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筆尖重重一頓，潔白的試卷上頓時洇出一團黑色墨水，正如秦寒此刻的眼色。

“為什麽？”他眼睑微垂，斂下情緒。

謝淩藏住心中的不安，嚣張道：“也沒什麽。主要想看看你有多弱，這樣以後打起來我也好掂量着讓你幾招。”

這話實在不怎麽中聽，要是換成另一個Alpha早就炸了。但秦寒沒有，他慢條斯理地把鋼筆筆蓋蓋上，擡頭看了眼謝淩，眼色已恢複如初。

“不用了。”秦寒笑道，“我很強。”

波瀾不驚的語氣，卻莫名讓人信服，就連謝淩都被他帶過去了一下。

很好。很嚣張。也很欠揍。

謝淩十指交叉，骨節咯咯作響，他沖秦寒擡擡下巴：“那咱們現在比比？”

倒也不是無腦挑釁，他只是想感覺一下秦寒的信息素對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影響。

謝淩見秦寒沒有動，正要繼續挑釁，突然，一股清涼缱绻，宛如夏日海風般的味道散了開來。

那是秦寒的信息素。

謝淩剛離開凳子一厘米的屁股重新坐了回去，準确來說是跌了回去。

先是腿，緊跟着渾身上下都開始發軟。謝淩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失控的感覺，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被秦寒身上散發出的味道誘導了，叫嚣着想要更多，叫嚣着讓他臣服秦寒。

謝淩暗暗咬牙，下意識地握緊雙拳，用痛覺來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眼角因為忍耐而有了細微的抽搐。

秦寒注意到了。他是頂級Alpha，又因為一些特殊經歷，信息素比尋常優質Alpha還要強上數倍。

Alpha之間的信息素是互斥的，當一方強于一方時弱勢的那方就會感到痛苦。他感覺謝淩應該是很強的，但不管有多強，碰到自己的信息素都會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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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想這樣，偏偏自己面前這人又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秦寒無奈，才放出了五分不帶任何攻擊色彩的信息素。

雖說只有五分，換成別的Alpha也早就跪了，謝淩還能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只是神情有點抽搐，已經很難得了。

小家夥果然很厲害。秦寒想，但他已經不想繼續釋放信息素了。

秦寒把信息素收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謝淩額頭上沁出的汗：“可以了嗎？”

再下去肯定得更難受。

然而秦寒并不知道，真實性別是Omega的謝淩并不難受，他這麽痛苦完全是為了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自己想要去靠近，甚至擁抱秦寒的本能。

……見了鬼了。

沒想到這家夥對他的影響居然那麽大。這還是在之前打的性別誘導劑還在發揮作用的情況下。

O裝A的性別誘導劑會幫Omega過濾掉來自Alpha信息素的壓迫，謝淩曾經借此一人單挑五A。雖然現在醫生給他開的藥中和了誘導劑的效果，但也不至于完全沒作用，可就是這樣他都差點……

真要借秦寒的信息素來用，甚至讓他标記自己，那他以後控制自己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是生理結構造成的不可逆轉的事實。謝淩就算心裏再不服秦寒，也必須得承認這一點。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至少現在他不能接受。

謝淩垂在椅子邊的手抖了抖，他寧可因為副作用痛苦，也不能求助秦寒。

謝淩轉回身去。

秦寒見狀開口：“不讓我聞聞你的嗎？”

“禮尚往來，我也想嘗嘗你的味道。”

“……”這話怎麽聽上去怪怪的？？

“別了吧。”謝淩留給秦寒一個無情的背影，“我太強，你一嘗估計人就跪了。”

——

上午第三節 課是鄭倩倩的語文課，謝淩不想刷題也不想玩手機，幹脆搞了張紙出來畫畫。

作為一個老二次元，謝淩在畫動漫人設圖方面相當有心得。正畫到人魚線的時候，教室裏突然安靜了。

原本在講臺上聲情并茂滔滔不絕的鄭倩倩突然走了下來。

謝淩迅速用課本遮住畫紙。

其實以他的成績就算在課上幹別的事，大多數老師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但鄭倩倩不同，在這方面她向來一視同仁。

