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衣服的長短來說,尤書寧的妹妹要比她高,換好衣服後下樓準備做早餐。俨然發現餐桌上放着煎蛋和面包片,尤書寧已經坐在對面看報紙了。

“早啊,師父!”她坐在他對面打招呼。

尤書寧将視線從報紙上挪到她臉上,說:“早,來吃早餐,要是覺得不夠我再做。”

她搖搖頭:“這些夠吃了。”

“你現在是住在學校嗎?”要不是吳白語提起,他也沒想到這點。

“嗯,學校下公告了,可以住到六月底。”

他眉頭不着痕跡微微皺起:“那你上下班不就得花近四個小時?”

“早點起來就好了,這樣可以省三個月房租。”她咬了口面包片,她好像有十三年沒有吃過西式早餐了。

他沒再說話,餘光瞄到她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沉默半晌才說:“小鄭一個人住,那邊有空房,你明天先搬過去,房租的事情我來和她談。”

“不用了不用了,住學校很方便的……”

他平穩的陳述道:“我不希望讓你一個小時內完成的事情因為交通不便而被耽誤。”

他一句話封死了她所有退路,甚至還多了一份自作多情的尴尬。她抿了抿嘴唇,咧着嘴說:“房租的事情,我自己和沫沫姐談。”

他只是微微點頭,沒再堅持。飯後她簡單的收拾髒衣服後就被他送回學校了。

寝室找到工作的同學都就近租了房,準備考研的成天泡在圖書館裏。寝室裏只剩她一個,所以每一個周末她都過得平淡而寧靜。

這一個周末卻一改常态的熱鬧。

許諾從尤書寧回來後就一直在想租房的事情,但沒等她開口,鄭沫沫就打電話過來,說此事尤書寧已經跟她說了,她只需要搬過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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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日一整天她就辦了一件事——搬家。

鄭沫沫住的是三室兩廳兩衛的房子,一百來平方米,裝修的很溫馨,從沫沫空空的衣櫃可以看出她并不是經常住在這裏。晚上鄭沫沫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就走了。

她将穿回來的衣服洗幹淨疊整齊,翌日上班時用紙袋裝好帶到所裏。路過前臺和貝羽劉雪婷打了招呼,還未坐穩時貝羽就在門前喊道:“許諾,你師父的委托人來了。”

忙忙起身走到前臺,職業化笑着打招呼:“您好,我是尤律師的助理,您請跟我來。”說罷将他帶到會客室,轉身沏了杯茶擱在桌上。

那人肥頭大耳,大約四十五歲左右,肥厚的手接過她泡的茶,問:“尤律師什麽時候能來?”

尤書寧沒事基本上不在所裏,她來了這麽多天,他在所裏呆的時間統共不超過兩個小時:“您和他約的幾點鐘?”

“十點鐘。”

“現在才九點十分,我去給尤律師打個電話,您把文件、資料整理一下。”說完轉身出了會客室,站在大堂裏晃悠,倘若單獨相處,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許諾掏出手機撥通了尤書寧的電話:“師父,您十點鐘約的當事人來了,您大概什麽時候能到?”

“我得先去拿下午開庭的文件,然後去所裏,你跟他說我會準點到。”

她大概能猜到,尤書寧去拿的,就是她落在吳白語車上的那份文件,挂斷電話後通知了當事人。那人坐着,她站着,她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麽話去打發當事人無聊的五十分鐘,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許諾,你師父有挂號信要你簽收。”貝羽站在會客室前喊她。

她松了口氣,忙不疊跟當事人道歉後出了會客室,簽收後發現是仲裁委的判決書,仔細閱讀下來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案子尤書寧贏了。她想,他大概很少有案子是輸的吧!

許諾站在大堂的照片牆前尋找尤書寧的身影,那是事務所全部律師的登記照和執業編號。

貝羽也閑着,站在她旁邊指着第一排的照片說:“魏浩海,是我們所的創始人,也是你師父的師父。”

她倒沒有多少驚訝,以尤書寧的能力,師父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陳娟娟,富二代,今年一月才剛執業,聽說和BOSS的關系走的很近……”

因為尤書寧的首字母是Y,所以靠後,在倒數第二排的最後一個。貝羽指着尤書寧的照片說:“你師父的能力簡直沒有形容詞來形容了,每個案子都是穩操勝券。雖然就說我們所和河山律師事務所在H省并列第一,但連着幾年的最佳青年律師都是你師父拿到的……”

她一愣,眼神有些渙散,話語間有些遲疑:“你……能跟我說說河山律師事務所麽……”

貝羽一掌落在她頭上,滿臉都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咱是錦天人好嗎?哎呀你幹嘛打岔,我還沒說完呢。電視臺不是有個‘幫助’的欄目麽,你師父他就是這個節目的特約律師,而且剛執業的時候就拿到檢察官法官資格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就是他今年才三十二歲啊。”

“他已經三十二歲了嗎?”這倒是讓她有些驚訝,尤書寧看着要年輕很多。

“什麽叫已經三十二歲了,他可是我們所的黃金單身漢啊!你近水樓臺,趕緊拿下他這個月亮。”

