眶,季無月道:“無心,你要記得,不論什麽時候,将軍府都是向着你的。爹給你選了這麽一門親事斷然不是貿然決定,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否則你不會嫁。”

從小在一起,對于彼此的心思再清楚不過,就算是鬧別扭也知道對方的意思,或許這就是血緣的緣故吧。

一杯茶涼透,季無心從季無月房中出來,王武也正好回來。

望着王武,季無心忽然想起自己院子裏的丫鬟,每次見到王武時都很高興,現在她忽然有一點明白為什麽那丫鬟會心儀王武。

“屬下見過三小姐。”

“都辦妥了?”

“魏大人那裏都安排好了,魏大人是個好官。”

“恩。”

那日見魏延不過是夜裏匆忙一見,其實季無心都不知道魏延是什麽模樣,但是她一下就記住了魏延一身蓑衣戴着鬥笠,身形清瘦出現的樣子。

聲音裏還帶着夜裏的涼意,聽在耳中很是舒服。

陪嫁丫鬟見季無心站在院中,上前輕喊了一聲:“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啊,沒什麽,想一點事情,現在想明白了,你去城中給我再買一些胭脂水粉吧,還有……”既然嫁做人婦,就該有那個樣子。

可季無心又覺得魏延應該會喜歡自己原本的樣子:“算了還是不要了,我還是我,不會因為誰改變。”

變了,那就不是将軍府內的三小姐了。

“少爺,剛才小姐看着我的表情怎麽不一樣了?難道是知道了——”

“不是,你別多想。”

“是。”

季無月放下手中的筆,問道:“都辦妥了?”

“辦妥了。”

“無心和魏延婚後隔一日我們就回京,京城裏怕是要不安慰了。”宋垣有些事情太着急,李鶴的話在宋垣面前,和他的話效果不一樣。

李鶴不能有恃無恐,而他可以。

把信裝進信封裏,季無月交給王武,站起來繞過桌子往床那邊走,“東西交給那人,他自然知道怎麽做。”

“少爺這是——”

“有些不适,我再躺會。”

“需要請……”

“不要。”季無月一口否決,躺下後背對着門:“不要讓人知道。”有些惱怒,季無月是一個不喜歡自己有弱處的人,尤其是還要向別人說出自己的弱處。

況且這件事情……即使是說了,也無濟于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家無月就是有點傲嬌………………而已

☆、大婚之日

來到豐州的第四日,季無心穿上嫁衣,坐在房間裏,身後站着的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坐着的是一身錦衣的季無月。

姐弟二人在鏡子中望着彼此,陪嫁丫鬟清荷站在那裏,季無心揮手示意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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