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7

甫坐下,我就後悔。

我把她帶到一個舊同學開的『私窦』,想要摸摸酒杯談談心;卻忽略了自己已經有一年多沒光顧,整家酒吧的氛圍早已不同了!先別說沒了舊同學想要的那種classy的感覺,客路也跟本有的定位南轅北轍;整家酒吧盡是穿得俗套得無法形容的MK,一大堆乳臭未乾TB自以為年輕帥氣地勾搭着一群打扮得潮如深水埗企街的外星少女。就別說一身designer brand的易澈,就只是穿了稍為型格一點的我,都已是跟他們明顯地在不同層次。

「生意難做。沒辦法。」老同學努力地擦着酒杯,一臉哀怨。「我也想酒吧裏都是像你們倆的真心型人!」

沙發卡座都被那群小學雞占據,我們只能坐到吧枱前,跟我這除了都是同性戀者以外沒有任何共通點丶但又算是談得來的舊同學寒喧。明顯是個爺們,走的還是粗犷型,她竟又對易澈這外表像個斯文靓仔的起了興趣,一直往她臉上看,露出帶趣的笑容。實在,也不止是她;吧枱前其他的女孩無不往我們這邊看過來,臉上刻着『我想吃了那帥妞!』

「易澈。」我喚了她一聲,向響勾了勾手指;她也識趣地送上耳朵。「快快喝完這一杯,我們就回家吧!」

「嗯。」她微笑,點了點頭,坐直了身體,喝了一口不知名的雞尾酒。我真懷疑舊同學會在其中加料。

渾身的不自在,在其他女人的眼光中,我恨不得立即就拉着易澈頓逃;她反倒是一身輕發,極其優雅地小口淺嘗。哎!易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那麽悠然自得,不經意地散發魅力嗎?真不怕引來一群餓狼麽?你看這裏的爺們是怎麽個質素,就知道吧枱前那群稍微比較耐看的是餓了有多久了吧!你這般美色,我真怕她們把你噬掉!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辦公室女郎打扮的輕熟女便走到我們背後,從中介入搭讪。對象,當然是她了!難道會是我嗎?

「可以請你喝杯酒嗎?」她說,手已經搭在易澈的肩上了。我,理所當然被完全無視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喝完這杯就要走了!」哎!易澈,你還真坦白得可愛!無語了!

「我見你才來了不久,」小姐,是你們吧!你還真會無視別人喔!「這麽快就走了?」

「是的。」她禮貌地微笑,毫無一刻尴尬地看着女人的臉,「我女朋友想要回家了。」

女...女朋友?

女人一臉愕然,這才想起了坐在她身邊的我;就轉身看了看我,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的那種。然後,就一臉不能置信,仰天大笑着;我的舊同學則是呆站當場,張着咀吧看着我。

「你真會說笑。」又轉了過去,輕推了易澈一下。

易澈還是保持着那笑容,看着那女人;沒有接話。女人看着她十來秒,笑容便漸漸消逝,沒趣地走開了!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往我臉上丢了一記厭惡不已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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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澈。」我看着那女人回到本來的位置上,跟同行的友人說話,看來像是吐糟。「這樣的藉口還真爛!誰會相信?」

「為什麽?」她還天真地喝着酒,碌大了雙眼看着我問道。

「你說,劉德華會喜歡陳冠希麽?」

「我那一處讓你覺得我像劉德華了?你難道像陳冠希那樣愛拍私夥□□?」

「那我換個例子。梁朝偉怎麽可能喜歡比自己高的餘文樂呢?」

易澈只笑着,喝了一口酒。舊同學似乎覺得這件事單純是個笑話,無聲地笑得燦爛;及後,不經意地離開,走到那女人前閑聊。那可能是一種商業上必需的安撫。

「允洌。」說着,稍稍往我那邊靠了點。「你不夠diverse喔!先別說我們只是打扮比較中性,就算是我們倆都是butch,也不代表我們不能相愛。再說,脫下衣服後我們都是女人;而我們也都看過對方的裸體。」

「操!」我的臉突然就發紅發燙,急急喝了一大口的酒來降火。「你最diverse了,好不好?」

「或許,也過份地diverse了!」微笑,因帶着一絲無奈而顯得牽強。

在某個層面上,她的确是diverse到了一個沒有任何界限的地步;才讓她沒顧及一般社會大衆都會考慮到的問題。單純地喜歡一個人,卻因而擔起了不同的罪名;第三者丶同性戀者丶忘年戀,甚至易服癖和其他讓人見起來就火冒三丈的指控。這些對她來說,本來就是無聊的标簽;但這想法并沒有讓這些标簽的标簽效應在她身上有所減弱,沒多久,心中的愧疚已深深噬食了她的自信和自尊。

「我還記得,她在地鐵車廂內吻我。然後,她問我說,覺得怎麽樣。我就假裝醉酒,笑着說,人就像在天堂一般,毫不真實。」

「又是地鐵!」我可不想跟那女人在任何層面上成為同類;雖然我們都同為女人。唉!

「對啊!」她笑得腼腆,可愛爆燈。「然後,我思考了一整個晚上,對這份愛都還是猶豫不決。」

「我想,我了解。」但沒有親身體會。

「在她再度親吻我時,我回應了那個吻。我也同時告訴自己,這段戀情不可能長久。」

「什麽意思?」

「我告訴她說,如果有一天,她遇上一個切合她心裏所有既定條件的男人,我會欣然離開。無論我們多麽深愛對方。」

流水戀落花,她的身份定位在短暫相交相會的過客。小說裏浪漫地呈現的凄美戀情,在現實中其實是醜陋無比的等價交換。或許,唯一比小說裏要美好的,是兩個人都清楚知道永遠的不存在,才會更為抓緊一起的時刻;那份愛,才得以延續至彼此分開已久了的今日。

「你知道,她抱着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什麽嗎?」她問,眼角閃着淚光。我搖了搖頭。「她說,『我愛你。很愛。很愛。』」

我垂下了頭,喝着酒。原來,并不是我拒絕在任何層面上跟那女人成為同類;我根本沒到達她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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