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俞莺巧聽了肖讓的話,恭謹應了一聲,重新着手整理。
片刻之後,肖讓扶着額頭,顫着聲音道:“住手。真看不下去了……”他走到俞莺巧身旁,想了想,指着一件衣裳,問道,“這件是什麽顏色?”
“青色。”俞莺巧回答。
肖讓的眉峰顫了顫,又指了旁邊的一件,“那這件呢?”
“青色?”俞莺巧答得心虛。
肖讓又換一件,問道:“不用說,這件也是青色吧?”
俞莺巧沉默着點了點頭。
“莫非在你眼中,這一排都是青色?”肖讓扶額搖頭,道,“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人……”他似乎好不容易緩和了情緒,擡眸道,“你聽着,從右至左,依次是:碧青、天青、群青、藏青、煙青、鴉青……”
俞莺巧仔細聽罷,帶着歉意道:“多謝公子指點,在下必牢記在心。”
“別總是在下在下的,你是姑娘家,好歹改稱‘奴家’。”肖讓道。
俞莺巧略想了想,道:“奴家牢記在心。”
肖讓聽她改得如此爽快,不由生了歡愉笑意,“不愧是安遠镖局。罷了,東西我自己整理。今日你先回去吧,好好看看我給你的冊子,記清楚了。明日黃歷不宜遠行,就改成後日啓程,辰初你派人來裝車吧。”
俞莺巧點頭稱是,行了萬福方才退出了門外。她關上房門,轉身擡頭,就見院外站着三五個少女,正悄言細語。見她出來,少女們微微一驚。她微微颔首,算作招呼,緩步走出院落。少女們又小聲議論一番,推了個年長的出來說話。
那少女含笑,對着俞莺巧行了萬福,道:“這位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俞莺巧點頭,随她走到一旁的樹蔭下。那少女打量了俞莺巧一番,蹙眉沉痛道:“姐姐是聽了哪個壞蛋的話,被騙到這裏來?”
俞莺巧不解,笑答:“姑娘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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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眉頭擰得緊緊的,瞥了一眼肖讓的院落,道:“姐姐,大家同是女子,我們才告訴你的。方才見你進了院子,四公子又出來借妝匣,我們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他呀,就是個以貌取人的家夥,常常也說我們哪裏打扮得不對,哪裏礙了他的眼睛……”
少女如此說時,後頭的人都猛力地點着頭。
“總之呀,被他遇上了,沒有不被挑剔的,你說可惡不可惡。”少女嫌惡地說完,又轉而道,“我們聽說姐姐是安遠镖局的人,接了四公子的镖?”
“正是。”俞莺巧回答。
“萬萬使不得啊!”少女一臉緊張,“姐姐不知道,他是要去琴集。這琴集一年一度,他是必不錯過的。按理說,他一個大男人,自己去就行了嘛!可他偏要香車駿馬瞎折騰,恨不得把整個屋子都搬上路。往年是由谷中之人随行,可他那性子,時間一長誰也忍不了,不出幾年,就沒人願意同去了。他便往谷外雇人,可三番四次下來,連那些收錢辦事的商家都受不了了。今年啊,他二月就開始尋車馬了,就是找不着人。如今可不是坑了安遠镖局,騙了姐姐上當嘛!”
“就是就是,姐姐千萬聽我們的,這筆生意做不得,不然要吃好多苦頭的!”少女中有人如此應和。
俞莺巧靜靜聽完,含笑道:“肖公子的性格,确實與衆不同。但我安遠镖局行走江湖多年,最重信義,既然答應下來,便沒有反悔的道理。何況是我有求于人,辛苦些又何妨。”
少女們聽她這麽說,愈發擔憂了。那年長些的又看到俞莺巧手中厚厚的那本書冊,神色一變,道:“姐姐!你看看這個……”她指着那本書,“好可怕的!從什麽衣服配什麽香,到什麽水配什麽茶,一路上還有一大堆破規矩,什麽下雨不行、烈日不行、無雲也不行,待到客棧又要挑三揀四的,真是一想起來就……”
少女們紛紛做出欲哭無淚之姿,長籲短嘆。
俞莺巧有些無奈,伸手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安慰道:“姑娘別急。我是走镖之人,多少苦吃不得?這些規矩,記下就好。”
“這、這怎麽記得住嘛!”少女跺腳。
“只要有心,又有什麽記不住的呢?”俞莺巧說罷,垂眸抱拳。但見她身姿端然,安泰沉靜,出口的話溫柔平和,“多謝幾位姑娘的忠告,我自當小心謹慎。諸位慢聊,我還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待她走遠,少女們依舊憂心忡忡。這時,一聲輕輕的咳嗽從身後傳來,引得衆人回了頭。
