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花兒見小葉拔腿狂奔,自己也早靈活地轉身跑在前頭。一人一貓發瘋似的在宮道內奔跑,未免驚動路邊經過的宮女太監,大家震驚之餘紛紛避讓打量,畢竟按照規矩,禁宮中是不能這樣狂奔亂走的。
小葉此刻哪裏還管這些,只很少生了兩條腿,人才沖進珍禽園,就聽到人聲嘈雜。
她實在跑的累了,雙手拄着腿俯身喘氣兒,耳畔隐隐地聽見是老喬叫嚷的聲音:“快!快去找那兩只貓!一定得把它們找回來!”
小葉聽到這句又是一顫,少不得撐着雙腿往前,還好正幾個小太監跑出來,見了她都驚喜交加的:“掌案,是掌案回來了!”
那邊兒老喬也聽見了,趕緊也竄了出來,一看小葉臉色通紅,張着嘴只顧喘氣兒的樣子,別的不說只先問道:“沒事兒了?”
小葉哪裏還能說出話來,肺幾乎都要炸了,勉強擡手揮了揮:“鳥、鳥……貓、貓!”
還好老喬跟她心意相通,忙上前攙扶着小葉:“掌案你別急,聽我說,之前那兩只鹦鹉跟暹羅貓在你屋子裏,後來外頭的人聽見裏頭吵鬧的不像樣子,才發現不知為什麽一扇窗戶竟然開了!”
那些小太監們因為得了小葉吩咐,自然知道不能開窗,免得暹羅貓跳出去跑到不知哪裏,如今見窗戶開了都吓了一跳,趕緊打開門。
誰知門開處,見屋內一片狼藉,桌上的茶杯等物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甚至有一個鼓凳也歪倒地上,床帳跟垂落的幔子也給撕碎了不少!
而在前方的桌子上,一只暹羅貓蹲在上頭,爪子底下摁着一只鳥——正是綠羽毛的翠哥兒,那暹羅貓還喵喵叫着,翠哥兒動也不動,身上卻布滿血漬!
太監們魂不附體,吓得叫道:“了不得,暹羅貓把掌案的鹦鹉咬死了!”
另一個也吓得沒了主張:“還有一只呢?”驀地看到地上落着些羽毛,吓得聲音都變了:“難道是已經吃了?”
誰知就在這時,那桌上的暹羅貓嗖地跳下地,輕盈的一個躍起,竟從敞開的窗戶上跳了出去!
正巧大花兒因為之前跟暹羅貓有過節,拉了雪球一起過來“暗中觀察”,這會兒聽見小太監的話,又探頭看鳥死在桌上,頓時怒火中燒,便追了上去!
而雪球那邊早留意到其中一只暹羅貓先行翻牆而去,像是逃走的樣子,那些小太監們傻傻的還沒看見呢。
又聽見這幾句,雪球氣道:“殺了鳥還敢跑!混賬東西,看俺大雷子的厲害。”不由分說早先追出去。
大花兒慢了一步,追着後面這只沖出去,只是這暹羅貓看着瘦瘦醜醜的,速度居然也不慢!讓大花兒非常意外。
“你想跑到哪裏去?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你竟敢在小葉子這裏殺鳥,我要撕碎了你!”大花兒邊跑邊罵。
那只暹羅貓用暹羅語丢下一句,大花兒自然不明白,誰知暹羅貓一個急轉彎,細長的身形竟鑽入旁邊一叢花樹,瞬間沒了蹤影,氣的大花兒暴跳如雷,卻沒有法子,又不知雪球跑到哪裏去了,它生恐雪球打不過那兩只狡猾兇殘的貓,只好過來找小葉了。
小葉且聽老喬說,且到了自己房中,進了屋子,果然見裏頭給攪的一塌糊塗。
桌子邊上,程嘉跟兩個小太監正俯身在幹什麽,小葉急走上前,卻見桌上直挺挺的躺着兩只鳥兒,正是翠哥兒跟阿彩。
這雖然是兩只鹦鹉,可是小葉跟它們相處了這麽久,心裏早把它們當成活生生的朋友了,如今見是這個樣子,整個人眼前發黑。
幸而程嘉看見了她,忙道:“別急,別急,未必就死了!”
