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許諾一愣,從昨晚到麗江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光希”這個名字已經是第二次聽起了。按照這個頻率來算,光希與尤書寧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她蔥白的指蜷縮在掌心,斟酌很久還是決定不要問,只是将話鋒一轉,問:“微律師和沫沫姐的關系,師父知道嗎?”
尤書寧驀然回頭,他身後是古城裏青石板鋪就的臺階,綿延着通向遠方。她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微笙和沫沫姐從小便相識,怕沫沫姐一直不懂微笙對她的感情,是微笙在刻意隐瞞。
她是不是又觸雷了?
她低頭盯着古城坑坑窪窪的路面,本以為會聽到冰冷的聲音,傳來的卻是他清淺的笑聲。她不解的擡頭,凝視着尤書寧含笑眸子,她聽見他說:“你要是能問我光希是誰,會更好。”
她正思忖着尤書寧的話,他已轉身往階梯上走去,他高高的個子在人群中很容易找到,黑色的風衣愈發顯得身材高大。
直到尤書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才明白,尤書寧希望她說話做事率性而為,不要凡事都瞻前顧後。她因為顧忌尤書寧和光希的關系而沒問出口,卻問出了微笙埋藏在心中這麽些年的秘密。
已經很久沒有人還在乎她的想法了。
她眼眶一熱,眼前出現一層薄薄的紗,她吸了吸鼻子,奮力奔向階梯。她遠遠的看見尤書寧的身影,沖破擁擠的人潮,喘着氣跟在他身邊,揚着笑高聲問:“師父,光希和您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卻是是她很想知道的事。他對她好,她在意他。
尤書寧站在攤位前俯身挑飾品,見她來了後随手拿了兩個納西手繩問:“你說這兩個哪個好看?”
她仔細看了兩個手工編織的手繩,指着帶鈴铛的那個說:“這個更有民族風。”
“噢!”
她蹲在地上仰着頭盯着尤書寧黝黑的眸子說:“師父,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置若罔聞,又換了兩個不同款式的問:“這兩個跟之前的兩個相比呢?”
“上兩個。”說罷锲而不舍的問,“師父師父,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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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打太極:“你說把這些小玩意兒帶給書靜她會不會喜歡?”
她撇撇嘴:“書靜是誰啊?”這句話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問出口了的。
他邊微笑的将東西遞給老板娘邊回答:“我妹妹,比你大一歲。”随後轉頭問她:“你喜歡哪幾種?”
許諾搖搖頭表示不要,呲着牙傻呵呵的問:“師父,光希是誰?”
“把這四種一樣拿兩個。”
“一百六十元。”
尤書寧付款後将袋子揣進寬大的風衣口袋裏,對于她的話仿若未聞一般。
她嘟嘟嘴,攥着尤書寧衣袖說:“師父耍賴,給了我提示讓我問,最後對這個問題卻避而不談。”
他故作深沉狀,蹙着眉不解道:“什麽時候的事?我剛才明明已經正面回答了書靜是誰啊!”
許諾猛地蹲在地上,左手緊拉着尤書寧的衣角不放,右胳膊蒙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念叨着:“黑心律師,還我律師費,還我律師費……”
古城裏最不缺的就是行人,更何況他們還正處于古城的黃金地段,不消片刻他們身邊就圍了一圈游客,并對着他們倆指指點點。
路人甲:“那男的氣宇軒昂,原來是律師啊……”
路人乙:“律師又怎樣?你看那姑娘不是在讨律師費呢……”
路人乙:“這就是皮相大于骨相啊……”
“……”
“……”
納西手镯攤位上的老板娘探出頭來掃了眼倆人,拍拍胸脯打包票般對游客說:“肯定是倆小夫妻鬧別扭了,剛才還好好的在我店裏挑東西呢。”
尤書寧望着圍着他們的裏三層外三層,一時頭皮發麻,他想教許諾做事不要太過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沒想到回過頭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時後悔不已。
不過準确點說,應該是喜憂參半。
“許諾,你走不走?”