鄭倩倩一路朝謝淩的方向走來，就在謝淩以為自己的大作要晚節不保時，鄭倩倩路過他，站到了他後桌邊上。

恩？難道秦狗上課開小差被抓了？

謝淩幸災樂禍。一往後轉，發現秦寒弓着身，半趴在課桌上。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鄭倩倩問。

秦寒坐起來，臉色仿佛有些蒼白：“可能是早上沒吃早飯，胃有點不舒服。”

“怎麽會沒吃早飯呢，能行嗎。淩哥，陪秦神去下醫務室。”

鄭倩倩執教多年，一直有不好好叫同學名字的習慣，昨天在新班級裏摸清了各位同學的外號，今天就順嘴跟着叫上了。

全班：“……”

他們倩倩老師為什麽總是喜歡在雷區蹦迪。

謝淩原本只想看看戲，沒想到一鍋麻煩從天而降，下意識道：“老師，我還要學習。”

“我看了你上學期期末成績，語文142是吧，老師特別批準你可以暫時不學習。”

謝淩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渴望學習。

鄭倩倩也看出謝淩好像不大願意，雙手抱胸：“你返校作自我介紹的時候不是說最大的愛好是樂于助人嗎，現在你表現的機會來了。”

他是樂于助人，但他不樂于助狗比啊。

謝淩掃了眼旁邊圍觀圍得津津有味的章成瑞，真誠道：“老師，章成瑞同學說他一直想幫助同學卻苦于沒有機會，我覺得現在他是表現的時刻。”

章成瑞：“？”

他有說過這種話嗎？

然後他接受到了謝淩的眼神。

章成瑞立馬表态：“老師！請給我一個樂于助人的機會！”

鄭倩倩：“不行，你上學期語文只有你淩哥的零頭，現在不是你樂于助人的時刻。”

章成瑞：“……”受傷。

一邊的夏瑜蠢蠢欲動：“老師老師，我可以陪秦寒去的！”

“老師我也可以！我上學期語文137！！”

“老師我是衛生委員，我陪秦寒去吧！”

“不用，就淩哥了，快去。”

一分鐘後，謝淩和秦寒走向了通往醫務室的道路。

謝淩十分郁悶，還有點納悶。

秦寒什麽時候這麽嬌弱了，一頓早飯沒吃就胃疼了？早上放信息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而且秦家上下那麽多傭人，還會讓他們三少爺餓着？他記得初中的時候秦寒就連午飯都是秦家做好了中午讓司機送來的，逼格堪比米其林飯店。

“你不扶我一下嗎？”

謝淩轉頭，看見秦寒蕩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他單手扶着牆，臉色還有點白。

謝淩樂了：“你怎麽不說讓我抱你去？”

“可以嗎？”秦寒四處看了看，“也好，現在都在上課，應該沒人看見。”

……操了，說他胖他還喘上了。

謝淩發現以前秦寒是明着氣他，現在好像改成了暗中騷他的迂回路線。

他要冷靜。千萬不能生氣，要是一時沖動把這病號揍死了，那他就要年級輕輕下大獄了。

某人很顯然忘了早上被信息素壓倒的滋味，采取不予理會的态度，繼續往前走。

身後，秦寒一改剛才虛弱扶牆的姿勢，挺直腰杆跟上謝淩。

過了會兒他又道：“以後中午可以帶我一起吃飯嗎？我昨天中午沒吃到飯。”

才開學第一周，學校為了應付上級檢查整頓校紀校規暫時還不允許學生叫外賣或者中午出學校，全校幾千名學生唯一能選擇的就只有食堂。

盡管學校已經安排了錯峰吃飯，但食堂的好位子還是有限，并且好菜也就那麽點，去晚了的很可能只能坐到靠近廁所或者倒菜筒附近的位子并且只能吃些殘羹冷飯。

這時候就要拼誰跑得更快更遠。

不過謝淩不用愁這個問題，他的一號迷弟章成瑞是個體育生，還是個大吃貨，為了吃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風度全無，因此他在占座上面從來都是背靠小弟躺贏。

謝淩對于秦寒的請求不為所動：“您家廚子歇業了？”

“差不多，以後家裏都不會給我送飯了。”秦寒琢磨着這樣說謝淩應該不會同意，于是道，“就看在那天我送你去醫院的份上行嗎？”