小葉一口氣差點兒喘不上來:“什麽?”
程嘉道:“這翠哥兒受了傷,只是看着不像是致命傷,剛剛它的爪子彈動了一下。”
老喬也忙上前把阿彩拿起來晃了晃,那只鳥兒的頭随着擺動,老喬道:“這個沒有外傷的……是吓死了?還是吓暈了?”
小葉心裏升起一線機會,也顧不得暹羅貓不見了,忙先搶救這兩只鳥,摁壓的摁壓,吹氣兒的吹氣兒,折騰了半天,翠哥兒果然又掙紮了幾下,只是還沒有醒來。
倒是阿彩搖了搖頭,睜開了眼睛。
它睜開眼睛的第一句是:“我的天啊,吓死我了。”忽然看到翠哥兒,便又叫道:“哥,哥你怎麽了,你不要死!”
老喬衆人面面相觑:“原來是吓暈了。”老喬覺着該提醒小葉,就說道:“掌案,現在要緊的是趕緊把那兩只暹羅貓找回來,鳥兒死了不打緊,那貓可不能丢。”
大花兒很不喜歡這話,仰頭道:“找它們做什麽?它們敢公然行兇,一定讓它們血債血償。”
阿彩正在拼命扒拉翠哥兒,忽地聽見這句,就轉過頭來:“你說什麽?什麽血債血償?”
大花兒說道:“它們差點兒把你們兩個吃了,還不算血債嗎?”
阿彩的眼睛愣了一愣,然後叫道:“不,不是!不是吉吉跟泰泰!”
大花兒跟小葉都呆了:“什麽?”大花兒叫道:“你是不是瘋了,不是它們又是誰?”
阿彩顫顫道:“是那只鳥兒!是那只紅嘴藍鵲!”提到這個詞的時候,它的臉上又出現驚魂未定的驚悸之色。
先前小葉叫把翠哥兒跟阿彩留在屋內跟暹羅貓作伴,這兩鳥兩貓相處倒也和諧,一會兒是暹羅貓教導翠哥兒跟阿彩學暹羅語,一會兒是它們兩個教導兩貓學官話。
閑着沒事兒就聊些宮內的閑話之類,又說起小葉子。
正說的興高采烈,忽然聽見窗戶外篤篤的響聲,像是有人在敲窗戶。
泰泰天生好動,當即跳到窗臺上側耳聽了聽,說道:“好像有人,我正想出去透透氣呢,你們一起去玩兒吧?”
這窗戶本是從裏頭上了扣的,可奈何暹羅貓天生聰明,伸出爪子,輕而易舉地将那搭扣撥開了。
窗外卻空空如也,泰泰道:“怎麽回事,明明聽見有人敲窗戶。”
就在這時候,吉吉叫道:“小心!”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影子閃電般掠了進來!快的叫人看不清是什麽,但那影子的目标卻很明确,竟是沖着桌上的翠哥兒跟阿彩!
阿彩在外頭,本是首當其沖的,翠哥兒急忙将它撞開,自己卻給那影子的爪子掃中了,頓時一聲慘叫!
本來這影子還要回頭補上的,還好吉吉縱身躍起,進行反擊。
那影子唊唊叫着,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只紅嘴藍鵲!
此時翠哥兒身上流血,倒在桌上,阿彩見狀吓得白着臉昏死過去!竟直挺挺地從桌上跌在了地上,吉吉要去接,卻反而撞倒了凳子,轟隆隆一陣亂響。
那只紅嘴藍鵲趁機翅膀一揮,把桌上的茶杯等盡數揮落在地上,差點兒砸到吉吉,它自己倒是得意地往窗外掠去!
