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根據我的生日日期,我注定是一位潦倒貴族。」易澈笑着說,把手裏的白葡萄酒一飲而盡。

來到她的家時,她已喝掉了不少;微笑着的臉上臉頰泛紅,看來像是無法進行任何正經八百的對話。連一聲嗨也沒有的,她把我狠力拉進她家,置在沙發上,把另一杯酒塞進我手裏。喝吧!喝吧!她的表情似是在這麽說;我也只好狠狠地喝一口。他媽的,管它是女朋友還是什麽,酒喝進肚子裏再說。

沒說上幾句,她便詢問我的生日日期。我一時猶豫,還想着應否告訴她時,她便搶在前頭說了這麽一句。根據她的生日日期,她注定是一位潦倒貴族。如是說。

坦白說,在這一秒以前,我對所有能歸入迷信一類的東西有着極重程度的鄙視。本大爺不是生在非洲或中東,也不是內地山區逃了出來的;教育在這裏是權利,也是能标一個價錢的商品。這裏只有自願放棄學業,沒有不能入學的。也就是說,這芝麻般小的彈丸之地裏的人,包括我,都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好些還有着說出來你要給他哇個十來聲的歷練。咱們不是會選擇相信這些無稽的論調吧?這種時辰八字丶星座丶生肖什麽的,只能歸進文化裏,以歷史裏的愚昧經驗來看待;認真便輸了,還會讓我對之嗤之以鼻的。理智與喪失理智之間,我認為,有着一條清楚不已的界線,也有着輕重之分。

當我被她這麽一問一說,忽地裏,這條界線便變得很模糊和滑稽。

你媽!簡單來說就是愛情讓你盲目丶耳聾兼且腦殘。先天性的危機感告訴我說,我來到了一個得在理智和感性之間作出決擇的關口。這種隐藏着極大風險的時刻,不能面對的話就只能喝個爛醉;醉了以後,理智和感情都會同時消失,什麽事也能發生也沒有什麽事會發生。當下拿起茶幾上的那瓶酒,把酒杯注滿,便一口氣地乾掉。

「那即是什麽?」我問。像個大爺般,我踢飛了鞋子,把腿都置在沙發上;玩味地踢了她的大腿一下。

「那即是...」毫不在意是意料之外;意料未及是她順勢提起我的腿,就置在她的大腿上。還拍了拍我的小腿。

「我總會高貴地落泊。」

「你那裏落泊了?」我假裝不覺得是什麽;其實腿已經僵硬。又再添了一杯酒,小口地淺嘗。

「或許不在其他方面,只在感情。」

我的心裏冒汗,只能以喝酒這麽一個動作來buy time;也趁着這短促的時間,好好的看她。

她穿了一件胸前開了鈕扣的紗紡白襯衣和黑色的修身剪裁西褲子,看上去确實有一點像個放浪過後累倒在沙發上的貴族子弟。臉上那一絲笑容彷佛永不會掉落一般還在,在精致的臉上尤其動人。白襯衣的開口讓紗紡下的一切若隐若現;腦裏開始飄過要不得的東西。易小姐的內裏,會是跟外表一樣的爺相,還是禾稈藏珍珠呢?

我覺得自己開始不太清醒,只是努力撐着留住那一點意識和理智;不因為酒精,或許只為感情。

「易小姐要是想找個人,随手就能喚來男人女人無限個了吧!從這兒排隊,一直排到了尖沙咀,大概都還看不到龍尾吧!

「哈哈哈!」她忽爾大笑一番,喝一口酒。「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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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姐連文學也染指了!世上還有得不到的人麽?」易小姐你怎麽買這種劣質的葡萄酒?都酸了壞了!

易澈楞了半響,便仰首大笑起來。電光火石,她抓着我的腳踝就往自己拉;我整個人就這麽被拉個躺在沙發上,葡萄酒都灑滿身上。我媽可沒教我怎麽酒跡怎麽洗啊!破口大罵這反射動作還沒來得及開動,她便整個人撲了上來;就靠那按在我頭兩側的手臂托起了整個人,我和她就只那麽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易小姐。你知道在一個爺的身上做 plank 是一項多麽刺激性的運動啊!我可是連呼吸都不太敢了啊!

「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你...」她咀裏的葡萄酒氣味全吹在我的臉上;脖子上的蘋果香水味道也是直接戳着我的大腦,「靠得那麽近,我都鬥眼兒了!」

這麽一說,她竟又忍不住大笑;那plank的動作維持不了,直接就伏在我身上。不。一點兒也不尴尬。壓是壓了;可那是石頭撞在身上,痛死了!你媽,易小姐你穿了铠甲在裏面了嗎?還在痛時,她也還在笑;笑個人仰馬翻,自顧自從沙發滾到了地上,手臂還狠狠地撞到茶幾,茶幾發出凄涼的一聲慘叫!

「喂!你沒事吧?」

我立刻拉起身體查看,卻發現躺在地上的她還是在瞎笑中。沒那麽好笑吧!

「允洌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稍稍擡頭喝了一口葡萄酒。這才發現她也把酒打翻到自己身上了!「青青說得對。你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只是你在玩大老二時,我來了個□□而已。」我嘆了一聲,心理忐忑;青姐是什麽時候跟她說這些了呢?「Different focus!」

說罷,易小姐收斂了笑容,呆看着我好幾秒後,才斯斯然坐了起來,倚在沙發上。然後從我的手裏拿掉酒杯,優雅地把它添了個滿杯。我也趁這機會坐好,來回拉動襯衫以把酒跡吹乾。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微笑,把酒杯給了我;然後也把自己的添了個滿。「是我女兒。」

「女兒?」我幾乎是在她耳邊尖叫;她也應聲往一旁避了一下。

「正确點來說,是我前女友的女兒。」喝了一口,噘了一下小咀,「我一直把她當女兒看待。」

「一直?」我心裏突然就泛起了很多條問題;怎麽想也不對。

「我跟她在一起時,女兒已經六歲。」她側着臉看我,不消一秒便看懂我的疑問。

「原來這樣!」笑着,我喝了一口,鬧着玩的推了她一下。「你把她瓣彎了?」

「沒有。」她搖了搖頭,看着杯裏的酒,「所以分開是必然。反是我被瓣彎了!」

「什麽?」我一臉不明所以。

「她是我初戀。」

腦袋裏立即浮現的是青澀的易小姐被一個阿姨逗的畫面;果真是夠逗的!再想多一點,好像有點不對。我以迷離的眼神看她,才發現她眼神似淵,內裏藏着千言萬語,卻都消散於空氣中。

「外婆說,女孩子的一生中,情人愈少愈好,人才顯得高貴。」莞爾,她喝了一口,稍稍閉眼,深呼吸。「我是一直相信着,等待到這麽一個讓我無法不狠狠地愛的人出現,然後高貴地失意於戀愛裏。」張開眼,她扭頭看着我,「花信之年才來初戀,是不是很糗?」

「花信之年...」我看着她那雙明眸,「即是幾歲?」逐漸彎了起來。她笑得開懷。

「二十四啦!」

「你說話這麽文绉绉,我跟不上啦!」

我又怎麽會覺得你糗呢,易小姐?我是想要向你外婆膜拜也來不及哩

這麽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認識了作為潦倒貴族的她。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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