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楊張氏是裏長的閨女, 她叔叔也是村裏的甲長, 當時王全的父親也是甲長,兩家開過玩笑要作兒女親事。但後來王全那位能幹的兄長死了, 之後爹娘也死了,他一個孤兒,除了有把子傻力氣什麽都沒有。
後來還是沈翠娘家兩個丫頭, 要招贅才找了他,原本就是圖他勤快老實。但王全這個人平時在家裏素來被沈夫人呼來喚去的, 外人的誇獎和贊美大多是在沈瑩塵或者沈夫人身上, 于他是非常之少, 所以王全心中十分自卑,但凡聽到幾句好言好語,就必定對人家掏心掏肺。
他這樣高興,倒是讓楊張氏頗為訝異,她面上不露半分, 又吹捧了幾句, 這王全都覺得走路輕飄飄的, 之後還特意送了兩碗打鹵面來, 承諾明早要切鹵菜過來。
看到王全遠去的背影,楊晴皺眉:“這王管家怎麽回事?好的也太過分了吧。”
楊張氏卻不管這些:“有好吃的不就成了,他是管家,手指頭漏點兒咱們日子也好過多了。”
天初破曉,瑩塵讓梅花打了溫水來,她替傅澄換了傷藥, 好在傷口結痂了,她吹了吹傷口,又覆蓋上紗布,“我讓梅花把早點端過來吧?”
傅澄笑的狡猾:“我要瑩兒你扶我出去吃,也正好拜見岳父岳母。”
她無法,只好扶起他,沒曾想她一扶着他的身子,他就止不住的要摟住她,瑩塵不許,他就“哎喲”“哎喲”的直喊痛:“瑩兒,我可是病人,你把我傷口都弄疼了。”
氣的瑩塵踮起腳尖,用手指戳他的額頭:“成天把花招都用在這個上面了。”
傅澄做了個鬼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妻子面前,他就真的跟小孩似的。到了門口,又不自覺的站穩身體,一幅老爺氣派,瑩塵也随他去了。
進了堂屋,衡哥兒跑過來瑩塵這裏,瑩塵抱着他在腿上問:“怎麽了?不認識姐夫了啊,這才一年的功夫呢?”
衡哥兒把頭埋在瑩塵懷裏,傅澄逗他:“衡哥兒還知道害羞了啊。”
一般只有沒有懂事的孩子才大大咧咧無所顧忌,一般很懂事的孩子都會開始聽的懂大人的話,會羞于在人前說話。瑩塵摸了摸弟弟的頭,白了傅澄一眼:“你就別說他了。”
傅澄讨好一笑,又看了看衡哥兒:“咱們要不要請個先生回來認字啊?”
現在瑩塵已經把孩子們中最大的提溜出來教了,她大概六七天去教一次動作就成,空閑的時間是多了不少。但是識得幾個字和真正想出頭,那又有一定的距離,傅澄已經拜托秦世子幫忙他們消除罪籍,最好是把軍戶也銷了,到時候衡哥兒不就可以考科舉了嗎?
“現在怕是不好請吧,哪有先生願意來咱們這地方。”瑩塵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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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最蠻荒的地方,不比京城或者江陵府,傅澄一想也是,況且他還有更長遠的打算,他若是和瑩兒有了孩子,也不能做真眼瞎呀,要是科舉考出去,可比上戰場強太多了。僅僅一個秀才就可以不跪父母官,他們這些做武官的拼死拼活的至多也就撈個百夫長,就這樣還有不少人說閑話。
傅澄想了想,也只好道:“那我先教他認幾個字,等日後尋摸到先生再說。”
瑩塵和他想到一塊去了,甜笑着答是,傅澄倒是被這個笑容晃了眼睛,她一笑眉梢眼角就活了起來,小圓臉越發甜膩,就和上次他吃的酒釀一樣,清甜爽口。
從門外又來了楊張氏一家,傅澄含笑十分誠懇的道謝,“楊太太,若不是您我怕是和兄弟們都餓死了。您放心,以後若您有什麽事,和我說一聲,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張氏帶着兒女們坐下來,她慢條斯理道:“快別說道謝的話,不過是一點子玉米糊糊罷了。”她暗自打量了一下傅澄,年輕、英俊甚至還是百戶,越發覺得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傅澄微微一笑,“那點玉米糊糊可是支撐了我們好幾天,這還是您從口糧中省出來的,這不是救命之恩,什麽是救命之恩。”他一向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他又是個細致人,看楊張氏的女兒約莫着過幾年就出嫁了,兒子年紀不大,住在自己家不成樣子,難不成楊晴以後從自己家出嫁。
再者家裏人一多口就雜,他可不想家裏成天吵吵鬧鬧的。出錢置辦屋子他也不是不願意,畢竟這麽大老遠都把這“救命恩人”帶回來了。
但楊張氏畢竟才住一天,傅澄也不好直接讓人走,這不是攆人嗎?但官樣文章還是得做做,這樣的話瑩塵和沈夫人聽的明白,王全卻聽不明白。
他還一個勁兒的說:“我女婿是最知恩圖報的,你們又是我們的老鄉,在這兒安心住下啊。”
沈夫人恨不得一個巴掌上去把王全的頭拍爛,有這麽不會說話的人嗎?沒看到女婿一再提救命之恩,就想那女的開條件,這恩就算報了,還留下來,楊張氏可有那麽大的漂亮閨女呢?難保不挖牆角。
女人想的比男人多,以前沈夫人是萬事不操心,但自從閨女成親後,她就開始未雨綢缪了。女婿年輕又有前程,自家是罪眷,萬一被哪一個想不開的拼命挖牆腳怎麽辦?閨女要是過的不好,她指不定和王全又回之前軍戶所去。
還是瑩塵笑嗔:“爹你亂說啥,人家楊嬸嬸以前也是地主人家出身的,哪會在咱們這裏久住啊?”
