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

許諾聞聲擡頭,就算她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尤書寧對她的那顆心,她握緊手心,覺得身上滿滿的都是愛,糯糯的開口:“師父,我晚上想和你父母吃飯,然後正式改口。”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尤家人的認可,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尤書寧着想,電視劇裏不都是這樣了,最難攻克的就是婆媳關系,她不能讓他為難,更不想看到他為難。

尤書寧笑着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将她的心思一覽無餘:“這事不着急,明天中午我們就過去。”

許諾最終沒能如願,在夜幕降臨時到達許家依山傍水的小別墅,尤書寧領着他穿過枝繁葉茂的樹叢,走在小石子鋪就的路上,道路兩旁火紅的雁來紅長長的像紅毯一樣鋪開,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她有些緊張,在門前停留很久,忐忑的問他:“你這算是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見我父親,咱們兩手空空不太好吧,要不再折回去買點東西?”

“不用,我已經給了你父母最想要的東西。”他笑着牽着她的手,空閑的右手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許言,睜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尤書寧,兩人對視片刻後許言轉頭脆脆的吼了一嗓子:“媽,咱姐咱姐夫回來了,這下可以開飯了吧!我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許諾汗,貌似早晨她才剛從這個家出去,回來時總感覺有什麽變了,帶着……濃濃的暖意。

他們倆是從玄關直接到餐廳的,都沒來得及洗個手就被許言拽着坐在了純白大理石的椅子上,她望着伏素精心烹饪的一桌子飯,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擡頭心疼道:“這一大桌子菜哪裏能吃完,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開始準備了?”

“媽媽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還沒來得及好好疼你就嫁人了,十三年……這點疼愛太少了。”伏素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說着擦淨臉頰上的淚水忙嗔道:“今兒是個高興日子,我都說了些什麽。”

許輝的臉從始至終的繃着的,拿過桌子上的茅臺給尤書寧滿上,氣勢洶洶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紅酒,今天就陪我喝一次。”

尤書寧端起玻璃酒杯,笑着說:“我爸也好這一口,逢年過節也陪着他喝上兩盅。”

“那好,小言還小,以後就你陪我喝。”

“好的,爸!”尤書寧這一聲“爸”叫得自然,沒有絲毫的猶豫。

許輝眼裏滿滿的都是欣賞,半晌後說:“來河山所幫我吧!我缺一個幫手。”

魏浩海身邊都是一群法學碩士畢業的年輕女性,也多的是跟了四五年的老助理。而許輝身邊只有一個曾經在法院給他當書記員的律師,兩人算是河山律所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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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想想。”其實無論在河山律所還是錦天律所,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影響,對他自己的專業能力,他一點都不懷疑。

許諾剛幫着盛完飯,将碗放在許輝面前,思忖很久才說:“爸!還是算了吧!他剛在錦天所站穩腳,要是現在以您女婿的名義進入河山所,肯定會有人看他不順眼,我也不想別人說他憑着我才能做到他想要的身份。”

她是許輝女兒的身份早已是江城市人盡皆知的事實,可尤書寧有個省公安廳廳長的父親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她不想讓他經受那些沒必要的流言蜚語。

許輝擡頭,心中不是滋味,語氣也瞬間冷了好幾度:“我就要他給我打下手怎麽了?我随随便便接的案子都是他想接都接不來的大案子,來我這裏是鍛煉,怎麽被你就說成折磨了?”

許諾忙示好般給許輝捶背,谄媚道:“我知道爸爸只要一聲吼,全h省內所有大案子都能在您手中。”說完沖着許言擠眉弄眼道,“小言,你說是不是,咱爸可是江城市政法界響當當的人物啊!”

