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素發作

夜黑風高,暗影浮動,無人注意一道身影飛速離開帝都,其後,一騎自祁州駛向冀州方向。與此同時,站立在窗邊,凝視着漆黑不見星月的夜空,南宮淩翊嘴畔浮現着了然于心的笑。

五洲的平衡雖維系如初,但近幾十年來冀州,燕州俨然壯大,平衡已呈現出被打破的趨勢,受此影響,相對弱小的瓊、魯暗自結盟,剩餘的祁州雖傲然挺立,篤信自身力量強大。然而那年的宮變雖未造成生靈塗炭,但也使祁州無論財力亦或是人力受到巨大打擊,面臨的威脅漸大,祁州之主終是在前不久向冀州發出暗為邀請使臣祁州一游,實為商議是否結盟的相關事宜的密函。他本無意去做這個使臣,卻仍是依了不勝煩擾的皇兄,一如他本意做個閑散王爺,結果參與的朝事卻不少。面具戴的久了,竟連真實的自己都分辨不清。

一剎那,南宮淩翊面容上顯出一分迷茫之色。皇兄不因為他而擔憂皇位,反而一直放權,可這并不代表,他的太子侄子不會擔憂,很明顯,冀州太子對他這個皇叔的敵意,已愈加明顯。

半分隐憂,半分無奈,終是化為一分的苦澀,或許到最後,他還需為自己籌謀一回。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伴随着那有些疲累的聲音,“王爺,送茶。”

臉上神色恢複如初,南宮淩翊在桌邊的凳子上悠然坐下,用折扇敲敲桌子,悠悠道,“進來吧。”

手執剛泡好的茶壺,顧思妍磨磨蹭蹭地進來,心中早已腹诽開,富貴人家就是不好應付,喝個茶還頗有講究,浪費了她好長時間還不知合不合這主的口味。慢悠悠地倒好茶,想了想,顧思妍側過頭,虛心請教,“王爺啊,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侍候您啊。”

輕抿一口茶,南宮淩翊微蹙下眉,道,“茶,太濃,”見顧思妍不到黃河心不死地等答案,拿着茶壺就是不離開,南宮淩翊玩轉着折扇,理所應當道,“因為,其實本王并不習慣人侍候。”

頃刻間,顧思妍只覺自己的那根弦幾近崩斷,加大力道死死握着茶壺,皮笑肉不笑道,“哦,既然如此,為何王爺還需要我侍候呢?”

“嗯,覺得你有意思。”

有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拿她當只寵?顧思妍真恨不能直接将茶壺摔地上以宣示自己的不滿,但想想,畢竟自己的賣身契在對方手中,他是主,她是仆,她又能如何?暗罵蒼天不公的顧思妍同時誠心禱告上蒼,再給她一次重生機會的話,記得一定要将她投胎投個人上人。

“那我還真是萬般榮幸啊,這茶我現在就去重泡。”顧思妍銀牙咬地嘎吱響,南宮淩翊好似沒聽到,閉目養神,怡然自得,龇牙咧嘴一番做着無用功的顧思妍到底還是向後轉,認命般地去執行自己的任務。

“明日我要去祁州皇宮參加宮宴,顧侍婢,有興趣前往否?”

正在氣頭上的顧思妍再無興致理會他的戲弄,冷哼一聲,“抱歉,我沒……”“也對,宮宴的歌舞,吃食本王都膩了,何必讓顧侍婢也煩膩。”

向門外行去的顧思妍腳步一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吃食上,眼珠一轉,立刻回身狗腿道,“王爺,您聽錯了,我剛才說的是我非常樂意。”

“哦?”南宮淩翊目光一掃笑容異常假的某人,折扇一指她手中的茶壺,道,“重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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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顧思妍篤定,總有一天她要翻身的農奴把歌唱,将萬惡的地主拍死在沙灘上!

******

祁州皇宮。

從進入宮門的那刻起,顧思妍的眼珠四處亂轉就沒有停過。只見她一會掀開這邊的簾子,一會又掀開另一邊的,總之坐在馬車上沒有一絲安分。顧思妍似乎從未想過,她雖然幹着侍婢的工作,但是在規矩方面,她的主子似乎從來沒有提醒過她,而她顯然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一如現在,她與他同乘一輛馬車,不安分的她活像個兔子。

睜開雙眸,将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南宮淩翊了然一笑,語氣中不由自主地含了幾分居于上位者的自傲,“有這麽值得新奇嗎?”

似是沒察覺南宮淩翊的語氣,顧思妍連連颔首,目視窗外道,“是啊是啊,你是王爺,來這別國的皇宮定是有事要商議,我這小侍婢又不可能一直要求跟着你,萬一在哪撞上那陰魂不散的惡魔王子,我可得自己逃生,現在當然要觀察逃生路線。”

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訝,半晌,南宮淩翊方才神色如初,問道,“你,不是因為好奇皇宮?”

