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冰冷的臉頰讓她瞬間清醒,晃神過後幾乎是逃竄回房間的,蒙着被子想着剛才令人臉紅心跳的吻,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刻可能是腦袋突然抽了。

繁雜的思緒帶着困倦的情緒,興奮過後是甜蜜,徘徊在該不該吻自己師父的糾結情緒中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許諾睡眠一向很淺,尤書寧醒來時她就清醒了,兩人洗漱後折返回律所,剛把車停好貝羽來電話說有當事人找尤書寧,于是兩人一起回律所。

她去文印室開所函再拿到財務室蓋章,他去看看是誰在找他。

這一次尤書寧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到所門前時尤書寧伸手在一旁的指紋感應區刷開門。

他走了兩步就回頭,想起她沒有錄指紋:“你還沒有錄指紋吧?”

許諾點頭:“沒有。”想罷補充道,“我沒什麽事情需要在非正常工作時間回所裏,所以錄不錄指紋都可以,像現在來就可以按鈴讓貝羽或者劉雪婷幫忙開門。”

他眸中的寒意更盛:“就沒有個不方便的時候?”

她目光有些閃躲,倒不是因為他咄咄逼人的話。只是她中午的那一吻仍舊在心頭揮之不去,她不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坦然,她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都快上升到道德層次了。

論該不該偷吻自己師父?

“偶爾……偶爾……會不方便……”所裏忙的時候,按鈴不一定有人聽到。

“我呆會兒陪你去找張姐。”

許諾低頭,臉頰微紅。師父……好像越來越關心她了?

因為她不在所裏,貝羽幫忙把當事人安排在了會客室。她路過前臺時點頭向貝羽致謝,然後小跑着跟在尤書寧身後進了會客室。

她剛關上門,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一聲重重的擊打着。她慘白着臉色回頭,見他完好無損的站在那兒,才穩穩的把心放在了心房裏。

“尤律師……尤律師……無論如何……你都要幫幫我……”一只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褲腿,雙膝跪地,聲音蒼老而荒涼,滿頭白發,布滿皺紋的臉上泛着點點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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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這才發現尤書寧身前跪着一個骨瘦如柴的老者,想來剛才的擊打聲是老人猛然跪在地上而産生的。

尤書寧眼中一片糾結,忙伸手扶起地上的老人,許諾見此忙搬過會客室旁邊的椅子讓老人坐下,自己則坐在了他另一邊。

“周先生,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尤書寧說的很艱難,纖長的手指從文件包裏掏出煙遞給他一支,點燃他手中的那支,猛吸起來,頃刻間會客室就煙霧缭繞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穆律師已經盡力了,但能不能再試一次……就一次好不好……”老人枯瘦的手顫抖的夾着香煙,聲音有些顫抖,說完從包中掏出一沓東西遞給他:“上周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已經是肝癌晚期了。我今年七十九了,不怕死,但我就怕我自己死的不清不白……我出獄兩年來四處找能為我打官司的律師……前兩個不過是騙我的錢,騙完我的錢就不管我了。你和穆律師好不容易讓我看到了希望,可他們卻想讓我看不到希望……尤律師……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垂死之人吧……”

尤書寧沒夾煙的右手從桌子上拖過那份文件,是醫院病歷,裏面是癌症确診通知書,最長時限是……兩個月。

他嘆了一口氣:“半個月前我在幾內亞,行政再審被駁回的第一時間穆律師就跟我通過電話。您的案子棘手在于只有公安局單方出示給您的證據,而且您當年入獄也是走了正常的庭審程序的。我知道您是無辜的,但退一萬步說,這都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想幫您,取證的事情卻很困難的,無異于大海撈針。并且公安局已經換了好幾任局長和員工,我們這樣打下去,也不能懲治當年誣陷您的那一幫人。”

而且大多數,已經是黃土蝕骨了。

老人熱淚盈眶,拉住尤書寧的手哭訴道:“尤律師,你怎麽還不明白?我什麽都不要,也不想懲罰誰,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清白,僅此而已。”

他怎麽可能不明白呢?但這個案子他一點勝算都沒有。他只是不想給老人希望,再讓老人失望。這樣的落差,一個七十九歲的老人折騰不起。

許諾默默無聞的将盛有水的紙杯推到兩人中間當煙灰缸。

“尤律師……求求你了,我只有兩個月不到的生命,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我得到清白的那一天。”

尤書寧徹底心軟,沉默着狠狠吸了兩口煙,聲音有些沙啞:“周先生,我只能說這個案子我盡力而為,但絕對不能保證會取勝。”

許諾心中一緊,到底是什麽樣的案子連她師父和最高法院副院長的學生聯手都覺得這樣困難呢?