“都多大年紀了還和女婿吃醋,你這輩子醋還吃的不多啊!”伏素解下圍裙坐了下來,對許諾說:“諾諾去吃飯,甭管他,掉醋壇裏淹死得了。”

她沒動,仍然給許輝捶背。

“行了行了,錘的酒都撒了。”許輝說着舉杯示意尤書寧一起喝。

許諾得到許輝授權,這才坐到尤書寧旁邊。男人和女人吃飯的區別就在于女人二十分鐘就能吃完,兩個喝酒的男人一個小時都不夠,還有說不完的話和……說不完的案子。

許諾等了很久都沒見尤書寧回房,索性先洗了澡,找吹風時經過餐廳,許輝和尤書寧還在餐桌上,已經沒有吃飯了,餐廳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關了,昏暗中她能看到兩個紅色的火光——是兩根燃着的香煙。

許輝猛吸一口煙,火光也亮了一點,沉默半晌後說:“送走小諾那一年我很傷心,從那個時候就計劃從法院系統下來,然後進律所,把小諾接回來。”

“那您現在是心想事成,也沒什麽遺憾。”尤書寧彈掉煙灰,安慰道。

“我也是憑着這股信念開了河山律所,小諾十五歲那年我準備把她接回來,碰巧那年處理了一個類似的案子,孩子是找回來了,卻沒有想象中貼心。那個時候我就遲疑了,我想,與其把她接回來了相處的不和睦,索性就把她擱在心底,這樣對自己,對她都好。”許輝頓了頓,中指麻利的探了探煙灰,“再後來,就怕這件事被媒體挖出來了對河山和我有影響,索性就不再去打聽小諾的消息了。”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有時候想,要不是因為我名利心太重,把小諾接回來,她也不至于過着韓家那樣的生活。我早就該知道,能狠心遺棄自己孩子還找我索要錢財的父母,怎麽會是一個稱職的父母呢?”

許諾倚在冰冷的牆面,韓父韓母确實是好父母,只是他們的愛都給韓良和韓暖暖,他們的愛太少,容不下第三人。

“過去的事情我們也就不要再提了,反倒讓大家都不快活,立足眼下就好了,我相信我能給她全部的幸福。”

有些人說這句話會讓人覺得虛僞,他好像很少說愛她,卻能将她保護的很好,無論什麽事情都能先考慮到她的處境。

“我很慶幸小諾遇見了你,倘若不是你,我這輩子估計都不能子女雙全。”

尤書寧輕笑出聲,說:“說出來也不怕爸爸笑話,這丫頭遲鈍的很,我看上她很久了她都不知道。她還沒畢業的時候住在財大那邊,我想那麽遠,來回上下班都得花三四個小時,多累啊,就讓所裏的一個實習律師說我在花都小區的房子是她的,讓小諾住進去,房租的事情再說。後來碰到爸媽的離婚案,我用一千萬标的的遺産案和陳娟娟換來了這個案子的代理權,明知道她的所以情況卻還要裝作不知道。有時候也能感覺到她是喜歡我的,但就是拿不準。”他撚着香煙猛吸幾口,“和她的這場戀愛,是我在處理案子時沒有的冷靜。”

許輝哈哈大笑,滅了手中的香煙:“她不是遲鈍,只是以她那時的根底,你對于她來說是高不可攀,就算她真的察覺到了蛛絲馬跡,也不會這麽想。”

許輝說了什麽許諾聽得都已經不真切了,原來花都小區的房子,是他的,難怪伏素的離婚案會轉到他手裏。

她沒有再聽下去,有些事情知道了驚喜,但是不知道,也是溫暖。

她蹑手蹑腳的回房,找了幹發巾擦頭上的水滴,偏着頭想這兩件事情,要不要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

沒一會兒房門開了,木質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尤書寧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溫柔幫她擦頭發。

“華生的案子定在九月二十二號開庭。”

她擡頭盯着他完美的側臉,一時感慨萬千:“冬凝姐要是能做華生的代理律師就好了。”

尤書寧不知道在哪裏找來吹風,細細的吹幹她的頭發,說:“那樣的話估計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啊……突然想起來二十、二十一號是今年司法考試的時候。”

“你準備好沒有?”

