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尤書寧将銀白色鋼化U盤遞給許諾,低手繼續翻閱文件:“裏面有我執業證複印件和年檢記錄,你去多打印幾份。”

她應了聲從他手中接過U盤,轉身朝前臺走去。

“陳娟娟律師,您有當事人找。”彼時貝羽站在格子間前大喊一聲。

許諾低着頭盯着腳尖,剛到前臺就被人堵了去路,還未來得及擡頭看清來人,全身的血液都被那只存在夢中的聲音凝固了。

“你就是陳律師吧!”伏素溫和的噙着嘴角的笑,迎上她漆黑的瞳孔,伸手握住她那雙綿軟的手。

她木讷的盯着伏素,機械的和伏素握手,艱難咽下喉中的酸澀,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問:“伏女士怎麽會來律所?”

尤書寧和她擦肩而過的瞬間蹙着眉頭,若有所思的注視了她兩秒鐘,随後毫不猶豫的出了律所的門。

伏素微微一笑,眼角的魚尾紋露了出來,那些歲月的溝壑深深的印在了這個溫和的女人身上。她記得她離開時,她臉上是沒有任何皺紋的。

“也就是電話裏的那點事……”

“伏女士您好,我是陳娟娟律師!”陳娟娟姍姍來遲,抱怨着用眼神剜着許諾,扭頭揚着着笑盯着伏素。

伏素費解的盯着許諾,想要尋求問題的答案。

許諾扯了扯嘴角,解釋說:“這是陳律師,我只是律師助理而已。”聲音啞啞的,強壓着翻湧的悲傷。

不!不是悲傷!是五味雜陳!

“伏女士,我們去會客室談吧!”陳娟娟帶着困惑的伏素走了。

許諾望着伏素消失的背影,拉開門走進了安全通道,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哭着哭着卻又笑了,坐在階梯上咬着胳膊,壓抑着讓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音。

許久後她才興奮的盯着白色的牆壁,張合着嘴唇像咿呀學語的孩子:“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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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階半樓梯上有個欣長的身子,握着手機盯着許諾背影很久,随後轉身上了十樓,這種情況,怕是誰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吧!

等她複印好尤書寧需要的東西後回到格子間,之後就沒再沒見到他了。時間流逝,已然到了午飯時間,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從再見到伏素的矛盾中走出來,卻又陷入了另一個黑洞!

到城外區坐公交車得兩個半小時,時針和分針停在十二的位置,她嘆了一口氣,他是不是忘了?

說了帶她去城外區開庭的,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嗎?

于冬凝從會議室出來,見她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發愣,胳膊倚在格子間上問:“昨天搬到沫沫那邊住了麽?”

她點點頭:“是啊!”末了補充道,“去了才發現沫沫姐不住在那!”

于冬凝伸手敲在她腦袋上,晃着頭感嘆道:“以後啊,還是得學聰明點,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說罷就揚長而去。

許諾盯着漸行漸遠的于冬凝,柳眉微皺,這句話來得太奇怪,卻又讓她無從下手。

會是關于沫沫姐的事情嗎?

諾基亞專屬音符歡快的跳躍着,她掃了眼手機屏幕,眼睛裏瞬間放着光芒:“喂,師父!”

“我現在在樓下,車停在路邊,你拿着開庭的資料下來。”他語調還是那樣不疾不徐,聲音卻溫和的很好聽,沒有一絲刺刺的感覺。

她積極的“嗯”了一聲,挂斷電話從抽屜裏翻出資料,鎖了抽屜抱着文件奔上電梯。

這可是她第一次上庭,積極一點是必須的。

她剛到一樓就看到尤書寧從馬路對面的農業銀行出來,筆挺着身子在紅綠燈前等紅燈。她站在車旁等他過來,總覺得哪裏別扭,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路燈轉綠,他仰首闊步朝她走來。她恍然間才發現哪裏有問題了,省政府門前的馬路寬闊異常,正值午休時間,除了道路兩旁的樹木和尤書寧就再也沒有其他生物了。

在這樣無人的馬路上,他竟然還等紅燈?

許諾發愣的空檔,他已經打開車門進了去,随手将檔案遞給她,示意她看。

她貓在副駕駛上仔細翻閱資料,不自覺為這場官司擔心,尤書寧從拿到資料到開庭,統共不超過三個小時時間,最少得一個小時浪費在路上。

車緩緩行駛在道路上,道路兩旁的香樟樹飛速後退,車頭一轉到了高速入口前,尤書寧出聲提醒:“把安全帶系上。”

“噢!”許諾從一旁拉出安全帶,由于力氣和姿勢的原因半天才系上。

她晃着腦袋盯着車窗外,看着從城南區出來的公交車,驚訝道:“公交車竟然還能走高速!”

