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囚困月華

呻吟一聲,顧思妍悠悠轉醒,好像已經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胸口的疼痛似有緩解之勢,但不可否認的是疼痛依然存在。深知自己定是毒發的顧思妍苦笑一下,那惡魔皇子确實沒有吓唬她,給她吃的真的是如假包換的毒藥,妄她還懷有僥幸心理來着。

“我還以為你當真不怕死。”

房間裏倏忽傳來一個聲音,吓得顧思妍一個激動,扭頭看向窗前伫立的身影,她一直以為這個房間就她一個人來着。

“我要是怕死,早就向你這萬能王爺求救了。”顧思妍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她的面色慘白,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沒有人會絲毫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死,只是看開了罷了。”顧思妍疲憊地重閉上雙眼,喃喃着,“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何必強求,只是該吃的沒吃到,什麽作為也沒有,有些小失望倒是真的。”

但凡有活的希望,誰樂意死?只是閻王爺想要你死,你就絕不會多活哪怕一秒鐘,活在當下,才是王道。這毒不知何時便會要了她的命,在這之前若能尋得高人那是她的福,尋不到再死一次那是她的命。倘若真的一命嗚呼,她反而祈願不要再重生一次,,還是死絕的好,否則一次次重生,一次次夭折只會讓她覺的她這個人,太過失敗罷了。

房間內是死寂的緘默,就在顧思妍昏昏欲睡時,南宮淩翊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忽然很想知道,究竟遇到什麽事,你才會害怕,所以,我決定救你。”

“刷”地一下,顧思妍就坐了起來,因幅度過大,導致胸口的痛感一波波襲來,疼地她龇牙咧嘴,猛喘幾口氣後,顧思妍方雙目放光道,“真的?”

輕搖折扇,南宮淩翊一雙狐貍眼睨向她,反問,“你不是很神勇,不怕死?”

“不怕死不代表想死,懂?話說回來,王爺您醫術高超?”直接過濾掉那句挑釁,顧思妍直奔主題。

“只是略知一二。”

“那,您是認識什麽神醫?”

“只認識禦醫。”

磨牙霍霍地聲音清晰響徹,顧思妍氣極反笑,“你在耍我?”

顧思妍蒼白的臉色此時因氣憤反添一抹紅色,倒顯得健康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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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最後一個字落地的間隙,她的額頭便被什麽東西不輕不重地集中,随手一接,顧思妍握住那邊變為“兇器”的折扇,與此同時,南宮淩翊反問道,“很好,那你認為,是你明裏暗裏尋訪神醫的幾率比較大,還是我?”

一瞬間,顧思妍臉色由陰轉晴,笑嘻嘻道,“哎呀,是我狗咬呂洞賓啦,王爺善心大發願意救我,我當然應該感恩戴德了。”說罷,顧思妍往床上舒服一躺,開始做她的病號,同時“刷”一下揮開折扇,悠哉地扇了起來,想想在沒有空調,電扇的古代,有把扇子也頂好的顧思妍頗為自覺道,“嗯,挺涼快,大熱天的熱死我了,予以沒收。”

細想來狐貍王爺從未對她擺過什麽王爺架子,她自然而然地說話做事全然沒有顧忌,此次南宮淩翊亦完全沒有計較的意思,悠悠然地離去。嗯,這個不着調的女人還會有多少出乎意料地舉動呢,宛如一本書,他忽而,很想看到最後。

******

染墨亭。

滿池蓮花競相開放,這個亭子氤氲着一股淡雅的蓮香。

手執酒杯目視杯中酒如鏡面般平靜,南宮淩翊似不經意道,“蕭兄可知虛無老人去處?”

傳聞中,妙手神醫虛無老人祛除一切病痛,解世間之毒,他游歷于五洲之間,居無定所,無處可尋,只得機緣巧合遇上他,且為人古怪,無論權貴亦或是平民百姓,只有他心裏的秤認為此人該救,方施以援手。只是虛無老人已歸隐數十年,早便不知去向。

蕭墨自是已知顧思妍中毒之事,聞言,擡眸,他語含笑意道,“她在你心中占據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不成,竟為她去尋虛無老人。”

南宮淩翊略微一怔,杯中酒泛起層層漣漪,竟傾灑了出來。放下酒杯,南宮淩翊淡漠道,“我何時将任何一個女人放在心上過,只是一個有趣的謎面,不知道謎底總會心有不甘。”