許諾忙不疊搖頭,說:“我覺得我每一門都複習的差不多了,但是只要做模拟試卷就會很糟糕。”

“有一個笑話是:一司考考生問禪師,為什麽我感覺每一科 都學的不錯,但是考試成績卻總是不理想呢?禪師笑而不語,拿出杏仁、桃仁、花生仁、麻仁、瓜子仁分別讓其品嘗,笑問,好吃嗎?考生點頭。禪師接着拿出五仁月餅,問道,還好吃嗎?考生恍然大悟,沉默退出。”他摸了摸發梢,差不多幹透了,轉身将吹風放進浴室,出來時正見她坐在床邊整理頭發,白淨的臉上只有睫毛投下的陰影,頭稍稍低着,露出後頸一大片肌膚,他心中一動,某種情緒像秋日原野上的野草,一瞬間就燒了起來。

“五仁月餅也不錯的,裏面kim不是也覺得好吃麽?”她擡頭見他走來,忙為五仁月餅伸張正義,當下梳子整理床鋪。

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被尤書寧抱在懷中,脖頸處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在她身體裏一點點蔓延開來。

“小諾,想不想要一個孩子?”他帶着濃重的喘息問她。

☆、 如果我變成回憶(1)

三月枝頭的淡粉色桃花永遠是這個季節的翹楚,朵朵桃花燦爛的綻放在枝頭,于冬凝一身粉色的夾襖抱着鄭沫沫點名要的法學書籍一早就到報告廳霸座位。

她占了第一排中間的兩個位置,将厚厚的三大本擱在她身邊的空座上表示已經有人占了。

然後索然無味的耷拉着腦袋盯着陸續進場的學生,一直等到報告廳走廊都站着人時鄭沫沫都沒有來。

于冬凝蹙着柳眉掏出手機給鄭沫沫打電話,忍不住怒火中燒:“鄭沫沫,你丫要是再不來姐姐可就真不管了,是你要考司考還是我要考司考?”想她金融學院投資系學霸級人物一枚來攙和法學院的講座就一肚子氣,更怄氣的是鄭沫沫這皇帝不着急,她這太監倒是積極。

鄭沫沫那頭明顯底氣不足,弱弱的為自己辯駁:“那個……那個……微笙……他有個案子缺助手,我就去律所幫他了……一下下,就過去不了了。”

鄭沫沫重色輕友也不是頭一次了,他微笙真的缺這點錢請一個助理嗎?于冬凝強迫自己深呼吸,低斂着眉眼掃了下隔壁桌位上的說,冷聲道:“那剛好,多的是聽講座的人,不差你一個,還免得占了別人座位……”說完毫不留情的按了挂機鍵。

她看着離她僅僅兩米的黑板,徑直往報告廳門外走去,在大樓階梯前望着傍晚灰蒙蒙的天際,三月的天黑的早,才六點都快黑透了。

她在臺階前活動活動筋骨,咬牙切齒的想晚上該怎麽收拾鄭沫沫,她蹦跶着從臺階上下去,雙手随着腳步一左右搖擺着,口中哼着不成曲調的歌,伴随着“啪”的一聲手上傳來鈍痛,雪白的a4紙散落了一地。

“對不起!”溫潤的男性嗓音,聲音帶着奇異的磁性。

冬日裏冰冷的手受到一點點撞擊都會疼得厲害,于冬凝柳眉微蹙,揉了揉右手,居高臨下的望着滿地找a4紙的男人,說到底也是她走路漫不經心,只是不知道他的對不起為什麽會戰勝她的反射弧先說出口。

難道他比她更加心不在焉嗎?

她俯身在臺階上幫忙拾a4紙,她沿着臺階往下,前面男人明顯心不在焉,撿拾a4紙時一腳踩在她正銜住的紙張上,她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着愠色:“腳!”

穆華生半抱着文件夾反身坐在臺階上,目光有些空洞,很久後才将視線定格在她臉上,眸中的本就黯淡的星火一點點熄滅。

于冬凝拿起那張印着大大腳印的資料,看到上面大大的“國際法講座資料”,終于正眼掃了眼面前的男人。

清秀的眉眼,眼睛很大,裏面卻滿滿的全是落寞,視線直直的盯着報告廳前帶着彩燈的噴泉,半晌後望着她,抿了抿嘴唇,苦笑道:“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他頰邊有兩個酒窩,很明顯,微微抿着嘴就很突出,于冬凝心上像被什麽狠狠的擊打了一下,沉悶的很,順勢坐在他身旁的臺階上。好在臺階夠大,他們所處的地方靠着右邊的花壇,即使來往行人衆多,他們也沒有影響到正常通行。

“什麽事?”

