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今江湖,武運昌隆,大小門派不下千百,各家武學皆有所長,真可謂百家争鳴。要說最強的門派是哪一個,只怕無人能答。但要說最令人神往的門派,卻能得衆口一詞——梅谷。
顧名思義,此谷遍植梅花,每到春日,繁花盛開,熏得微風作甜,染得溪水似錦。傳說,昔年有一位武學奇才,年紀輕輕便闖下赫赫聲名。但不久之後,他便厭倦江湖紛争,轉身入了玄門。幾十載修煉,成全了道骨仙風。後來,他便在此谷隐居,不問世事。年深日久,其名姓已不可考,世人皆稱其為“梅谷散人”。
照理說這梅谷散人遁世已久,早該被世人遺忘才是,為何梅谷還能有如此聲望?——這便要說到散人的七位弟子了。這些弟子皆得散人真傳,學成之後便在江湖上走動,留下許多行俠仗義、救死扶傷的善舉,其間更摻雜了些精怪狐媚的怪談,在坊間流傳甚廣。日子一長,梅谷的名號漸響,入谷尋訪的人也漸多。梅谷并不拒客,來訪之人但凡見過散人的,皆被其卓然風采折服,出谷之後更是誇的神乎其神。就這樣,這小小山谷似乎沾了仙氣,更為世人向往。
當然了,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光怪陸離之事。梅谷中住的,終究是凡人,也沾染人間煙火,亦結交販夫走卒。而安遠镖局,因與梅谷相離不遠,谷中若有物什來往,大多相托。一來二去的,便熟悉起來。
以往,俞莺巧也來梅谷接過幾趟镖,但每次都是随父親而來,又只到谷口涼亭處便止步,終究也沒見過谷中的景色。今日她獨自領隊,不免有些敬畏。車馬到了涼亭處,慣例有人詢問。她說明來意後,便有兩名妙齡少女引着,往谷中去。
如今已是四月,谷中梅花凋零,只餘滿地輕紅。倒是垂柳碧綠,搖曳樹影,煞是可人。婉轉鹂歌隐在柳中,別有一番情趣。俞莺巧自知是生客,也不随意張望,只是微垂着眼睫,慢慢随行。
片刻之後,到了一處溪水。溪邊石臺上,一名男子盤膝而坐,正與自己對弈。
“這位便是四公子了,姑娘可上前說話,我等先行告退了。”引路的女子說罷,含笑福了福身子,雙雙離去。
俞莺巧抱拳稱過謝,也沒急着開口。只是靜等那落子的聲響緩下,方才開了口,道:“打擾公子雅興,在下安遠镖局……”
弈棋之人聞言,拂袖起身,不等俞莺巧報上姓名,他身形一晃,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總算來了。”男子開口,語帶輕嘆。
俞莺巧沒料到他的身法如此之快,一時間有些怔忡。眼前之人,散發未髻,一身薊色春衫,淡雅清素。腰間玄色長纓系着白玉環佩,舉動之時輕響琳琅,正是一派君子氣度。再看他的容貌,俞莺巧思來想去也找不着合适的詞句形容。若說英朗,則少幾分清逸溫秀。若稱俊美,卻又折了幾分潇灑疏朗。端得是眉目如畫,卓爾不群。
男子也打量着她,只須臾功夫,便皺了眉,道:“我特地知會了師姐,怎麽還會這樣?長相我也不挑了,至少穿件體面的衣裳吧?這半新不舊的料子——倒也罷了,就不能配條合稱的腰帶麽?”
這一番話說得俞莺巧更加怔忡。
“唉,你看你,才多大的年紀,這麽死氣沉沉的打扮。連脂粉也不施,如此寡淡,如何是好?”男子嘆道,“一路都要對着這麽張臉,真是委屈了我的眼睛……”
俞莺巧有些尴尬。自己相貌如何,她心裏也清楚,不敢狂妄。先前父親也囑咐她要好好打扮,今日她已經選了最好的衣裳,略做了梳妝,沒想到,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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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先賠個不是,那男子見她要說話,又打斷道:“不必多言,你跟我來。”
俞莺巧無話,照做。
兩人沿着溪水走了半刻功夫,就見一處雅致院落。溪水潺潺,引入院中做了小潭。一片青竹翠茂,掩着屋舍。走進院裏,便見那小潭邊種着一片菖蒲,長葉碧綠,挺拔如劍。潭中數條錦鯉悠游,分外生動。
待進屋中,便有淡香幽幽,撲面而來,撩人心弦。屋內擺着數個香檀書架,擺滿書卷,更設了不少珍玩。矮榻書桌上,置着文房四寶并一把古琴。一面四折絹紗屏風将屋子隔作兩間,屏風上畫着四季梅花,顏色各異,隽雅非常。男子也未多言,領着她繞過屏風,直入內室。俞莺巧複又垂眸,再不多看。
“嗯,我看看。”男子站定,如此說着,在俞莺巧身邊繞了一圈,細細審度了一番。而後走到床邊,取出一個箱子來。他開箱翻找了片刻,拿出一件衣衫并腰帶環佩等物,遞給俞莺巧,道,“你換上這個,我去去就回。”
俞莺巧有些不自在,卻還是點了點頭。待那男子走後,她細細看着手裏的衣物:杏色衣衫并霜色裙裾,紅色絲縧,系青玉,綴珊瑚小珠。她略略有些動搖,常年江湖行走,她衣衫多是暗色,這般嬌嫩豔麗的衣衫,與她當真合适?
她默默穿罷,只覺身子一輕,舉動之間都透了風,微微有些不踏實。她正想找面鏡子看看,卻聽腳步聲近,那男子隔着屏風,問了一句:“可好了?”