蕭墨但笑不語。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他倒認為,情之一字往往起于漸生的興趣。

“虛無老人早已隐居數十年,早已不跡可尋,但,你可知他的弟子?”抛卻方才的話題,蕭墨對南宮淩翊的首個問題回答道。搖了下頭,南宮淩翊應着,“我無暇顧及江湖上的事。”

“也是,我也是當個閑人之後才有那興趣和精力去探得。”思忖了片刻,似是将腦海中的信息整理完畢後,蕭墨繼續道,“據聞虛無老人的弟子同他本人一樣,五洲之內四處游走,他的醫術曾被傳青出于藍,你便知他的技藝。想來像這些世外高人都有些怪癖,他為人雖不似他的師父那般古怪,但也有些規矩,權貴之人,他一律不救,救治平民百姓他則依據那人的情況來判斷收不收診金,只是他并不希望有關他的任何信息洩露給旁人,而百姓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多這個嘴,是以除了名字外,其餘一無所知。”

“江湖之上什麽人都有,倒也不足為奇,名字?”

“謝氏子卿。”

南宮淩翊沉默下來。縱使答應救治顧思妍是處于對她的好奇心,但他向來守諾,既然承諾了她,他便一定會做到,上天下地,也定會找出這個人來。

“宮宴之事,你倒是絲毫避諱也無,就不怕有去無回?”思及傳的沸沸揚揚的宮宴,蕭墨不禁半開玩笑道。嘴畔笑意滿含自信,南宮淩翊無謂道,“這點自信倒是有的,蕭瑨軟弱無能,現下登基可能最大的便是蕭峥,此人以陰狠著稱,他若登基,祁州必永無寧日。這樣的祁州,無論是我亦或是皇兄早已預見走向,五大洲各局不會輕易破碎,但這樣的祁州,我冀州又怎會與之結盟。”

“我敢肯定,你冀州的事都多如鴻毛,況且你立志做個閑散王爺,更不會一步步去分析祁州的境況,僅憑這幾日的所見所聞以及那宮宴上的舞姬便推斷出我那父皇的性格以及祁州走向,冀王果然可怕,不過,你對我倒更是絲毫戒心也無。”

“在看人方面,我還是很有自信的。”手持折扇輕搖,南宮淩翊的笑容無懈可擊。

微微阖目,蕭墨不再答話。誠然,連他也無法斷定,以後的祁州會是怎樣的境況,毋庸置疑的是,祁州的天,就要變了。

******

先前南宮淩翊已派人告知她,解毒前,她這侍婢的工作可以暫緩,她可以安心地做個病號,這點顧思妍當然欣然應允,只是讓她這個困了十七年好不容易一朝得出升天的人繼續宅着卻也是十分難耐的,是以在床上躺了一天,顧思妍便受不住了,次日一早,她見自己吃了一天稀奇古怪的藥後似乎氣色有所好轉,便悄悄地溜出府去。

來到市井上的顧思妍精神抖擻,仿佛什麽病都沒了,默默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雙眼睛四處一搜索,向着一家規模較大的酒樓走去。

“小二,來……個雅間”聲音一頓,顧思妍眼珠一轉,到嘴的話轉了個彎。女孩子家形象問題還是很重要的,所以,她決定,還是自己單獨一個房間用餐比較好。

“好嘞,姑娘,這邊請。”小兒殷勤地指引顧思妍往二樓走去,待她點完菜後方關門離開。

目光游走在房間四周,顧思妍頗為滿意。房間亮堂堂的,上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射在身上,甚是舒坦,正前方擺着一架淡雅屏風,給人鳥語花香之感。唯一一點不足便是隔音效果太差,隔壁挪椅子,說話的聲音都聽得真切。

菜還未上來,顧思妍閉眼假寐,隔壁說話的聲音愈加清晰,只聽一人略微擡高,明顯不滿的聲音傳來,“他冀王有什麽了不起的!”

猛然睜眼,顧思妍想了想,走到牆邊,聆聽隔壁的動靜,但聽另一壓低的聲音道,“是沒什麽了不起,既然如此,便讓他回不去冀州。”

顧思妍心下一驚,雖然她認為狐貍王爺不會着這些小人的道,但誰就敢保證這些暗箭就一定能防住?打定主意,顧思妍打開房門走出屋去,确定上菜的人還未上來後,她站在自己房門前,面朝隔壁,屏住呼吸,隔壁的對話倒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冀王人何等狡猾,況且他在祁州出事,我祁州又能脫得了關系?”

