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甜蜜一家人
眼瞅着一絲便宜還沒占到就先被月奴扣上了“愛慕虛榮”的大帽子,四娘子心裏惱火不已,她淚珠在眼眶裏慢慢積起來,委委屈屈說:“三姐姐何故不問青紅皂白就冤枉我?我深知姐姐平日裏瞧我不順眼,可我也是正經明家女兒,怎的就連話都不能多說了?既如此,娘又何苦生我!”
說着便撲到石姨娘懷裏大哭,石姨娘也低着頭不斷抹淚:“是我連累了我兒。”
眼見着一大一小哭做一團,明老安人一臉為難,她正要打圓場,三娘子奇怪問:“四娘子如今越發沒規矩了,怎的将小娘稱作娘?看來婆婆你得将四娘子拘過來教養,放在小娘手裏可真不成個樣子。”
正在抹眼淚的四娘子一聽哭得越大聲了,明殊就無奈的扶額,他想起昨夜裏與石姨娘的計策,忙呵斥月奴:“三娘子休要再說!且聽聽她們要作甚。”
月奴不屑的撇撇嘴,哼,且看你們一家子要做什麽妖。
石姨娘才擦着眼淚抽噎着說:“四娘子如今大了,總養在我膝下不成,我就想送她去盧家女學……”
噢,原來是為了這個!月奴心裏好笑,原來是想進盧家女學,可自己進不去,想必是在這裏逼着婆婆威壓自己去引薦四娘子。自己侍婆婆至孝,想必她們母子就是瞧中了這一點。
明老安人也為難的說:“盧家女學京中聞名,連我這老婆子都知道哩,可我當真沒法子送四娘子進去。四丫,乖乖,咱不去怎麽樣?”
四娘子聞言淚珠又無聲的掉下來,卻盯着明殊:“是我妄想了,想我這樣的出身,哪裏配進什麽女學呢。”
月奴從側面看見明殊臉頰一緊,知道他正在咬牙切齒,月奴心裏嗤笑:真是無能。
卻聽得石姨娘又凄凄慘慘的開腔:“老安人,縱然您恨我,可四娘子是無辜的,三娘子既然能去盧家女學,您為何不讓四娘子進呢!”
說完又開始哭。
老安人一生雖田間低頭免不了與人争鬥,可哪裏瞧見過這般哭求的手段,何況對方從下午哭纏着她鬧到現在,她心裏一陣煩悶,卻偏不好呵斥什麽,擔心說了做了什麽又被對方扣上“偏心”的帽子,于是左右為難。
月奴看在眼裏心疼不已。她在這明家老宅裏除了老安人和大娘子兩人就再無親人,哪裏容得對方肆意侵擾老安人,想必也是因着個緣故,被那對母女算計上。本想做壁上觀的她于是傲然出聲:“盧氏女學全汴京城誰人都可去的,四妹妹既然上進,自己苦讀應考就是,何必為難婆婆?難道婆婆是能幫你替考?”
大娘子适時配合道:“三妹妹當初入學也是考進去的。按照君子六藝考的試,每門都有專門的夫子來探查學問,若是考不過便只能另尋他處。”
她是隔房的娘子,明殊對她客氣些,因此也不能站出來辯駁,還是三房太太田氏最乖巧,做出驚詫的樣子:“呀!三娘子這般厲害!當初居然沒告訴過我們,可見大師算過麥院是獨占鳌頭的風水寶地,你大哥非要讓給你,果然出了你這個女才子,不過呀,你也太低調,居然這些年瞞着都不說,要不然我們還以為那盧氏女學随随便便就可以去上呢。要說啊大伯虎父無犬子,真真讓我羨慕的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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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誇将兩人都誇獎進去,明殊心裏滲透出一些說不出的自豪,可轉瞬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月奴冷冰冰起身:“天晚了,我要去歇息,婆婆,容我先進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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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九月的夜,又涼又清,連天上的月都硬生生挂在天上,似乎是個冷冰無趣的白玉盤一般。
菽子院裏二娘子月娥進了屋就将桌上的銅鍍金梳妝盒一把掃在地上,又将地上的紅木水盆架子一腳踢翻,氣沖沖直撲到自己床上,雙手捶打着床鋪,嘴裏嚷嚷着“為什麽?!我總是不如她!她哪裏都比我強!!!”
丫鬟們要來安慰她,也被她吼了出去,屋裏奴婢吓得都退了出去,二娘子哭的涕淚滿臉,心裏反反複複在想娘親适才在那邊的表現,臉上一陣紅熱,處處不如她也就罷了,偏偏娘又一副對大房卑躬屈膝的姿态,讓她好不難堪。
就是這時門“咯吱”一聲開了,二娘子吼道:“別煩我!”
對方卻沒有退卻,反而将一個碟子輕輕放在了桌上,又走到床前,憐愛的摸了摸她的發髻,才悄悄退了出去,又關上門扇。
二娘子哭了半夜,又累又餓,起身想淨臉入睡,卻見桌上的碟子裏安安靜靜放着适才那人放的東西——一個外皮輕微受過擠壓的酥油鮑螺。
原來适才一人分了一個鮑螺,田氏舍不得吃,藏在衣袖裏給女兒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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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黍院裏,四娘子月姝眼淚汪汪跪在地上:“是女兒錯了,争搶好深,反而辜負了爹爹和娘的一片苦心。”
明殊長嘆一聲:“是爹爹的錯,你起來,既然去不了盧家女學,我們便去杜家女學,那是京中第二好的女學,杜家又是國公府,學理請來不少大儒,并不比盧家差。”
四娘子才開開心心的起身:“謝謝爹!”她親親熱熱湊到明殊跟前撒嬌:“我要去學裏,爹可得賞我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
“那是自然!”明殊對這個女兒向來疼愛,滿口答應。他慈愛的笑着笑着不由得想起今日大女兒在燈火下的背景,瘦瘦的,弱弱的,卻倔強而挺直,似乎是一杆修竹拔地而起,誰也無法阻擋。
他心裏有些澀澀,這個女兒出生到現在自己與她沒有獨處一室過,更多的時候他怕她,她總是冷冷瞧着他,用一種不似孩子的孤冷眼神盯着他,看着他慈愛的抱起四娘子時也絲毫沒有妒忌羨慕,只有清冷。
他任由她自己讀書進學,可她還是做得很好,進了最好的盧氏女學。
想到這裏他就有些感慨,卻被石姨娘敏銳的捕捉到了:“郎君,今日天晚,打水與你洗腳罷。”,明殊聞言一笑,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被他趕到了腦後。
夜深了,黍院的燈光也漸漸暗了下去,正房的院子裏偶爾飄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和撒嬌聲,似乎正計劃着四娘子去學堂的事情。
月奴推開窗,瞧着那一輪孤月,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