顧思妍毫不留情地賞了他一個白眼球,思忖着這王爺怎麽今天智商下線了,這皇宮在電視裏見得多了,怎麽會驚奇。她卻忘了,某人又不知她的身世,只是見她都對市井表現出驚奇之色,對于皇宮更應如此。

發出啧啧聲,顧思妍豎着手指晃了晃,想當然地說,“居安思危是常識,管他是對個人安危還是對國家興亡。”

南宮淩翊霍然擡首,顧思妍卻已然将視線再度窗外,片刻後,南宮淩翊自嘲一笑。她随便胡謅的,他還以為她懂政事不成,不過,确實在理。

******

自馬車下來始至宮宴開始前,顧思妍一直處于神游狀态。她從來都不喜歡皇宮這個地方,朝堂之上的爾虞吾詐,後宮之內的勾心鬥角從來都不是她的菜,她屬于廣闊的江湖,這是她對于自己的定位,今日來此,完全是來蹭飯的。

作為冀王的貼身侍婢,顧思妍被默認站在冀王的身後,宮宴開始前,照例會有一系列的開場白及歌舞,對此顧思妍全然不在意,只是眼珠滴溜溜地瞅着桌子上的食物,默默地咽口水。看在眼中吃不到,這才是人生第一大痛苦。

在顧思妍出神間,似乎已有人向祁州的皇帝彙報着什麽,忽而一軟綿綿,嗲地讓人發抖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奴家便是月華歌舞坊的舞姬,不知冀王殿下可滿意方才的歌舞?奴家知道,殿下定是十分滿意的,所以,奴家可以服侍殿下的。”

顧思妍不禁抖了一抖,頓覺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月華歌舞坊?姐姐,你确定你不是披着月華歌舞坊的皮,實則來自月華青樓?目光移向穩然不動一絲不适感均無的南宮淩翊,顧思妍暗暗佩服他的定力,旋即轉念一想,難不成男人都喜歡這個調調?

淺笑依然,南宮淩翊輕啓唇,輕飄飄丢出兩個字,“腦殘。”

顧思妍強忍住才險些沒笑出聲來,狐貍王爺還會活學活用,而且品味沒有問題,甚好。

愣了一愣,那舞姬轉瞬便又妩媚一笑,膩聲道,“嗯?殿下是在誇贊奴家嗎?”

“噗,哈哈……”死死咬住嘴唇,顧思妍才沒放聲大笑,但她這一笑也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同時也讓舞姬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滿臉通紅。

“其實王爺你應該說她自戀的。”顧思妍輕聲嘀咕着。左手托腮,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折扇敲擊桌面,南宮淩翊心情十分舒暢,道,“腦殘加自戀,然也,十分貼切。”

舞姬差點沒暈過去,不敢瞪南宮淩翊的她惡狠狠地死盯着南宮淩翊身後的顧思妍,可惜顧思妍抗擊能力極強,任你千百瞪,她依然差些捂着肚子笑滾到地上。

祁州皇帝蕭瑨的臉已經全然黑了,冰冷的目光襲向一名大臣,眼神仿佛在說這是你給朕辦的事,找的好人!

該毛遂自薦的大臣已無地自容,他是注意到三皇子常出入月華歌舞坊方出此下策,不料出了這種情況。

捂着肚子無聲狂笑的顧思妍忽然渾身一冷,收笑,視線四下一搜索,驀然一滞,心中暗叫得意忘形,本來蕭峥并沒有注意到她,但方才她與南宮淩翊的這一出,想讓蕭峥不注意都難。淡定的直視前方,顧思妍鎮定下來,看吧,看你能奈我何。

“退下。”蕭瑨的語氣已極其不好,月華歌舞坊衆舞姬唯唯諾諾地撤離,半晌,蕭瑨的臉色才漸漸轉暖,直奔主題,笑意盈盈地旁敲側擊道,“冀州真是日漸昌盛啊,我們祁州,嗯……”

蕭瑨故意頓了頓,等待南宮淩翊的接話,果不其然,但聞南宮淩翊同樣笑意盈盈謙虛道,“還好還好,祁州也很繁華。”

蕭瑨臉色一僵,顧思妍又想笑了,和狐貍王爺玩迂回戰,可能嗎?

旁敲側擊不靠譜,蕭瑨稍稍直接道,“冀王殿下,有關結盟的事宜……”

聞言,南宮淩翊顯出驚異之色,道,“結盟?什麽結盟?本王記得,陛下說的是來賞祁州的繁華景色。”

事已至此,再愚鈍的人也知冀州并無結盟意願,面色即刻一冷,蕭瑨冷聲道,“既然如此,還請冀王殿下好好‘欣賞祁州美景’,好好享受宮宴。”

“豈敢豈敢。”南宮淩翊從始至終都面含微笑,而後倒還真如蕭瑨所言好好享受宮宴。

顧思妍無語望蒼天,輕易玩弄人于股掌之間的狐貍啊,果然不能輕易招惹。

******

狐貍王爺是個很受諾的人,她沒白咽口水,這是坐在馬車上望見觊觎許久的食物出現在眼前的顧思妍的第一感受,雖然一直在南宮淩翊身後的顧思妍都不知,他是從哪搞到這些的。

“喂,顧侍婢,我不介意你在提供一些奇怪詞語給我。”正要開吃的顧思妍忽聽這麽一句話飄來,停下動作,顧思妍呵呵一笑,道,“怎麽,王爺殿下,用別人聽不懂的語言損人很爽?”“然也。”

黑心的狐貍,顧思妍心中叨咕着,重要大朵快頤時卻忽覺胸腔一陣巨痛,不等她有所反應,喉間一腥,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南宮淩翊詫異的神情,随即眼前一黑,便堕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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