吉吉尖叫:“攔着它!”
泰泰飛身撲起,紅嘴藍鵲爪子勾住一點帳幔,把泰泰蒙在其中。
等到泰泰拼命地掙脫出來,沖到窗戶邊卻已經晚了一步,那紅嘴藍鵲體态輕盈,已經穿窗而出,只留下一聲輕蔑的冷笑:“果然是挖煤貓。”
這一場襲擊來的如同閃電,泰泰本來猝不及防,可聽見這一聲,實在按捺不住,直接推開窗戶躍了出去!
此刻吉吉正跳上桌子查看翠哥兒的情形,試圖用爪子撥醒它,一時也沒顧上攔着弟弟。
就在這時候,外間小太監們聽見異狀開門了,正好看見這令人誤會的一幕。
大花兒聽的瞠目結舌:“原來兇手不是它們?糟糕……三弟!”它想起脾氣暴躁的雪球,生恐它吃虧,趕緊又跑了出去。
老喬因聽不懂這些鳥語貓語,自然不知,可他卻從地上撿起了一根藍色的羽毛:“這是什麽?不像是鹦鹉的,怎麽這裏有這種東西?”
小葉一看,那自然是紅嘴藍鵲身上留下的,大概是跟暹羅貓打架時候不小心丢落的。
老喬皺眉道:“雖然這兩只貓沒真的吃了鹦鹉,只不知道它們跑到哪裏去了,掌案,你說要是找不到該怎麽辦?”
小葉說道:“不急,我去看看。”
她吩咐程嘉照看兩只鳥兒,自己急匆匆往珍禽園方向走去,卻見那邊兒的鳥雀都靜悄悄的,看見她才探頭出來:“小葉子!”
小葉忙問:“暹羅貓跑到哪裏去了?”
一只黃莺戰戰兢兢道:“先前那只紅嘴藍鵲不知怎麽跑來了,吓得我們都躲起來,後來暹羅貓追着跑出來,還有貴妃娘娘的雪球……看着像是往東南方向去了。”
小葉沿路追去,一直到了豹舍,卻仍不見四只貓的影子,正在着急,卻聽一聲咕嚕。
原來是圈舍裏的花豹金點點,依舊是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姿勢,只有兩只尖耳朵動了動,他說道:“那只蠢貓中了計,掉進鱷魚池裏去了。”
小葉窒息,轉身往南跑去!
不多會兒到了鱷魚池,果然見大花兒趴在池子邊上,伸出爪子緊緊地摁着池子裏的雪球的前爪,雪球的毛兒本就長,如今給水打濕了,貼在身上,顯出了不算太胖的身軀。
貓是最怕水的,此時此刻連英勇的大花兒也不頂用了。
雪球喝了不少水,這會兒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小葉沖進院子,不由分說俯身過去一手将雪球提留了上來!
雪球給水泡的翻白眼兒了,小葉只好把它倒着提起控肚子裏的水,大花兒則趴在旁邊,驚魂未定。
正在這會兒,只聽暹羅貓的聲音從門口響起:“這只蠢貓沒有給淹死呀。”
小葉跟大花吃驚地看去,卻見是吉吉跟泰泰,依舊是那麽從容優雅地并肩走了進來。
大花兒俯身呲着牙:“你們!竟然用這些陰謀詭計!”
