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更

從饒太太那兒回來後, 瑩塵就和沈夫人說了饒家的情況:“空蕩蕩的大堂, 前邊迎客的都是林家的男人,後邊秦侍玉哭的跟什麽似的, 饒家的親戚都誇她呢,我看林淡月比她這個嫂子差遠了,要是秦侍玉嫁到饒家, 還不是手到擒來啊。”

沈夫人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氣, 看茶溫差不多了才抿了一口, 她不禁搖頭:“像秦侍玉那樣的人, 真是奇人,在哪裏都能過的好。你看她當年就一個孤女吧,寄住在她姨媽家裏,就能讓你那位族兄沈琇非她不娶啊,你別忘記了你這位族兄的爹當時就是三品官, 還被人稱一聲國舅爺呢。當初連你姑姑都不同意, 可你琇堂兄就硬是認準了她, 後來你琇堂兄一死, 轉身人家就又嫁了,那林家也是殷實的書香人家,嫁進去照樣做當家太太。”

“所以說”沈夫人放下茶杯,“她這個人心機太深了,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人們常說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這樣的人咱們遠着就是了。”

瑩塵深以為然。

林家人的功夫并沒有白費,等一年後,仗打完了,饒君羨回來了。他回來時,林淡月正燒了菜,站在饒太太後邊站規矩,饒家婆媳見了他都十分高興。饒君羨坐下來吃完飯,又去祭拜了他爹,他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千戶了。

他們饒家的親朋故舊自然得上門來,饒太太和饒家的親戚相處的并不是很好,因為當年她只生了饒君羨一個兒子,丈夫又一向愛接濟這些親戚,尤其是那些有孩子的親戚,個個都不當自己是外人要了糧食還要錢,饒太太不大肯給,有時候還和這些人吵過架。

但這次人家上門看他,打秋風是沒打,反而說了不少林家人的好話。

“要我說大侄子啊,你爹過了身,你娘年紀大了不濟事,裏裏外外都是你兒媳婦在操持,要我說你們家當時還不同意人家進門,你們這親家老好了。”

“是啊,大表弟,你爹的喪事都是他們忙前忙後的。”

這時候林淡月謙虛道:“堂伯和堂哥真是過譽了,娘這一年身子骨兒不大好,我這做兒媳婦的伺候也是應該的。”

饒太太冷眼看了一眼林淡月,在兒子面前她是有苦說不出,她想還好老頭子過世前錢都在她名下以嫁妝的形式她存着,這兒子啊還真是靠不住。

這個子猛蹿了一截的傅澄也回來了,他身上挂了彩,左肩據說被西戎人用箭穿了個正着,肩膀上都不知道纏了多少紗布。他這一傷,全家都圍着他忙活,連三歲的衡哥兒也知道不能吵着姐夫。

瑩塵看他昏睡過去,又出去,她還要拿撫恤銀子給那些死了男人的人家,這次據說還有傅澄的救命恩人也跟着回來,她也要去探望。

正軍死了一家分八兩銀子,這些錢瑩塵分文不少的發給她們,外帶還多給了三斤糧食。有些攜幼扶老的哭的真是聞着傷心,瑩塵還要安慰他們一番,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太太好心,我聽說別人那邊分個六兩就算頂天了,孩子他爹死的不冤啊。”老人喃喃道。

瑩塵嘆道:“您拿這錢回去好好養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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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過來道:“太太,那邊那位楊太太要過來道謝。”

這梅花是她訓練的孩子們中最小,天資卻最好的一個,去年她爹死了,哥哥要娶親,買了她上頭兩個姐姐,瑩塵便讓她做了侍女,雖則七歲的孩子,卻機靈的很,瑩塵會時不時告訴她規矩,現在傳話做事倒是很穩當。

“合該是我過去的,怎麽讓她過來了,得了,我現在就過去吧。”瑩塵起身往後院走去。

這位住在陰山下的楊太太和她的一兒一女救了傅澄一命,正好她丈夫死了,要被族人胡亂嫁出去,故而跟着軍隊回來。瑩塵把她們安置在後院住着,她和梅花甫一出門就見到穿着白底藍花的楊太太。

“楊嬸子,你怎麽過來了?我這裏一時倒是忙的忘記了,該我先過去看你的。”瑩塵歉意說道。

楊張氏還未說話,卻見沈夫人眯着眼睛在看她,沈夫人只是覺得十分眼熟,“紅丫,你是紅丫吧?”

