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宋兆透過窗戶看到王跛子的人抽完煙就進來了,他有點害怕宋昌和那些人起沖突,前幾天都是他和那群人一起有說有笑,宋昌在一旁愛搭不理,思來想去還是準備起來把宋昌叫回來。他剛爬起來,那邊就有人敲門。
宋兆背脊挺直,僵坐着,在等門外那人開口。
“宋兆。”不出意外,果然是宋昌。
兩個人的關系今時不同往日,想想還有些唏噓,宋昌叫完他的名字就屁都不敢放一個,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門外。
最後,念着兄弟情誼,宋兆爬起來去開門了,他和宋昌在黑暗裏對視之後,錯開身,說:“你進去睡吧,我出去。”
宋昌拽住了他的手,他想擡手,就被按得更死。那邊王跛子的人看了過來,他也不想再讓他們看一次兄弟不和的笑話。沒聲沒響的被宋昌拽了回去。
門一關,宋兆頭也沒擡,說:“你睡床,我睡地。”
血液登時回流,宋昌拽着宋兆的手力氣都大了,他把人推到床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宋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曾經有那個意思過。”
反正說什麽都是錯,說不過他,宋昌摸摸鼻子,閉嘴了。但一雙手把宋兆按得死死的,像是要把他釘在床上,完了自己又往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你出去試試。”
宋昌回頭,見宋兆已經理所當然的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好,得理不饒人的看着他。他頓時立在原地。
宋兆問他:“哥,害怕我嗎?”
他一雙眼睛陷在被窩裏,乍一看可憐見地的,特別想讓人摸一摸。宋昌想說我沒有,但到底底氣不足。從櫃子裏拾了幾件陳舊到發黴的衣服墊了睡地上。
黑暗裏聽到宋兆發笑說他孺子可教也。他還是沉着氣沒說話,覺得心尖有點兒疼,他們明明是血濃于水的兄弟,卻一不小心成了這樣。于是沒出息的悶聲哭了。
啧,一個糙漢子的玻璃心。
宋昌翻來覆去不得好去到半夜,整個人渾身陷在難言的心痛之中,像是失去了什麽珍貴的東西,而那個珍貴的東西在床上睡得鼾聲起伏。月光照在宋兆那張小白臉上,怪異的和小時候的他重合了。
睡沒睡相,口水直流,還愛扒着人蹭。
那些曾經說過的傷人的話也在腦中無限回放,他說宋兆喜歡男人惡心,宋兆說他和後媽一起更惡心……言語的力量如此強大,往往為了一擊致命,就能說出違心的話。
此後相看兩生厭。
宋兆忽地睜開了眼睛。這特麽就尴尬了,自己撅着屁股趴在床邊偷看他都被逮了正着,宋昌咳嗽了一聲,躺了回去。
宋兆可能還犯着迷糊,叫了一聲,“宋昌?”
随即便下床踩到了他的腿。
“哎!”宋昌疼的呲了呲,整個人都不好了。
宋兆摸黑去開了燈,居高臨下的看着宋昌,問:“你在我床邊幹嘛?”
宋昌背過身去,背對着他,不自在的開口,“想和你聊聊。”
宋兆問:“聊什麽?如果你想道歉就不必了。”
宋昌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透心涼,心飛揚。他拳頭癢癢,于是就攢緊拳頭,說道:“既然你不喜歡女人,那女人我娶,你好好的就行。”
聽上去偉大得不行,把宋兆聽的一愣一愣的,半天之後回道:“哦。”
宋昌不可置信的把身子轉了回來,重複了一遍,“哦?”
宋兆重新關了燈,在黑夜裏無聲的狂笑,笑完了才說,“對啊。”
縱然宋昌有舍己為人不求回報的奉獻精神,也被宋兆的反應弄得徹底熄了火,一閉上眼全是凸嘴,黃牙,長毛的痣……委屈兩個字怎麽寫,今天才算明白了,他默不吭聲的活動了一下筋骨,順帶想捂熱一下心。
直到宋兆裝模做樣啊了一聲,說:“實在到了那地步,正因為我不喜歡女人,所以才無所謂娶不娶啊,當然是我娶。”
血濃于水嗎?哦,是的,血濃于水。
青青綠草地,悠悠兄弟心。
就像那時宋兆擔心宋昌不吃飯,中午從學校打包了飯盒趕回家,此時桌上那沓毛爺爺被風吹得散落一地,有一張正貼在宋昌的臉上,濕了兩個圓圈,恰好在眼窩處。見送昌胳膊一動,宋兆沒作出動靜來。
宋昌把臉上的毛爺爺拿下來一抛,又從地上撿了一張貼臉上,眼睛紅得像個兔子。據他本人曾經炫耀,親娘還活着那會兒,親爹很疼他,親娘更疼他。所以這會兒才會對親爹本人抱有期待吧。
而宋兆說不上嫉妒,他六年級,處在天真與成熟的分界線,一方面,他喜歡吃糖,另一方面,除了糖以外有更重要的東西。所以老師要求寫的作文《我的爸爸》,都是參照宋昌來寫——
我的爸爸喜歡打架,有人說我們是沒媽的孩子,他提着袖子就沖上去,把人家揍得嗚啦啦的哭,最後拉着我說:“他沒雞。巴。”然後他自己回去會小聲的哭。
雞。巴被語文老師用紅筆重重劃了圈,作文分數不堪理想。
宋兆現今回憶起來,知道那東西(人)是什麽了,他不說是因為傲嬌。
飯盒的香味讓宋兆暴露位置,宋昌不知道拿下了臉上的第幾張毛爺爺,勾着下巴細細地看着他,問了一個很感傷又很有深度的問題,“老弟,你會對我很好,然後不再對我好了嗎?”
宋兆轉身去廚房拿了筷子,放在桌上,想想說:“不會。”
他看宋昌開始狼吞虎咽,終于松了一口氣,撿起毛爺爺,仔細收拾好。拿了紙巾放在床上。
我不會對你不好,可我也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