暹羅貓泰泰用官話說道:“要不是它突然竄出來,我早就追到那只紅嘴鳥兒了!它還想跟我動手,活該它掉進水裏。”
吉吉搖了搖尾巴:“唉,這是鱷魚池,怎麽沒有鱷魚啊。”好像很遺憾似的。
這雖然是鱷魚池,但只養過一次鱷魚,那鱷魚早就仙去。
本來這池子的水也幹涸了,可前幾天連綿吓了幾次雨,就又積滿了。
之前泰泰給雪球追着,雪球的速度畢竟不是吹的,泰泰甩不掉他很生氣,忽地看到這個水池,就故意設計诓的雪球失足掉了下去。
除了懷中濕了毛正緩氣兒的雪球,這三只還算完好,小葉總算松了口氣,正這會兒小太監們跑了來,小葉就叫他們趕緊抱了吉吉跟泰泰先回房了。
這一天依舊是忙亂無閑暇的,小葉親自給雪球擦幹了毛兒,又怕它着涼,很想灌點藥給它。
雪球因吃了癟,不言不語只顧生悶氣,雖然知道那兩只挖煤貓不是兇手,可畢竟也是高傲的臨清貴族,哪裏能放得下。
只是擔心貴妃那裏找它,于是只能先摁下恩怨,回宮去了。
午後,有路過的宮女們閑話,說太後身體欠佳。
而老喬也打聽了消息,內務司的首領大太監責打了潘公公,雖沒說緣故,但珍禽園這裏自然都知道是為了小葉的事兒,素來只有內務司拿捏底下的人,如今反過來,不知多少人暗中竊喜。
眼見将傍晚,鐘鼓司裏來人傳小葉過去,小葉不敢怠慢,忙忙地趕到。
這會兒正是黃昏時候,落日餘晖,照在宮牆樓閣上格外壯麗,小葉來到鐘鼓司,入內給許謹請安,說了今日的事情。
許謹一點不覺着驚訝,道:“老潘受了教訓,短時間內不至于興風作浪,但你仍要謹慎自省,不要幹出格的事,縱然幹,也別留下把柄。”
小葉笑着答應,又問:“幹爹,我不明白為什麽鐘小侯忽然改了口?”
許謹的跟前只有一盞清茶,他撫着杯口說道:“我算到潘強未必敢動京城內的其他勳貴子弟,多半兒是向着才進京來沒什麽根基的鐘小侯爺動手,所以先跟小侯爺透了氣兒,沒想到他是個痛快人,一口答應了。”
許謹本來還想若是鐘連勝不肯答應,那就用點兒威逼利誘的法子,沒想到鐘小侯爺一聽潘公公等想對小葉不利,立刻就答應配合他們,一點兒顧慮都沒有。
所以鐘侯爺才會恰好“落”在了潘公公手裏。
小葉笑道:“幹爹,你才是諸葛亮。對了,慶王殿下是恰巧去的內務司嗎?還是幹爹也跟王爺……”
還沒說完,小葉就發現許謹的臉色微妙的一變。
然後他淡淡地說:“王爺是什麽身份,我如何能夠跟他攀關系,只是我聽了你先前的話,料想王爺不會因為此事為難你。”
說這話的時候,許謹的眼神顯得很怪,但室內的光線已經有些暗了,又沒有點燈,小葉自然并沒看出來,只也笑說:“其實我也覺着王爺不會為難我,畢竟以他的身份,要是想我的腦袋,何必叫潘公公動手,這不是畫蛇添足嗎?”
許謹只默默地看她笑嘻嘻的樣子,一言不發。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非是些閑話。又有小太監來說太後那邊傳,許謹只得先去。
小葉先恭候許謹去了,才自房中出來,她打量周遭,輕輕地舒了口氣,竟想起小時候跟着許謹在這裏的日子……朦朦胧胧,有點夢幻美好的,一如現在夕照淡淡的天色。
她不禁笑了笑,才要往外走,忽然間仿佛感覺到什麽,小葉扭頭往旁邊看去。
在許謹的卧房窗下,有一棵有年歲的臘梅樹,樹幹極粗,枝幹盤虬四張。
但吸引小葉目光的卻是這棵樹上停着一只鳥兒,黑色的頭,白腹,墨藍色的羽毛,長長的尾羽漂亮雅致,紅色爪子,紅色的嘴兒。
那正是一只紅嘴藍鵲!
作者有話要說: 吉吉:我暹羅福爾摩斯!
泰泰:我暹羅華生!
雪球:我臨清游泳冠軍!
大柚子:三弟,你投胎的時候一定是用智商換了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