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錦姝之殇

敘述終,蕭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半晌,仰天大笑,“我早知,那女人是最大的變數,我應該在逼宮那日就解決她的,失算,失算啊!”

蕭墨冷眼望向近似癫狂的蕭峥,因果報應,不可逆轉。

霍然死死盯向蕭墨,蕭峥一字一頓道,“父皇早就醒了?他一直是裝的?”

蕭墨搖了搖頭,目露悲怆,“三皇兄,你用藥當真夠狠,夠毒,縱使是謝子卿,也不能讓父皇立即醒來,只言明,按時服藥,七日後方會蘇醒,而後他便與他的師妹離去,不知所蹤,索性,謹慎如你,卻未曾發現那條密道,得以讓皇妹每天去送藥。”

蕭峥已面無表情,仿佛已麻木,而五皇子目光呆滞,仿佛在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那他此次的行動,豈不是将自己搭了進去。挾持着白錦姝的手下低語着,“殿下,這個女人,要如何處置?”

五皇子僵硬地轉過頭,望向警惕打量他的白錦姝,随即,他勾起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瘋狂,如此絕望,讓人心驚,“怎麽辦?還能怎麽辦?我已有不臣之心,待父皇醒來,即使不殺我,我也定會一無所有!父皇雖看似無能,實則從來為自己謀劃良多,坐在那個位子上,怎會一點計謀也沒有,父皇當初也是踏着兄弟的血上位的,成者王侯敗者寇,那位子已不屬于我,哈哈。”

擡首望天,五皇子手捂胸口,近似呢喃,“父皇說我無能,甚少關心我,兄弟姐妹對我也是平平淡淡,我無用,但心難道不會痛嗎?”

蕭墨垂下眼斂,似在思索事後如何處置他這五皇弟,而蕭峥從始至終都懶得看他。

目光一轉,五皇子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兇狠異常,“事到如今,我已奈何不了四哥,他不殺了我就不錯,那麽三哥啊,你的命運估計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在此之前,你也來嘗一下這心痛的感覺可好?”

似意識到什麽,蕭峥倏然擡頭,卻見那一瞬間,五皇子抽出随身佩劍,動作從未如此迅捷,準确無誤地刺入被束縛住,無法動彈的白錦姝心髒的方向,又在所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前,他抓過白錦姝,像丢一樣廢品般扔了出去。

“錦姝!”

蕭峥近乎是跌跌撞撞地下了馬,明明白錦姝離她僅有幾步遠,但他只覺,這距離好遠,咫尺天涯。

蕭墨閉了閉眼,似不忍心再看,幾乎是同樣的情景再度上演,他仿佛又回到了心碎的那一晚。他揮揮手,手下的人将五皇子擒拿。

聽了方才那一大段敘述,此時方尋找藏身之處的顧思妍,眼見這一幕,手捂住嘴,想上前去,又頓了頓,任誰都知,此刻已回天乏術,這最後的時刻,想必她更願意留給蕭峥。

蕭峥踉踉跄跄地來到白錦姝身旁,她淺色的衣衫,胸口處已被血染紅,她呼吸愈顯困難,向他伸出手,眼底柔情盡顯,卻沒有絲毫恨意。蕭峥握住白錦姝的手,跪倒在地,緊緊閉上眼眸,不敢看白錦姝,再苦再難都不曾落淚的他,此時兩行清淚劃下。

白錦姝艱難地搖了搖頭,聲音顫抖,語含哭腔,“這是我們的命,我不恨,不願,但是,我唯一難過的是,我們的孩子,他那般無辜,卻還未睜眼看看這個世上,便要這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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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峥霍然睜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白錦姝,白錦姝流着淚,顫抖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處,“我不想讓任何事情幹擾你,所以原本是想等你事成後再告知,我,已經有孕了。”

這仿佛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蕭峥坐倒在地,眼底一片茫然。這時,白錦姝開始咳嗽,鮮血源源不斷地自口腔湧出,蕭峥這才回神,一把抱起白錦姝,不只是在安慰她,亦是在安慰自己,“錦姝,你沒事的,我帶你去找大夫,你不能離開我,不能離開我啊,還有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

白錦姝笑容凄楚,死死握着蕭峥的手,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不要……自欺欺人了,峥,峥,下輩子……你不要再争了好不好?我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好不好?”