她搖搖頭,知道尤書寧喜歡的不是她這個型,忙說:“師父的要求很高,喜歡的是獨立自主的女強人類型。”再說了,她也高攀不起。

其他律師有委托人來,貝羽去招待了。她站在玻璃門前盯着電梯的指示标志,想想她出來也有些時間了,把人丢在會客室也不好。給那人添了一杯茶後又像個守門的站在會客室前等尤書寧。

那人有些不耐煩了:“你師父是怎麽搞的,還沒到。”

“可能還沒到點,不好意思,我給師父打個電話問他到哪裏了。”說罷走出了會客室,再次撥通尤書寧電話。

“師父,你到哪裏了?他好像等的不耐煩了。”

尤書寧把着方向盤停好車,回答說:“我已經在停車場了。”

許諾挂斷電話後在會客室安撫委托人的情緒,果然沒到兩分鐘尤書寧就出現在會客室前了。

“你好,我叫尤書寧。”

那人握住尤書寧的手,說:“我叫李斯。”

李斯将文件遞給他,将事情娓娓道來:“我是上海人,原來是一個外企的業務經理,後來天茂公司重金挖我過去給他們開拓市場,并承諾在江城市建好業務後給我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現在我把所有渠道都談好了,現在他們突然說這邊的項目不幹了,前天收到了這份快遞,要我去辦辭職手續。真是氣不過,我像蝼蟻一樣為公司忙前忙後,他們竟然過河拆橋。”

尤書寧掃了眼入職日期和辭職通知上企業蓋章的時間,随後将它遞給許諾,轉頭問那人:“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兩萬,不過扣除五險後銀行卡的工資只有一萬五。”

“這個沒關系,五險是有一定比例的。有沒有能證明你是在江城市工作,或者企業有沒有在這邊設點。”這種案子他閉着眼睛都能打出來了。

許諾默默的看着文件,蓋公章的只有一章通知,其餘關于配股和其他的都只是一份打印文件,法院肯定不會采納的。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派我來啊!”

“你們簽勞動合同沒有?”

“簽了,但是那份他們沒有給我,還放在公司裏。”

尤書寧點點頭,從口袋中拿出一支煙遞給李斯,自己也點燃一支銜在嘴裏,猛吸一口後長長的吐了一口眼圈,說:“你是去年八月底入職,到現在正好是七個月。經濟補償金是按照年限來算的,六個月以上不滿一年的,按一年計算,得到的補償金就是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兩萬塊。再一個就是如果沒有簽訂勞動合同是可以支持前十一個月的雙倍工資,倘若沒有簽合同,就是十四萬,但這部分錢你拿不到。”

李斯聽後只差沒掀桌,激動的反問:“為什麽拿不到?”

“一是天茂這個公司是大公司,他們有專業的法律顧問,不可能存在聘用員工後不簽合同的情況。二是你自己也說過,不是沒有簽合同,而是您手上并沒有合同。”纖長的手指銜着煙将煙灰彈在裝水的紙杯裏,繼續解說。

“那我不只能拿到兩萬塊?”

尤書寧輕輕搖頭,又吸了一口煙:“因為沒有江城的人能證明你是在這邊工作的,所以你這個案子在這邊不能立案,只能在上海,這樣來來回回的車費也得你來包。我的律師費是一萬起,加上差旅費,若仲裁能解決便只需要去一趟上海,要是對方有意要跟你耗,一審二審我還得去,這樣下來,你不僅不會得到好處,還會倒貼錢。”

尤書寧一番分析下來李斯早已經是目瞪口呆了。

“當然,您要是執意打這個官司對我來說是沒影響的,我只需要收律師費後按照章程辦事。我從來不會為了律師費去慫恿當事人打官司,您是高素質人才,想要重新找一份高薪工作不是難事,倘若是因為一時氣急而想打這個官司,我勸您還是算了。”

許諾盯着尤書寧的側臉,心中的佩服感油然而生,不是因為他信手拈來的法律點,而是他高潔透亮的人品。

李斯憤憤的說:“我就是氣不過,省錢的方法就沒有嗎?”

他在煙霧中睨着眼:“有兩種方法。一是在上海找一個剛執業的律師,他們沒有穩定的案源,所以律師費會很低,三千就能行。方案二就是找個律師寫一份仲裁申請書了您自己去跑,申請書兩百到一千不等,我的收費是一千。”

李斯聽後有些鬧情緒,不滿道:“為什麽你的收費總比別人的要高?”

尤書寧莞爾,沒有回答李斯的問題,而是指着許諾說:“她叫許諾,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我想讓她拿你的案子來練手。她寫好的申請書我會幫忙修改,然後你自己去立案,不收費。”

許諾沒想到他會提到自己,等消化完這些信息後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他,興奮又緊張。

李斯絲毫沒有猶豫就同意讓許諾來寫這份仲裁申請書,白撿的好處,他沒有理由拒絕。她送走李斯後回到格子間,尤書寧已經坐在他格子間旁邊的椅子上,正看着剛拿到的文件。她有些擔心,下午兩點半就開庭,他絲毫沒有準備,現在是第一次看到資料,會不會有問題呢?

他見她來了,收了文件問:“下午城外區的案子開庭,你去不去?”

她忙不疊應聲猛點頭,高興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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