“你是?”楊張氏回頭看了看方才喊她的人。

沈夫人喜道:“我是翠娘啊,江陵府桃花村的翠娘。你是張裏長的女兒,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過家家的啊。”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沈夫人家鄉是遭了災才逃出來的,這楊張氏的日子卻好過的太多了,她爹就是裏長,當年發水災前就在江陵府的姑媽家躲災,之後嫁給一個行商,那行商孤身一人對她也好,只可惜今年出門跑貨被戎人殺了,她就帶着一兒一女在過。

有這層關系在,沈夫人又把衡哥兒喊過來,楊張氏把她的一兒一女叫了來。楊張氏的兒子約莫七八歲的樣子,女兒和瑩塵一般大小,互相見過後,沈夫人又讓老宋準備了一桌好菜招待她們。

瑩塵忙完了才抽空回去看傅澄,見他倚在床上看書,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醒啦?餓嗎?我讓梅花端粥來給你喝。”瑩塵和他一年未見了,此時的傅澄個子蹿高了不少。

“我要吃你做的焖面。”傅澄撒嬌。

他一撒嬌,二人一年多未見的生疏感仿佛一下子灰飛煙滅,瑩塵不由得點頭,“成,我這就去做,還想吃什麽?”

傅澄捏了捏她的手:“還想吃餡兒餅,就是那種有粉條韭菜的那種。”

瑩塵刮了刮他的鼻子:“算了,你還是喝白粥吧,這幾天別沾葷腥了,對傷口不好。你呀一聽焖面胃口就大開,我可不敢給你吃了。”

“瑩兒,你就真的這麽無情。”傅澄眼巴巴的看着瑩塵吩咐小丫頭端白粥過來。

瑩塵坐在他身邊,端起一碗白粥,拿起勺子吹了吹,再放他嘴邊:“我喂你,總可以吧。”

這一年來瑩塵也過的提心吊膽,總是擔心有人報喪,她想傅澄是重生過一次的人,今生命運已經改變了,壽數或長還是短,其實無法預料。現在倆人能坐在一起吃飯,于她來說就是最滿足了。

後院的楊張氏也滿足的很,她哪裏會想到順手一救,就救回一個百戶,現在她們可是傅百戶的救命恩人,好歹也能有個安身之所。

曾經的楊張氏也是家中有仆人,兒子還在私塾讀書,女兒也有丫頭伺候,可從丈夫一死,族人們就逼她改嫁,家中但凡值錢的都被搶走了,還好兒子女兒還沒來得及搶走。她們住的這間後院,并不大,左右兩邊各一個廂房,正中間是正堂,楊張氏和女兒楊晴住一間房,一進屋,楊晴就打了個飽嗝。

“娘啊,您還真的和那位王伯母很好呀。”

“別打嗝啊,不成看樣。”楊張氏先批評女兒,“還有別叫王伯母,她姓沈,剛才你喊的那個王伯伯是入贅的。”

這個女兒一直是她的驕傲,楊晴生的十分清秀,平素又會哄人,也因為如此楊張氏和丈夫一直在挑條件好的,眼界太高,但一直沒挑着,現在十五歲了也沒個婆家。在人家家裏住着,必須要有眼力見,楊張氏也提醒着她。

楊晴撇撇嘴:“原來是入贅的呀,我還以為真是那位傅太太的爹呢。不過我覺得挺奇怪的,怎麽還會有丈母娘一家在女婿家住着不走的。”

這個問題才來一天的楊張氏自然不會多問,她比她女兒還要好奇怎麽沈翠娘到了玉昌,明明她和王全都是江陵府人。楊張氏打從嫁給丈夫,就一直在邊疆,從來沒回過家,當然也不知道沈夫人夫妻倆的遭遇。

好在她比她女兒多活幾十年,知道些眉眼高低:“你管她是不是住女婿家,反正我看着別人都叫他管家呢?他現在管着家,我們也敬着些。”

她看女兒想去外頭,遂拉了她一下:“在人家家裏可不要随意走動,萬一碰到什麽忌諱就不好了。”

這時王全送了新的被子,原本應該是沈夫人送過來的,但衡哥兒鬧着要出去,沈夫人無法,只好讓丈夫送過去。楊張氏聽到王全的聲音,整理了一下衣裳,笑着出去:“王大哥,怎麽還勞煩你送過來。”

王全笑道:“翠娘帶兒子出去了,我正好沒事,就跑跑腿呗。”

楊張氏接過被子,又誇王全:“王大哥,我們翠娘找了你還真是過上好日子了,以前村裏誰不誇你能幹,要是你大哥不死,當時不知道多少姑娘搶着要你呢。”

她純粹是恭維,王全的大哥倒是個人物,只是死的太早了,王全的爹娘又是村裏有名的糊塗蟲,誰願意嫁到他們家去啊。但王全還真的聽進去了,他還挺高興的:“是啊,你叔叔當年還要給我說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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