等她應過,他捧着匣子走進來,看到她一身打扮,又是長嘆一聲:“唉,姑娘家當雪膚冰肌,你這個膚色,真是神仙也難救。啧,襯得衣衫顏色更輕浮了,找點東西鎮一鎮!”他說着,從衣箱裏找出一條石青底子銀紅流雲紋的披帛,伸手一展,一半披上了她的肩頭,另一半挽入她的臂彎。他又審視一番,松了口氣:“我也算盡了人事了。”說罷,又拉着俞莺巧坐下,擡了擡她的下巴,道,“這張臉我也盡力而為吧。”
眼見他打開匣子,露出一堆脂粉,俞莺巧略有些心慌。她斟酌着開口道:“這……這不敢勞煩公子。”
“不煩。”他勾着唇角輕輕笑着,取出螺黛,又拿了一支點眉小筆蘸上,道,“可別動,不然弄花了臉。”
拒絕的話尚來不及出口,筆尖輕柔,已落在她的眉梢。她只好僵着身子,不敢動彈半分。眼前的男子,神情中全無雜念,清澈雙目只專注在筆尖。好似他眼前的并非一個活生生的姑娘,而只是一副待上色的仕女圖。
待他畫罷,未等開口,先露了笑意。“呵,柳眉與你不襯,說不定劍眉才合适。我也懶得抹了重畫,先這麽将就吧。”他放下筆來,又取了胭脂,用尾指輕輕沾了點,正要化上,卻又停頓。眼前的女子神色安然,眉宇間斂着清肅,凜然若霜。他想了想,盒上了胭脂蓋子,道,“罷了,胭脂也不襯你。”
俞莺巧聞言,微微颔首,道:“勞公子費心。”
“嗯。這倒沒什麽。”男子一邊說,一邊取了面銅鏡來,端在她面前,道,“你以後就這麽妝扮。”
她看了看,點頭,“是。”
“要知道你們安遠镖局這麽爽快,我早該托镖才是。”男子道。
俞莺巧聽他這麽說,想起了正事。她想了想被叮囑過的話,起身道:“這趟镖,我安遠也有條件。”
男子笑笑,道:“銀子不是問題。”
“分文不取。只請公子将梅谷輕功‘穿花戲蝶’傳授給我。”俞莺巧道。
“啊?”男子顯然不悅,“誰跟你說我會這功夫的?”
“是令師姐,殷怡晴姑娘。”俞莺巧誠實回答。
男子扶了扶額,道:“沒錯,我的确會這門功夫。但我可沒有傳道授業的打算。即便真要收徒,也得選國色天香之人。姑娘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番拒絕,早在意料之中。俞莺巧只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也不為難公子,只是這趟镖恕我安遠不能接取。衣裙清洗之後,我再親自送回。就此告辭。”
男子一聽,幾步擋在她身前,道:“慢着!你這是要拒镖?”
俞莺巧道:“我安遠镖局雖在江湖,終究是生意人。既然價錢談不攏,自然作罷。公子若真要托镖,我可代為介紹相熟的镖局。”
“……”男子蹙着眉,靜默了片刻,微微咬着牙,問道,“這是殷怡晴教你的?”
俞莺巧也不說謊,點頭道:“的确是殷姑娘指點。”
男子頓生一臉的糾結煩惱,思忖了好一會兒,最終不情願地開了口:“好。我忍了!”男子帶着不忿,走到一旁書架上,取了一本厚厚的書冊來,遞給俞莺巧道,“既然談妥了價錢,你安遠镖局也要遵守我的規矩。口說只怕你記不住,這上頭全寫清楚了,仔細記下,千萬別錯。”
俞莺巧雙手接過書冊,略略翻了翻,卻見裏頭條款一一,從衣飾打扮到器皿用具,乃至熏香飲食都細細列明。乍一看,當真密密麻麻,讓人心怯。但俞莺巧依舊平和,道:“公子放心,既然接镖,定不負所托。”俞莺巧應過,又想起什麽,道,“在下安遠镖局俞莺巧,一時匆忙,還未請教公子姓名。”
男子輕嘆一聲,勾了些許笑意,松松抱拳,道:“在下肖讓,表字近之,號為‘墨軒居士’。”
俞莺巧颔首,認真地尊了一聲:“居士。”
肖讓道:“‘公子’就好。以後你便是我的侍女,俞莺巧這個名字叫起來太麻煩,我就喚你巧兒。明白了?”
俞莺巧抱拳,道:“在下明白。”
“很好。收拾東西吧,再不啓程只怕趕不上琴集。”肖讓說着,指了指一邊的衣櫃,“你把衣裳取出來裝箱吧。”
俞莺巧點點頭,舉步上前,打開了那高及屋頂、寬有一丈的大衣櫃,裏頭隔了上下三層,上衣、下裳、配飾,一一分類,更按顏色之別齊齊擺放。俞莺巧被眼前所見震撼住了,好一會兒才猶豫着伸手取衣裳。
眼見她伸手拿中間的綠衣,肖讓緊皺着眉頭,開口道:“巧兒,你不識色麽?”
俞莺巧的手猛地頓下,不解他話中意思。
肖讓沉重地嘆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從顏色最淺的開始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沒錯~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經過我不斷的自我鞭策和捶打!我終于……又開了情人節怨念文~淚奔~~~
咳咳,雖然存稿略有些失敗,但是無論如何我會努力的!!!
看完本章相信大家已經發現了吧,男主是處女座。拇指~[那只:你夠啊!NO ZUO NO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