老人瞬間破涕為笑,牙齒大部分已經脫落了,但這笑在許諾看來,像雨後的彩虹一般明亮。

“不怕不怕,尤律師不要怕失敗,年輕人多失敗才能更有經驗。我出獄已經兩年了,見的律師肯定在兩千個以上,你和穆律師是最有擔當,也是最有愛心的。但我希望你和穆律師能盡快處理,我怕……我怕我到死都沒能看到法院還我清白的裁定書。”

尤書寧心中一沉,他自然是不怕失敗,但老人卻已經經不起失敗了,這無形中給了他很大壓力。

“我和穆律師商量一下,在最短的時間內向高院遞再審申請書,要是這次還被駁回了,我們就上北京,直接去最高人民法院。”到最高人民法院反而會輕松很多,就算案子維持原判,但穆華生師父的面子最少能保證這個案子能重新審理。

老人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咧着嘴笑得像個小孩,将煙蒂丢在盛水的紙杯裏,轉身到牆角中拖出一個蛇皮袋,對尤書寧道:“尤律師和穆律師對我好我知道,幫我這麽多都沒收多少錢,真是對不住。這一次來市裏也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再來,孩子們要我把這些東西帶給你和穆律師,讓你們補補身體。”

尤書寧忙上前幫忙,眉頭深鎖:“您來就行了,還帶這麽多東西。”他打開蛇皮袋,裏面用老舊酒壺裝了滿滿兩壺茶油,還有幾只捆綁着的土雞。

他突然間覺得呼吸困難,老人身體這麽差,這些東西是怎麽弄過來的?

尤書寧不再推辭,他收下老人心裏還好受一點。

“您什麽時候回去,我送您去車站。”

“我馬上就走。”

“我送您到車站,就當謝謝您給我帶了這麽多東西。”

老人忙擺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搭車。”

“您要是不要我送也可以,這些東西您也一并帶回去吧!”

“……”

尤書寧和周老先生在前臺等許諾,她以光速開好所函一同送老人到車站。

老人這才發現一直沒有吭聲的許諾:“穆律師那邊我倒是看到了一個小姑娘,沒想到尤律師這邊也帶了個小姑娘。剛才沒察覺,現在才看到,真不好意思。人老了,不中用了,現在黃土都埋到喉嚨了。”

老人心态好到許諾不敢想象,換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了。

“穆律師那邊是他的女朋友,也是個律師。我是尤律師的助理。”許諾跟老人講解道。

老人笑眯眯的盯着她,滿目慈祥,一下子就窺探到了她內心的想法:“沒什麽助理不助理的,都是律師。既然跟了尤律師也是個機會,不僅自己要努力,也得有自信。”

許諾感激的笑了笑,重新表述道:“我叫許諾,您叫我小許律師就可以了。”

老人欣慰的點點頭,轉頭對開車的尤書寧道:“尤律師,我說的是萬一……萬一……判決下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還請您幫忙把副本燒給我看看。”

氣氛好不容易有所緩解,老人這一句話瞬間讓車廂裏無半點聲音。尤書寧開車的手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許諾笑着說:“您放心,我師父可是全江城市最年輕的一級律師呢,這樣是不是覺得信心滿滿。雖然師父他自己回答的那樣沒有底氣,但我還是相信他。”

她也并不只是單純的安慰老人,雖然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個案子的具體情況,但她還是無條件的相信他。

因為在她心中,他永遠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尤書寧将老人送到車站,買了最近的一趟汽車票。老人站在車站沖他們所在的位置用力揮手,風吹過老人花白的頭發,瘦弱的身材在人群擁擠的車站顯得搖搖欲墜。

許諾眼眶酸酸的,她沖老人用力的揮舞着胳膊,車在緩緩行駛,老人一直沒有停下他揮舞着的右手,四圈一個拐角,高樓大廈擋住了老人瘦弱的身板。

“師父,這個是上次在機關食堂裏和穆律師讨論的那個案子嗎?”

尤書寧眼中滿滿的都是深沉,老人在時的那一點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

“我記得上次讨論的是一個行政案子,告的是上杭縣的公安局。”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聲音也提高了一個八度,“那周老先生就是當年蒙冤入獄十八年的當事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三生》的親們能給四爺留個評麽?因為看這一本的人沒四爺醫生文和毒舌老師的多,親們給四爺一點鼓勵撒。買個萌,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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