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扳手
“何年!”略顯陳舊的城郊居民樓裏,穿着一身棉睡衣的吳太太,站在自家陽臺上沖着正在小區裏狂奔的人喊道,“我昨天就讓你把天臺上的廣告牌的腳架加固好,你弄好了沒啊!”
“沒呢!”正在瘋狂追趕小黑貓的何年抽空回應了一聲吳太太。
吳太太雙手叉腰,氣勢磅礴道,“今天晚上就要來臺風了!我可警告你,趕緊把腳架加固好,不然出了事唯你是問!”
“好!知道了!”何年應了一聲後,繼續去追貓了。
這個遠在城郊的陳舊小區,原本鋼鐵廠的員工宿舍小區,但是随着鋼鐵廠的遷移,這個宿舍小區就被滞留在了這裏,而這裏面的房子也在鋼鐵廠遷移走的那會兒被廠裏的員工內購了。吳太太家庭條件好,再加上嫁了一個當時看來很是小資的老公,所以一口氣內購了好幾間屋子,然後她就安安穩穩地當起了包租婆。
何年就租了吳太太家的一間屋子,位于頂樓,最小也最破,但勝在便宜,所以何年也不挑剔。
但吳太太卻經常挑剔何年。
因為何年沒有正經工作,吳太太就怕何年有一天會交不出房租來,所以經常使喚何年做這做那的,以此來填補一下她那略顯焦慮的內心。
而何年寄人籬下,她又找不到一間比現在這間屋子性價比更高的房子了,所以也就只好屈服在吳太太的淫威之下,任由她差遣了。
與此同時,在經過近半小時的追逐,穿越了整整一個小區,何年終于抓住了王婆婆的小黑貓——小二黑。
任務完成!
“王婆婆,我把小二黑帶回來了。”将小二黑抱還給王婆婆,何年收取了她的勞務費之後,便準備功成身退。
“等會兒。”王婆婆忽然喊住了何年。
何年回頭,“還有其他事?”
王婆婆笑眯眯地從門邊的櫃子上拿過一封東西遞到了何年的手裏,“你的信,剛到的。”
何年低頭看了一眼信,是EMS的快遞件,裏面的東西很厚實,沉甸甸的,摸起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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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何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咧着嘴大笑着和王婆婆打了聲招呼之後,便直接上了樓。
何年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辦公地點就在她那個略顯破舊的出租房裏。可這年頭能用得着偵探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何年又兼職幹幹雜活,什麽找貓找狗,什麽設計小區消防安全的海報,包括門口快遞站需要幫忙之類的,總之何年但凡能做的事,她都會去做。
除此之外,何年更是在幹着一件大事——成人高考!
是的,沒錯!
何年在努力工作的同時,她還一直在準備高考。而且她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全國培育當代優秀警官,俗稱為全國探案高手孵化器的地方——警大!
所有擁有偵探夢想的人,都想要去的地方。
當然也是何年神之向往的地方。
只是在之前的兩次高考裏,何年的高考成績不理想,一次又一次地和警大失之交臂。這一次何年信心滿滿,但——
當何年打開信封袋,看到裏面倒出來的信件是紅色的時候,何年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因為警大的錄取通知書是藍白色的,也就是說……
何年再一次和警大失之交臂了。
沒錯,不是警大的錄取通知書,而是A大的。
何年失落地跌坐在了沙發裏,她看着面前那面斑駁牆面,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和這牆體一樣,變得支離破碎了起來。
已經是第三次了,第三次高考沒有考上警大了。
別人都說事不過三,何年還以為這一次鐵定沒有問題了,沒想到……還是沒考上。
還要繼續考麽?一個巨大的疑問出現在了何年的心底。
因為背井離鄉兩年,何年堅持複考兩次了,可現實就擺在面前,何年又一次失利了。
或許真的和爸媽他們說的,她的讀書能力有限,僅僅只能勉強上個A大,而一線大學警大對于她來說,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頭兩年,何年不服,堅持一個人來到W城,繼續複考。可現在呢?現在加上第一次的失敗,已經是第三次落榜了。
真的還有必要繼續嗎?
何年本來還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一定能夠考上警大,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還有第三次。可是現在都已經三次了,失敗三次了!