“如果只有三個月的生命,這段時間你會用來做什麽?”他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嗓音也是低低的,卻很有力。

于冬凝要是往常碰到這種情況,一定啐那男人一口唾沫,高聲說:“哥哥,都大春天了咱能不感懷傷秋麽?淨說些有的沒的有意思麽?”然後将手中的文件‘啪嗒’一下扔在他臉上,拍拍手轉身離開。

可人就是這樣,凡事總有例外,而眼前的男人就是于冬凝眼中的例外,她整顆心都被他剛才苦笑時頰邊的酒窩給吸引了,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和她所看到的不一樣。

她剛才心髒陡然漏了半拍,這麽多年竟然對異性有了心跳的感覺,這事要是鄭沫沫知道,肯定會笑得前俯後仰,指着她說:“咱鐵樹這麽多年,終于開花了。”

“一是想辦法延長自己的壽命,二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穆華生心中一怔,忽然滿滿的都是能量,枯木逢春一般有了新活力,從她手上接過材料,對着她燦若千陽一笑,轉身揚了揚手中的資料,高聲說:“謝謝你。”

于冬凝完全沉浸在穆華生剛才燦若千陽的一笑,他身後是燈火通明的教學樓,許諾身旁花壇中的桃花在他那一個笑容中都失掉了顏色,她呆愣在原地十幾秒,待再也看不到那人高大的身影後才想起來去追。

她壓制住自己小鹿亂撞的心跳,想着方才穆華生手中的材料,拔腿就往報告廳跑去。

等她到報告廳時看到投影儀的幕布已經放了下來,裏面很安靜,穆華生在講臺旁整理方才散了一地的資料。她眼尖的看到她為鄭沫沫買的三大本那張座位上還沒有人,她挨個道歉後一屁股坐在那兒。

即使走廊已經站滿了人,她這張座位仍然是空着的,由此可見她母校學生的素質有多高。

于冬凝這才看清她眼前的人,個子很高,目測在一米八以上,她不免感慨了一下自己這一米五五的身高,一時有些惆悵。

穆華生不是一個好老師,于冬凝一眼就看出來了,或許是根本就不是老師,對于授課很生疏,整堂課和學生都沒有任何交流,但卻把知識點抓的很準很精,這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好的移動知識庫,卻缺少将知識更好交給學生的方法。

她盯着他側臉的酒窩,皮膚很白,臉頰帶着微紅,自顧自講着國際法相關知識點。

于冬凝就坐在和他不到兩米的第一排,他卻一直低着頭看着電腦屏幕。兩個小時後,穆華生站起來用他那獨有的磁性嗓音宣布講座結束,剛好她坐在中間,左右不走又出不去,急得她只差沒踩着桌子蹦到講臺前,等她左右的人散去時早已不見穆華生的身影了。

她一跺腳,真後悔方才沒有踩桌子追上他。

她沿着教學樓一直追到停車位上,氣喘籲籲的望着已經黑透的夜,冷風嗖嗖吹在她臉上,像刀割一般。她顧不得這些,忙掏出手機給鄭沫沫打電話,劈頭蓋臉就問:“剛才講座的主講人是誰?”

鄭沫沫在電話那頭愣了很久,望着正在格子間整理案卷的微笙半晌才說:“你問這個幹嘛?”

“哪來的那麽多廢話,直接告訴我是誰不就成了。”

“噢噢……這個……好像是錦天所的……具體是誰我沒注意……”

于冬凝一扶額,深吸一口氣:“行了行了,我自己去查。”她轉身往宿舍樓下黑板上的公示牌跑去。

穆華生沒開車,沿着學校寬廣的道路往學校裏越走越深,轉身走進小花園,坐在角落的亭子中看着校園裏的通明的燈火,耳畔響起豪爽幹脆的聲音:“一是想辦法延長自己的壽命,二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魏皓月的電話,沉聲說:“媽,幫我訂一張明早飛美國的機票,我稍後聯系醫生安排手術。”

魏皓月在那頭喜極而泣,含着淚猛點頭:“好……好……我和你爸爸陪你去……”