“不走,師……你還沒告訴我呢。”她死命的不擡頭,卻險些叫穿幫了,手滑了一下沒攥緊衣角。
“那我先走了,你呆會兒自己回去,找不到路就打電話給趙姐姐。”他說罷撥開群衆準備走出去。
許諾的嗚咽聲驟然提高,抽抽搭搭的還是那句話:“還我律師費……還我律師費……”
衆人見尤書寧有“肇事逃逸”的趨勢,紛紛圍成圈,如鐵通一般将他倆禁锢在這肉壁中。
“這不說清楚可能不能走,人小姑娘可憐巴巴的在哭呢……”
“……”
尤書寧哭笑不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俯身蹲下來,湊到她耳畔說:“沈光希是我前女友。”
她以光速探出腦袋,忙問:“就是我上次去師父家看到照片的那個女孩麽?”她頰邊還噙着笑意,哪裏是一張梨花帶淚的臉。
尤書寧站起來,抓住她的手,帶着她擠出了包圍圈,待遠離衆人後才繼續道:“嗯,就是那張照片。”
許諾望着藍天中飄渺的白雲道:“光希姐姐,确實很漂亮。”她的小手仍然被他的大手緊緊的裹住。四月的麗江不像江城市,還很冷。他手中的溫度一點點傳到她手心,她心中陡然一暖,仿佛尤書寧手中的溫度随着血液到達了心髒。
她眼神瞬間變得空洞,今天她到底做了什麽?她攥着他的衣角撒嬌,她對着大街上的人群對他耍賴。
眼中瞬間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她已經十三年沒有撒嬌對象了。
手中驀然一空,風涼飕飕的竄了進來。她多想,一直牽着那雙溫暖的手。
尤書寧當然不知道她心中已經百轉千回般把所有事情都想了個遍,只平淡的說:“她不算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
許諾眨巴着眼睛努力讓眼中的霧氣散開,疑惑道:“誰能比她更好看?”沈光希的照片她見到過,相貌屬上乘,最令人折服的是氣質,好像萬物在她身旁都沒了靈氣一般。
尤書寧忽的一笑,勝過姹紫嫣紅的春天。他伸手愛憐般的摸着許諾頭頂柔軟的黑發說:“咱們小諾就比光希好看,只是你還小,再大些估計就有很多追求者了。”
許諾心髒驟然慢了半拍,胭脂紅俨然爬上了臉頰,尴尬的轉移話題道:“看師父家中光希姐姐的照片還沒有撤,你們為什麽要分開?”
“分開也不是因為矛盾,無非就是個人追求問題。我想安安穩穩的留在江城市陪伴父母,而她喜歡冒險刺激的生活,轉行當了深度旅游體驗師,一年的大多數時間都在國外,相處起來會比較麻煩,所以就分開了。”
她只是随口一問,想要緩解一下尴尬,卻沒想到尤書寧真正回答了,畢竟這個是個私人問題。
“師父……很喜歡光希姐姐嗎?”她很猶豫,但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她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她這是怎麽了?一天之內竟然有這麽多突破。
“我們從小就認識,大一開始交往,戀愛關系一直持續了八年。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正合适!”他低頭盯着許諾低垂的眼睑,唇角有絲絲笑意,滿臉的欣慰模樣,“你能問這樣的問題我很高興。在別人面前你可以謹小慎微,但我不是別人,是你師父,所以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這樣小心翼翼,你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用僞裝。”
她擡頭盯着尤書寧含笑的眸子,像一潭悠悠的水,唱着歡快的歌。她抿了抿嘴唇,輕聲說:“如果我問您和她分開後,有沒有後悔。這算不算得寸進尺?”
“在我面前,你可以得寸進丈。”尤書寧說的那樣堅定,她仿佛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古城的每一個角落裏,盤旋在束河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三年前,有人疼、有人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