現在連何年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考不上警大了……
巨大的挫敗感,一點一滴地侵蝕着何年的內心,讓她整個人都空落落的。而這個時候何年忽然發現,原來人是真的會感到心痛的,她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起先只是嘤嘤嘤的低聲啜泣,到最後何年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兩年裏,誰都不理解何年。
吳太太覺得何年每天游手好閑,王婆婆覺得何年就是個小孩子年輕愛玩,就連何年的爸媽也覺得何年是在浪費時間。
可是只有何年自己知道,她為了自己的夢想有多努力。
她可以每天打散工累的半死,晚上回家了依舊努力複習。她可以被別人說不務正業,卻依舊不管不顧地做自己。她在努力的道路上拼勁了全力,可老天爺卻并沒有給她任何回報,甚至連一個認可她的人都沒有。
何年好累,真的好累……
也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長久以來的努力化成空的心累,何年癱在沙發裏,一動不動,兩眼無神。
“轟隆!”一聲驚雷響起。
何年了無生趣地扭過頭,看了一眼窗外。這才發現天竟然一下子變黑了,而伴随着一陣雷聲之後,外面狂風大作,竟然開始噼噼啪啪地下起了雨。
糟了!
何年剛剛忙着悲傷春秋,竟然忘了吳太太說今天下午要來臺風的事情了。
天臺上廣告牌的腳架因為長年累月地風吹日曬,已經被侵蝕的差不多了。平時就搖搖晃晃的,眼下臺風來了,這廣告牌要是被吹上天也就算了,要是落在地上了。
這小區裏過路的都是些老胳膊老腿的阿姨叔叔,爺爺奶奶什麽的,到時候弄出個意外,何年鐵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這,何年趕緊擦幹淨臉上的眼淚,然後拿起工具,直奔天臺。
何年住在六樓,老式的平定樓房,所以出了家門就能直接順着樓梯就能爬上天臺。可爬到半路上,何年推了推通往天臺的頂蓋。
唔……
但是因為臺風天的關系,外面風壓太大,何年卯足了力氣才好不容易把頂蓋給掀了開來。
等上了天臺,何年已經有些脫力了,晃晃悠悠了好半天才站穩。
而臺風肆虐,雖然還沒到最厲害的時候,但也吹的何年腳步虛浮,心裏慌得不行。
勉強扶着牆挪到了廣告牌低下,何年趕緊掏出扳手什麽的,手法熟練地幹起了修理工的活。
出門在外兩年,何年已經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女變成了上能修理電器,下能掏下水道的全能型女漢子。
換螺絲螺帽,然後再定上幾個架子和模板做固定,眼看廣告牌就要修理好了,結果就在何年擰最後一個螺絲的時候,一張報紙從天而降,直接糊住了何年的臉。
何年伸手想要扒開臉上的報紙,結果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然後手裏的扳手就順勢滑了出去。
等何年扒開臉上的報紙時,她發現她的扳手不見了。
不在手邊,甚至都不在天臺上。
何年心裏一沉,很是心虛地朝着投下探出了腦袋,然後她就看見一片茂密的樹叢中間缺了一個口子。
難不成真掉樓下去了?
何年慌慌張張地趕緊從工具箱裏拿了新的扳手出來将最後的螺絲擰緊之後,她趕緊提着工具箱爬到了樓下,然後一路狂奔着下了樓。
因為臺風天的關系,現在各家各戶都家門緊閉,就連常年坐在樓下曬太陽的王婆婆這會兒都躲回家了。
何年趕緊出門,繞過一個彎,直奔她剛剛所在方位的樓下。然後——
怎麽回事?
怎麽會有個人倒在地上?
何年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就看見一個身材幹癟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喂!小姑娘?小姑娘!”何年一連喊了好幾聲,可對方什麽反應都沒有。
何年趕緊走了過去,将那女孩的身體掰了過來。然後她就看見小女孩緊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肆虐的臺風之下撲棱撲棱的。
探探鼻息,還活着。
檢查一下身體,好像也沒有什麽外傷。
那這丫頭是怎麽會倒在這裏的?
何年正好奇着,她一擡頭就看見自己的扳手正躺在三四米之外,落寞的就好像在告訴何年,“這一切和它五官”似的。
何年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可雖說這小姑娘暈倒和自己無關,但也不能讓她在臺風天裏,就這麽躺在外面吧。
“小姑娘?小姑娘!”何年很努力地再一次開啓呼喚模式,但對方根本不在她的呼叫範圍之內。
算了!
何年這輩子難的良心發現一回……
眼看臺風越刮越大,何年踹起扳手,然後伸手托着那瘦巴巴的小姑娘朝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