只見柳縧之下,步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一身緋色裙裳,豔若海棠。而她正是那坑了安遠镖局,騙了俞莺巧前來的“壞蛋”。梅谷散人的三弟子,殷怡晴。
衆少女見是她,齊齊福身,尊道:“三姑娘。”
殷怡晴含着笑,道:“你們這群壞丫頭,又來嚼舌根。”
少女們面露怯意,依舊是那年長者回了話:“我們只是擔心那位姑娘。三姑娘你也知道四公子他……”
“你們放心,安遠镖局是我請來的,我與俞姑娘更是情同姐妹,自然不會讓她受了欺負。這一路,我會好好關照他們的,你們就別操心了。”
殷怡晴笑着說完,卻讓衆少女都油然而生一股寒意。衆少女點頭答應了幾聲,借故散了。
殷怡晴一人站在柳下,看看俞莺巧離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肖讓的院落。她撚一縷青絲,自語道:“嗯,要傳封信去羊角山才好呢……”
……
後日一早,肖讓剛起身,就聽叩門聲響。來者正是俞莺巧,依他所言,辰初之刻來搬物什,人手和車馬都等在院外。
俞莺巧垂眸行了萬福,道:“打擾公子了。”
肖讓打量了她一下,妝容的确照他所言,但衣裳也還是前日那一身,他一皺眉,道:“雖說是我讓你這麽打扮,但也不能一直穿一身衣裳吧?好歹換洗一下。”
“回公子的話,衣裳已經換洗過了。奴家請人照着前日那身衣裳,趕做了十套。一路來回應該夠了。”俞莺巧回答。
肖讓怔了怔,又道:“一成不變,未免單調。”
“奴家不通衣飾,怕不合公子心意。日後公子若能指教,奴家自然應從。”俞莺巧道。
肖讓一時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露了笑意,“嗯,也好。”
俞莺巧微微含笑,問:“公子現在可方便,奴家讓人進屋搬東西可好?”
肖讓聞言,擡眸看了看外頭待命的人。一行五個,俱是二十上下、眉目端正的男子。水色衣衫,青巾束發,身高體型皆如一轍。一眼看去,不似武夫,倒有那麽幾分書卷氣。待那幾人走到跟前,還未進屋,肖讓正要開口說話,俞莺巧卻先一步道:“取毯子來鋪上,蹭幹淨鞋底。動作小心,別落下灰塵。”
五人齊聲應罷,果然取了毯子來,鋪在了門前,小心地開始擦鞋底。
肖讓驚訝之際,俞莺巧又道:“公子,奴家這裏有張镖單,還請公子過目。”
“镖單?”肖讓接過俞莺巧遞來的單據,就見上頭寫着他的名字,列了一場串兒的物什。他看了一遍,笑道,“哎,你怎麽知道我要帶這些東西上路?”
“公子的書冊奴家已經看過,公子平日要用的東西,已盡量列明,若有缺失,公子現在也可添上。”俞莺巧道,“另外就是路徑了。琴集慣例在雲蔚渚上舉行,離此不遠。若走官道,三日便到。只是公子愛靜,官道塵土也大,大約是要繞路。”她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取出了一幅地圖來,“奴家昨日想過,若從西邊繞行,一路林蔭,又有山有水,公子興許更喜歡些。雖說要多用十日功夫,但琴集定在端陽,應該也趕得及。公子若還有其他打算,也可再改。決定之後寫上镖票,雙方蓋過章,這一單就算定了。”
肖讓看看地圖,又看看俞莺巧,不由笑道:“沒想到你如此細心。”
“哪裏。”俞莺巧垂眸,“安遠開張至今,從未保過人身镖,只怕還有不周到的地方。公子若有不滿,切莫委屈,直說就好。”
肖讓聽罷,笑意愈發明朗,他走到書桌,剛取了筆,俞莺巧便會了意,挽袖替他研墨。肖讓笑望她一眼,一邊蘸墨,一邊感嘆道:“沒想到我那師姐辦事還挺靠譜。”待寫罷,他取了印章和朱砂,在單子上落了印。
俞莺巧輕輕收起镖單,道:“多謝公子。公子稍坐,待收拾妥當,奴家再來請。”
肖讓目送她出了門,就聽她的聲音溫嚴,對手下道:“別把茜紅的簾子和玫紅的弄錯了。春夏秋冬四季雨水放在第三輛車,小心輕放,別磕壞壇子。熏香都蓋嚴實了,別混了味道……”
肖讓愈聽,笑意愈濃。
一個時辰之後,收拾停當,俞莺巧在門口輕喚了肖讓一聲。肖讓這才起身,四下看了看,确定沒有遺落什麽,抱起書桌上的古琴,緩步出門。剛出門外,頭頂上,一把紙傘緩緩撐開。
俞莺巧執傘,淺笑道:“已近午時,今日無雲,公子小心日頭。請吧。”
肖讓看着她,笑嘆一聲,稱贊道:“我真該早些認識你。”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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