尤書寧忽地莞爾,唇角微微有些笑意,淡淡的說:“江城市太大,城外區太遠,為了方便就修了城南區到城外區的這條高速。”

她恍然大悟,城南區到城外區公交車得兩個半小時,可見它的路線之長,想罷說:“公交車能走高速,估計全中國也就江城市有了。”

“在律所還習慣麽?”纖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着方向盤,忽地話鋒一轉,将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許諾沒想到他會問她生活上的事,點點頭嗯了聲,掙紮很久才試探性般的問:“聽說……我們所和河山律師事務所在江城市排名第一?”

尤書寧把着方向盤,視線落在馬路上,心中卻了然,沒有絲毫驚訝之色:“嗯,河山所的行政案子比我們所要好。”

她遲疑片刻後問:“那……它的創始人是誰?”

尤書寧的餘光從她臉上掠過,來不及回答車就停在了收費站前。他搖下車窗後卡遞給工作人員,付費後下了高速。

她還想繼續問,卻又不想讓他想太多。

後視鏡中呈現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順勢将手機遞給她:“你搜一下附近有什麽吃的,我們去吃個午飯。”

尤書寧的手機沒有密碼,她卻搗鼓很久才打開。那支諾基亞的手機是高中畢業後買的,從那時一直用到諾基亞被收購。而韓暖暖的手機換了一個又一個,就連剩下不用的手機,都會吝啬的不給她用。

這樣的她,自然不會用智能手機。

他見她臉頰泛紅,微微有些尴尬,将車穩穩的停在路邊,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機,搜索附近的美食。

“想吃中餐還是西餐?”

她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聲音糯糯的好聽:“中餐。”不是吃不慣,是怕在他面前出醜。

找到餐廳後重新設置路線,跟着導航走了十分鐘停在那家餐廳的停車位上。依舊是尤書寧走在前面,她跟着他穿過中餐廳的大堂,服務員帶着他們落座,将菜單遞給了尤書寧。

這一次他沒再征詢她的意見,低頭開始點菜,待服務員忙去後他才問:“今天那個委托人是不是為難你了?”

她忙不疊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只是有點不耐煩,還沒到為難的程度。

尤書寧擰開自帶的水杯,喝了口水,道:“以後只要你覺得當事人對你的态度不好,你可以不用搭理他。要是行為不正當,你就給我轟出去。”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半晌道:“把當事人都趕走了不就沒案子了嗎?”

他微笑着擰緊瓶蓋擱在桌子上,杯中被褐色物體侵占了一大半,杯內的水漾着小水波:“律政的市場那麽大,不可能每一個案子都得我來經手。錢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當律師的尊嚴。雖然是找我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的,但你既然來我的地盤找我,不說凡事得聽我的,對我必須持有最起碼的尊重。”

“噢!”她的目光緊鎖着尤書寧杯中顏色各異的東西,腦海中聯想着在會客室的那一句“我從來不會因為律師費而慫恿當事人打官司”。

雖然各人對錢的追求不一樣,但他,是真的喜歡幹這一行吧!不然為何凡事都那樣盡心盡力呢?

許諾指着侵占杯中大半體積的很色物體問:“師父,這個是什麽?”

“胖大海!”

她咧着嘴笑了:“還真是名副其實啊!”

兩個人上了六個菜,許諾稍稍有些訝異,他不是一個喜歡浪費的人,怎麽會點六個菜?難道還有其他人嗎?

“師父還有朋友要過來嗎?”她咬着筷子盯着他為她點的鮮榨芒果汁,細細揣度他的心思。

“沒有!”

她蹙眉想了想:“那師父為什麽點那麽多菜?”

尤書寧莞爾,将湯匙遞給她:“你不像小鄭和小于,她們倆想吃什麽、愛吃什麽肯定會直接說。我點了三種口味的菜來看你更偏愛哪種;我們一起吃飯的時間會很多,不想你一直遷就我。”

她低頭沒再說話,心中暖洋洋的。尤書寧将她和于冬凝相比較就說明他已經把她當作律所的一員了。

她默然,須臾後道:“師父,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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