他挂了電話,望着身旁栅欄外身穿粉色夾襖的女生,她卯足了勁的往前跑,腦後紮着的馬尾随着奔跑上下、左右搖晃着,臉頰被初春的風刮得紅彤彤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似的。

他覺得她不适合粉色,更适合燦爛的黃色,因為那是向日葵和太陽的顏色。

尤書寧一愣,想起是方才跟她說話的正是栅欄外的女生,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他目送着她消失在黑暗中,他起身拂掉身上的塵土,喃喃道:“果然是生命力旺盛的人,不然也不會回答的那樣幹脆。”

路燈将他修長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也很蕭索,他往緩緩的往停車位走去,心底忽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力量。

從教學樓到宿舍本來是十分鐘腳程的距離于冬凝只用了兩分鐘,宣傳單上的人明顯不是方才她遇到的人,再将視線移到主講人信息上:魏浩海,江城市律師協會會長,錦天律師事務所法人。

那天本不是周末,她打了個車直奔家裏,于建睿歪在沙發上看報紙,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眼鏡,見她這個點回來也很驚訝,忙問:“今天不是周五,你怎麽回來了?”

她上前抱住于建睿的胳膊撒嬌道:“不是周末就不能回來嗎?我想爸爸了。”

于建睿摘掉眼鏡,他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他又怎麽可能不了解呢?

“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的。”

于冬凝臉一紅,嬌嗔道:“爸……”想罷也不在拐彎抹角,笑着說,“老爸,我要你幫忙找找你女婿。”

于建睿一挑眉,若有所思:“噢?”

“我今天去聽國際法講座,看上了人家主講人。”

“律所的?”

于冬凝搖搖頭:“這個我不敢肯定,但主講人信息上是錦天所法人魏浩海,我想爸爸單位正好在律所對面,肯定和魏浩海有交集,我想讓爸爸幫我問問,看今晚上講座的到底是誰?”

于建睿在官場二十幾年,自是知道官場不易,讓于冬凝依着自己選了投資學也是不想讓她卷入政權漩渦,他的未來女婿,自然也同意不希望是從政的了,倘若是律師,貌似也不錯。

“爸爸剛好和他有點交情,這點問題都不是問題。”

于冬凝撲進于建睿懷中,咧着嘴傻笑道:“謝謝爸爸!”

第二日省委大院裏于建睿窩在皮椅上看着窗外早櫻紛飛,生機蔥茏,男秘書将一沓厚厚的資料遞給他,面上凝重,低聲說:“昨日在財大代替魏浩海上講座的是他的侄兒穆華生,去年剛博士畢業,是萬鄂湘帶的最後一屆博士生,也是武大最年輕的法學博士。”

于建睿唇角的笑漸漸衍開,眸中笑意更,随手拿着穆華生的照片翻了翻:“最高法院副院長的學生,二十四歲的法學博士,不錯不錯……我那丫頭眼光不錯,連模樣也不錯。”

秘書遲疑道:“可是……他命不久矣……”

于建睿的笑凝固在臉上,轉頭不解的看着帶着黑框眼鏡的秘書,沉聲問:“怎麽回事?”

秘書從那一沓資料中找出一張病歷,說:“這是一周前景和醫院的病歷,穆華生他……胃癌晚期……”

于建睿心沉到了谷底,面色凝重,旋即問:“還能活多久?”

“三個月到一年不等,看病人自身免疫系統,也有活上五年的。”

于建睿點燃一支煙,猛吸幾口,望着窗外生機勃勃的早櫻花,它旁邊的香樟樹正在換葉子,風過卷起一地落葉。

“這事處理幹淨,不要讓冬凝找到任何線索,她還年輕,往後會遇到很多優秀的人,時間長了,大概也就忘了。”中指麻利的彈掉煙灰,接着道,“記得跟魏浩海也說清楚,就說他承了這件事,我給他找十個國企顧問單位。”

“穆華生是他侄兒,我怕……”

“放心,他不是那種看着我女兒掉進火坑裏都不插手的人。”

秘書彎了彎腰,轉身離開辦公室。

于建睿的視線久久的落在粉色的櫻花上,于冬凝的性格她真的,犟起來怕是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再無可能遇見。