努力扯出一抹笑,蕭峥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錦姝,我答應你。”

白錦姝笑着緩緩閉上雙眼,“真好,我好遺憾,今生沒能嫁于你為妻。”說罷,白錦姝緊握蕭峥的手松開,重重垂落。

蕭峥垂着頭,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不曾體會到心痛?母妃的死,父皇的淡漠,他從小到大心痛何曾停止過?所以,他憎恨着一切,對一切陰狠,他心中唯一的柔軟,便是錦姝,蒼天不仁,将錦姝也要從他身邊奪走。

半晌,他竟笑出了聲,将錦姝輕輕放平在地,他的衣襟被錦姝的鮮血染紅,他的目光掃視着一切,笑着笑着,他忽然用腳勾起地上他的佩劍,迅雷不及掩耳間,他已将佩劍擲出,精準地插入五皇子的胸膛。

“我的五弟啊,你殺了錦姝,就要付出代價。”在蕭峥的笑聲中,五皇子霍然倒地,眼睛卻死死看着天空,結束了,他無能的一生,伴随着無能的自己,終結于此。

又幾乎是在一瞬,笑地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般,蕭峥幽幽道,“錦姝那麽關心你,你也來陪她吧,顧思妍。”

顧思妍霍然一驚,但毫無武功的她怎敵得過此時超常發揮,身形快如閃電的蕭峥,頃刻間她便被蕭峥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你混蛋!”索性未被封住啞穴,顧思妍怒極,“錦姝死了是誰的錯?蕭峥,我告訴你,是你!就是你害死了錦姝!你明知錦姝性情溫婉,你卻還要将她卷入這權力之争,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她真的願意嗎?我顧思妍扪心自問,沒有對不起白錦姝,甚至于,若不是我救她,她現在已經被五皇子府的管家所玷污,你竟然還要殺我!瘋子,你們這群瘋子!”

蕭峥呆了呆,旋即又笑開,“是,是我害死了錦姝,但我就是要讓你給她陪葬!”說罷,蕭峥抽出身後自己手下的佩劍,向着顧思妍的脖頸劃去。

這麽近的距離,這麽快的速度,在顧思妍已明顯感受到劍鋒的冰冷時,劍卻生生停住,顧思妍眼珠轉動,瞥了過去,卻見一只手緊緊地握着那把劍,即使已鮮血淋漓,亦不讓劍移動分毫,同時一個戲谑的聲音響起,“你的女人死了,就要拿我的女人陪葬,這是何道理?”旋即另一手一掌擊出,內心受創,本已是強弩之弓的蕭峥一口鮮血噴出,暈倒在地,架着顧思妍的劍亦掉落在地。

恢複自由的顧思妍一把抓住那只企圖收回去的手,急聲道,“你有沒有事?手怎麽樣?哎呀,怎麽流了這麽多的血?”

不想,她的手反被另一只手緊緊握住,顧思妍擡眸,又見那張狐貍笑,“你狠擔心我?”

顧思妍微微偏頭,聲音雖然義正言辭,臉卻悄悄紅了,“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很擔心的好嗎?”“嗯,确實,但換做任何一個人不代表我會這麽去做。”顧思妍的臉更紅,想擺脫他的束縛,接連幾次失敗後,她只得放棄,她怎麽感覺,這人的占有欲越來越強了?

一旁,蕭峥被擒,馬上,蕭墨淡然的聲音傳來,“世事無常,結局卻是如斯,南宮兄想必祁州的風景亦看的差不多,可以回了,否則下一刻,我可不敢确定,我們是朋友,亦或是,敵人。”

南宮淩翊挑挑眉,笑道,“誠然,祁州的風景看了個遍,我也是時候會冀州,告辭。”最後一字落地,南宮淩翊已攜顧思妍離去,蕭墨凝視着不遠處的皇宮,神情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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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蕭瑨蘇醒。四皇子蕭墨恢複皇子身份,奉诏登基,繼承皇位,尊蕭瑨為太上皇,靜妃為靜太妃,榮華公主為榮華長公主,其餘的兄弟封地為王,無诏不得入帝都,因未嫁的公主唯榮華長公主,是以不存在公主的處置問題,原宮中嫔妃皆前往宮中所屬寺廟,帶發修行。對于蕭墨的一切舉動,蕭瑨皆不表示意見,安穩地做自己的太上皇,不問世事,安度晚年。

蕭墨如之前所承諾,許蕭檸母女一世安康,待蕭檸嫁人之際,為她親選驸馬,蕭檸母子謝恩,這一生鬥來鬥去,早已無所求。

一輛馬車駛離了祁州。

掀開簾子望着祁州的景致一樣樣抛在身後,顧思妍扭過頭去,“要回冀州了嗎?”

南宮淩翊用手中的折扇輕敲了下她的頭,“不然你以為如何?若将你那賣身契還給你,你就是個無業游民,五洲大陸随你去,我雖願做個閑散王爺,但還有很多事情我要去處理,皇兄如此信任我,說實話,我很苦惱。”

顧思妍連連點頭,“那是,你那些侄子得有多憎恨你。”

南宮淩翊有些詫異的目光掃視了她一眼,“其實我很想知道,你怎會對皇室鬥争如此熟悉?”

顧思妍撇撇嘴,不作答。宮鬥小說,電視劇不是白看的,當然這她現在說不出口。

依靠着窗戶,顧思妍偏頭凝視着逐漸遠離的祁州皇宮。

多少血雨腥風,錦姝,你所期盼的,不過是那相守終身,幸福,卻宛如鏡花水月般短暫。

終不過是恍然一夢,過眼雲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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