“誰說一定要在祁州解決他,我們可以在他回冀州的路上……”

顧思妍越聽心裏越冷,這些人是何等的陰險。

“姑娘,您的菜來了,咦,您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小兒的聲音不湊巧地在這時響起,顧思妍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隔壁的門便刷地打開,顧思妍僵硬地擡頭,啊地一聲尖叫向後跳了一步,悲呼,“陰魂不散,怎麽又是你這惡魔皇子?”

還不等面色陰暗的蕭峥有所動作,受了刺激的顧思妍胸口一悶,兩眼一翻,再度不省人事。

******

顧思妍再度醒轉時,發覺自己被關在一間房間裏,許是知道她毒素接連發作無力逃跑,蕭峥竟未綁住她的手腳。顧思妍捂住胸口,起身檢查了一下房間,東西齊全,門窗緊鎖,這房間應是有人住,想必只是暫時關押她,她不可能逃出去,不過,看窗外這市井所處的地段,她似乎是在月華歌舞坊?也對,很明顯,月華歌舞坊是蕭峥的一個據點。

正在顧思妍思索時,落鎖的聲音傳來,顧思妍擡頭望去,一妖嬈的舞姬款款進來,妖媚一笑,道,“別枉費心機逃跑了,即刻你就會被賣到倚紅樓去,哦,那是青樓。公子說既然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屈辱地活?”

顧思妍心裏将蕭峥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臉上卻沒有太大起伏,而是故作憂傷,哀求道,“姐姐,我知道,這裏是月華歌舞坊,我與白錦姝是舊時,我可不可以見她最後敘敘舊?你在擔心什麽,難不成你認為錦姝會放了我不成?”

舞姬開始确實很懷疑,但轉念一想,也放心了,只因,最不會背叛蕭峥的,便是白錦姝。

“好,你等着。”說着舞姬走了出去。待門再度關上後,顧思妍迅速起身,快步到桌邊,拿起毛筆。她很慶幸,她有沒收狐貍王爺的折扇,她也很慶幸,怕熱的她一直随身攜帶,雖然她并不确定,他會不會三番兩次搭救她,但以她現在的狀況,買去青樓,必死無疑。她不怕死,但她可不想屈辱地去死。

顧思妍剛剛寫完放下筆,白錦姝便開鎖走了進來,眼神中隐含着深深的歉意,在她開口前,顧思妍擺擺手,潇灑道,“你不用內疚,你有你的立場,我不會強求你放了我,但是,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呢?”

“你說。”白錦姝答應的很快,似是真的很歉疚。顧思妍将手中的折扇遞給她,道,“這是冀王的折扇,我今天悄悄拿出來把玩,誰想遇到這事兒,好歹也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想把它帶到那裏去,你可以幫我還給冀王嗎?”

白錦姝打開折扇掃了一眼,應允,顧思妍連聲感謝,并将地址告知于她,待白錦姝離開後,顧思妍方放心一半,她已算好,按路程計算,待白錦姝将折扇送到時,估計她已抵達倚紅樓。畢竟倚紅樓與月華歌舞坊之間的距離,很短。她的豪賭,已成功一半,另一半,卻是最沒有把握的。

******

染墨亭。

一人忽然出現在南宮淩翊面前,道,“主子,一位姑娘在府外說要轉交這個。”

南宮淩翊目光一掠那把折扇,頓了一下,下一刻手一擡,折扇已出現在他手中。将扇子展開一掃,南宮淩翊輕聲道了聲“自找苦吃”,随後起身,神氣自若道,“去怡紅樓。”

對面的蕭墨明顯嗆到,錯愕地看向南宮淩翊,似笑非笑道,“南宮兄白日裏去真的好嗎?”

南宮淩翊也不解釋,只是目光一瞥桌子上的折扇,蕭墨順勢看去,一首并不和諧的詩引起了他的注意,上書,“雅态妍姿正歡洽,飛雲倚岫心常在,霜葉紅于二月花,望湖樓下水如天。”

又讀了一遍後,蕭墨驀然擡首。

妍,倚,紅,樓。顧思妍在倚紅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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