妻子早逝,只留下膝下這一個女兒,他定要護她周全,不讓她受傷害。

☆、 如果我變成回憶(2)

“我問過魏浩海,他也不知道是誰,大概是他衆多助理中的一個。”于建睿拿着剪刀剪去富貴竹上的枯葉,神情平和沒有任何情緒。

于冬凝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暖陽,只覺得手腳冰涼,仿佛隔了幾個世紀一般漫長,許久後她擡起頭,目光中透着堅定,她說:“爸,我想去錦天所工作。”

于建睿右手一滑,剪刀在濃綠的富貴竹上劃出長長的痕跡,他指腹摸着上面的傷痕,良久說:“無端出了意外,這富貴竹怕是不能活了。”旋即将那一支抽出來,順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她微微皺了眉頭,耐心的重複了一遍:“爸,我要去錦天所工作。”她想的很簡單,不管講座是誰去的,那人總歸還是一名律師,而且極大可能是錦天所的律師。要是她也成為一名律師,江城市法政系統也就這些人,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再次重逢。

“只要你喜歡,都可以。”

于冬凝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人,第二日就以閃電的速度進了錦天所,成為刑事第一辯李立的助理,第二年司法考試,她以絕高分順利通過,拿到了實習律師證。

她跟着李立出了連她自己都數不清的庭,每一次開庭前她都會先聯系對方律師,她期盼着有一日能在莊嚴肅穆的國徽下和他再次遇見,卻沒有一次順心。

三年零一個月,一千一百二十五天,她從滿懷希望到跌落谷底,她想,她不求再次相遇,至少……讓她知道他的姓名,能在午夜夢回時喚出他的名字。

對于于冬凝來說,三年時間能沖淡很多東西,卻沒有沖淡穆華生在報告廳前驚鴻一瞥時的那個微笑。

于冬凝左臂拎包,偏着頭握住手機望着錦天所側路道路兩旁凋零的櫻花,微風一過粉色的花瓣漫天飛揚,她嘆了一口氣,忙拉回注意力,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歉意:“真對不住,法院逼着我又撤訴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您了。”

電話那頭是蒼老柔和的聲音:“你也不要太自責,這事也不急在一時,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當事人的諒解反而更加深了她心底的內疚,方才憂愁的神情瞬間變得鬥志滿滿,朗聲說:“我今天下午就紮在省圖書館了,一點一點的挨個去找對應法條,您放心,就算死磕到底我也一定要幫您讨公道。”她伸手按了電梯。

“那謝謝你了。”

“您別這麽客氣,我師父收了您的律師費,我為您辦事那是應該的。”

“那好,就先這樣了。”

“好的,再見。”

于冬凝挂斷了電話,電梯剛好到達錦天所所在的樓層,她大步流星的往所裏走去,她得找個好姐妹陪她一起去泡圖書館。她在天藍色格子間穿梭到小師妹許諾面前,見她一臉呆愣的抱着橙白相間的抱枕,一時也是一愣。

“小諾,抱着被子想啥呢?”她見許諾臉頰發紅的将薄被折得整整齊齊,然後恢複成抱枕模樣擱在卷宗上,良久後才回答她的問題:“午休剛醒,人還不怎麽精神。”

她坐在許諾旁邊的格子間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慫恿道:“要不要溜出去玩玩?”說玩也不是玩。

“冬凝姐去玩吧!我怕師父等會兒還會回來,就不去了。”許諾搖搖頭,俯身打開抽屜,之後再關上了!

“我打包票,你要是今天還能見到尤律師,我就把腦袋砍下來給你當球踢。”她極力規勸,不惜加大賭注來證明尤書寧真的不會再回所裏了。

她說的是實情,一個律師,不在律所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要是天天都呆在所裏,那只能證明一件事——這個律師沒業務。當然還有一個意外,就是大boss助理太多,基本上不是超大的案子,自己不會親自出馬的。

她心中猛然一痛,瞬間白了臉色。三年,三年了她既然還抱着期望。

許諾在她面前向來小心翼翼:“我畢竟只是助理,還是個沒拿到實習證的助理,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所裏準備司法考試要好一些!”