王全沒聽懂女兒的話,還以為女兒嫌他看低人家,他絕對沒那個意思,所以急忙否認:“是爹說錯話了,你楊嬸以前在咱們村就是裏長的閨女,大戶人家出身。旭哥兒一看是個讀書人,怎麽會在咱們這個人住下,咱們這裏人多嘈雜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全在趕人走呢,楊張氏臉都僵了,瑩塵跟沒看到似的:“您說的是,不過這不是沒法子嗎?她們背井離鄉的,也只能先在咱們這裏住着,若是尋摸到了合适的房子,楊嬸兒您可讓我們給您幫忙去,我們家趕車的老趙可以幫你們運東西。”
“那還真是謝謝你們了。”楊張氏尴尬一笑。
她可沒想過要走,心道這個王全亂說話,這裏有吃有喝還不用幹活,誰願意走啊。這裏是百戶所,靠着這裏給閨女找個男人,等小兒子大了,再去尋個事做,到時候讓傅澄給她置辦屋子,她現成就可以養老了。
哦,現在出去,一個寡婦帶着一兒一女,兒子還小又支撐不起門戶。這不是現成的給人欺負嗎?至于再嫁,除非條件非常好的,否則還不如在這裏待着呢。
吃畢飯,傅澄回去床上躺着休息,現今剛剛打完仗回來,大家都在休養生息,并沒有什麽雜務非要他去辦,他就可以好好養傷,正好借此機會和瑩塵培養感情。
瑩塵坐在床沿邊,拿着一個繡繃子,正在跟自己繡小衣,大紅色的底子上面看去應該是兩朵并蒂蓮,傅澄看的火熱,軍中那些大老粗們葷段子講的讓他這個童子雞聽的都難耐,自然懂得這是什麽。
他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弧形,視線往上正看到兩團鼓鼓的,他覺得鼻子裏有東西流了出來。接着聽到瑩塵的驚呼,瑩塵着急死了,還真是怕他有什麽內傷,連聲道:“要不我再去叫軍醫過來看看吧?你看你都流鼻血了。”
“別,別,我是被這東西鬧的。”他指了指瑩塵剛剛放下的肚兜。
這把瑩塵也鬧了個大紅臉,她把自個兒的肚兜趕緊塞在櫃子裏,又轉過身來,故作正經道:“也不知道你老是在想些什麽。”
怕傅澄鬧着又要敦倫,她嘆了口氣:“你看你這還傷者呢,今年你也十四了,等明年不就好了,還真是心急,萬一早早的身體出了什麽毛病,哪裏去吃後悔藥去,我現在人人都喊我是傅沈氏,是你的就是你的,又跑不脫。”
說罷又喃喃:“我也該避諱着點。”
倒是傅澄有些內疚,他當然知道瑩塵完全是為了她好,現在外邊的人說閑話的多,他們成親一年多了妻子肚子沒個動靜呢?即便之前沈夫人在外說了,女兒和女婿年齡小不圓房,但人們聽聽也就罷了,大家不會責難男人,只會說女人肚子不争氣。
再者他自己也确實常常覺得熱血上湧,這種感覺他完全控制不住,奇怪極了。
“瑩兒,都是我不好。”傅澄道歉。
瑩塵搖頭:“這算什麽不好,只是你年紀輕,要好好養着,把身體練好才是至關重要的。”
傅澄忙不疊答應:“瑩兒說的話是對的,是我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