謝淩腳步頓了下。他不喜歡欠人人情，那天雖然事後在微信上道了謝，但他清楚自己态度不太誠懇，要對方不是秦寒，自己肯定還要費一番功夫表達謝意的。

謝淩默了默，身體微動。秦寒一看他有轉身的跡象，又迅速扶住旁邊的牆。

“我可以托人carry你一下，讓你在食堂角落擁有一席之地。”謝淩做出讓步。

“可我不想跟不認識的人吃飯。”秦寒扶着牆看謝淩，“我只認識你。”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一瞬間謝淩居然從秦寒那張高嶺之花般的俊臉上讀到了幾絲可憐巴巴的情緒，再加上他扶牆的動作和略蒼白的臉色，讓人看着就很不忍。

謝淩感覺自己有一瞬間差點被魅惑。他現在嚴重懷疑秦寒去美國三年還修煉妖術了。

“那你餓着吧。”謝淩錯開視線，狀似淡定地笑了笑，“想跟你淩哥吃飯的人能從班級排到校門口，你還不夠格。”

——

中午謝淩和夏瑜打好飯坐到一早就占好的位子上。

今天章成瑞在飯點前臨時被鄭倩倩叫去辦公室談成績，位子是他托第四節 體育課的兄弟占的。

謝淩和夏瑜吃了會兒，章成瑞捧着兩大盤飯菜來了。他看了看旁邊空着的座位問：“蕭哥呢？”

他們三個加上蕭炎飛高一都是一個班的，升了高二以後蕭炎飛被分去了2班，現在是2班班長，不過約好了平常吃午飯還在一起。

夏瑜正用他的輕松熊筷子把胡蘿蔔從菜裏挑出去，聞言道：“他們班有個同學突發胃病，家裏又沒人，他陪他們班主任送人去醫院了。”

“怎麽都今天胃不舒服。”章成瑞從盤子裏叉了個獅子頭進嘴裏，含糊道，“我前面下來之前回了趟教室，看見我同桌秦大神還在位子上做卷子。”

謝淩夾菜的筷子頓了下。

夏瑜一聽秦寒來勁了：“怎麽回事？他午飯也不打算吃了？”

“不知道。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章成瑞到現在還對他的新同桌抱有本能的敬畏，“估計是顧及風度不想加入搶食大軍，他這樣下午胃會不會又……”

啪——

謝淩放下筷子站起來，兩條大長腿先後跨到長凳外側。

章成瑞：“淩哥你去哪兒？”

謝淩擺擺手：“吃多了散步消食。”

章成瑞看了眼謝淩幾乎沒動幾筷子的餐盤。

他動用了下他不大靈光的小腦筋，可憐巴巴地問夏瑜：“我是不是不該提我同桌的，怎麽辦，我覺得我要失去淩哥的寵愛了。”

夏瑜沒空搭理他，激動地往群裏發了條消息：姐妹們！！秦神沒吃午飯！！要送零食的快沖鴨！！@全體成員

夏瑜一個Omega，加的自然是Omega群，就在上學期期末，夏瑜借着和謝淩的親友關系已經成功上位成了管理員。

群裏主要聊一些小O才懂的私房話，以及嫖男神。過去被嫖的主要對象是謝淩，但就在這兩天，有着逆天神顏的秦寒已經無聲無息地蹿到了直逼謝淩的位置。

謝淩拎着在教師餐廳買好的海鮮粥回教室，剛走到後門就聽到裏面一片甜甜的聲音。

“秦寒，我這兒有棉花糖你要吃嗎？”

“那個，這是新上市的餅幹，你喜歡甜的還是鹹的？”

“我……這有牛肉幹和豬肉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謝淩覺得被一衆Omega包圍的秦寒像極了一個被莺莺燕燕環繞的昏君。

呵呵。才轉來第二天，還挺受歡迎，虧他還想借個機會把人情還了。

謝淩拎着粥轉身就走。

“你要去哪兒？”昏君叫住謝淩，從一衆莺莺燕燕裏走出來，掃了眼謝淩手裏的東西，笑得一臉開心，“是給我買的嗎？”

“是給我自己買的。”

那你為什麽又要走出去。秦寒壓下幾乎到了嘴邊的問句，說：“那能不能分我點，我好餓。”

他湊近謝淩，聲音既低又輕，透着幾分慢條斯理的引誘：“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