“哎呀呀,你咋這麽婆婆媽媽的,我是帶你去省圖書館,又不是其他地方。”她拉住許諾的胳膊往外拽,真不知道這腦袋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尤書寧對她的都枉費心一般沒有半點回應。

許諾無奈,拗不過她,只能說:“要去也得等我鎖好抽屜了吧!”

于冬凝拍了拍她的肩,豪氣道:“早說嘛!”

她挽着許諾的胳膊,開心道:“你比我高,我挽着你要搭一點。”

許諾低頭看了眼她穿的平跟鞋,訝異道:“冬凝姐怎麽穿平底鞋了?”

“矮就矮,穿那麽高幹嘛,沒事跟自己過不去麽?”

于冬凝走在外側,格子間盡頭從對面走來一人,和她擦肩而過,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她看清了那人頰邊那個熟悉的酒窩,她猛地甩開許諾的胳膊一把抓住那人,他身上的筆記本電腦應聲摔在地上。

穆華生秀氣的眉微微皺在一起,擡眼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于冬凝,只覺得她的眉眼間有幾分熟悉,棕色梨花卷的頭發慵懶的披在肩頭,良久後輕聲說:“能否允許我把電腦撿起來?”

她“咚”的蹲在地上抱住筆記本,臉頰緋紅,心髒快要跳出來一般,連聲問:“你叫什麽名字?是在跟師父還是已經獨立了?”随後武斷道,“這本子壞了,我明兒修好了還給你。”

“我叫穆華生,已經獨立了,現在幫魏律師處理個別案子。”說罷指了指她緊緊抱住的電腦說,“我先看看,應該沒那麽容易就壞了的。”

“魏律師,是我們boss麽?”

“嗯,是的。”

她眼眶一紅,喃喃道:“難怪你會替他上那堂公開課……”她就知道他一定和錦天所有關系,她等到了,她終于等到他了。

穆華生清秀的眉眼一挑,盯着她霧氣聚集的雙眸,不解道:“你說什麽?”

她以光速掏出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本子我幫你拿去修,明天早晨所裏見。”話音未落就拽着杵在一旁的許諾就往所外面跑,只餘下拿着名片站在原地仍然一頭霧水的穆華生。

一路上她都沒說話,直到将車開到省圖書館門前停住車,她趴在方向盤上顫抖的身體,眼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她笑着說:“穆華生……穆華生……我找到他了,我終于找到他了……”

許諾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沒事沒事,能遇到就是最好的……”

于冬凝想,相逢大概是上天賜給他們最好的禮物。

她猛點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等平複情緒後抱着穆華生的筆電揚着嘴角驕傲道:“如果手機是兒子那電腦一定是丈夫,絕對不能和別人共用電腦,我要用它來找到他所有聯系方式。”

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錯失這個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今天更的有點少,因為要和碰到的時候對上,就用了點時間,今天少的,四爺明天補起來。

麽麽噠o(n_n)o

☆、 如果我變成回憶(3)

許是上天也想讓他們再次相遇,于冬凝和許諾剛進省圖書館就碰上了尤書寧,相比于許諾的不知所措,她有些尴尬,比較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說今天絕對不會再次見面的。

許諾有些拘泥,轉身去找了圖書,她則拎着筆電徑直走向尤書寧所在地,電腦推到他面前,說:“尤律師能不能幫忙破解一下開機密碼?”她從進律所開始就知道尤書寧有一個省公安廳廳長的爹,但說到底他今天得來的成果都是自己努力的,提不提都沒關系。

尤書寧沒問她就接過電腦,唰唰幾下就将屏幕轉向她:“開機密碼是:國際法拼音的小寫。”

她以最快速度打開電腦裏的軟件,将qq、msn、hy等一切聊天工具的賬號都記住,然後掏出手機逐個加上來。

許諾和尤書寧說了幾句話,她沒聽真切,那一整個下午,她在研究的同時就只剩下等聊天軟件上穆華生的回複了。

尤書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等日薄西山她和許諾收拾東西閃人時都沒能等到回複,臉上難免落寞,故作輕松的挽住許諾的手臂說:“走,姐姐新接了一個勞動糾紛的案子,請你去吃飯。”

許諾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被一個電話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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