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色的寂寞(上)
我的世界是白色的,單一純粹。這樣的世界是人們向往的,卻也是缺乏人氣的。我一直以來都很普通,小鎮上的農家孩子過着與其他孩子一樣的童年。我的家在松國最西邊,一直以來都不太安寧。六歲那年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将我的人生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貧瘠的山村,人們生活艱苦,邊界的不安定造成了強盜的大量出現。那天爹和娘交代我照顧好弟弟便去田間勞作。弟弟比我小兩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就又不知道他跑去了哪裏。我只好頂着大太陽出去找,找了一下午直到太陽落山我才悻悻地走回了家。可是回到家的我看見的卻不是爹和娘而是村長,村長告訴我因為我家還有少量的田地因而還有些東西便被強盜盯上了,爹娘被殺連躲在草垛裏的弟弟也沒能幸免。
這是一個晴天霹靂,我從此再也沒有家再也沒有親人。我腦子一片空白,良久便嚎啕大哭起來。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這樣的事實有些殘忍。在這樣不安寧的環境中失去了庇護的孩子該怎樣生存。
我離開山村,那裏沒有了親人留下的只是刺痛肺腑的回憶。
我來到了城鎮因為我想活下來,小山村太不安寧不适合留下。但我太小在城鎮沒有人願意要。青樓那種地方就算是餓死也是去不得的。
最終我淪落為乞丐和另外幾個孩子一起乞讨,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那天很冷,冷的我一直打哆嗦。今天出去乞讨的三兒和喜子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出去拾了些柴火。正高高興興的抱着柴火會破廟,便看見一人倒在廟前。愣了數秒才将那人拖進廟裏,他實在太重,光是拖就去了我半條命。
我将他拖進廟後找來稻草蓋住,我知道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倒在這裏。果不其然,不一會就有人找到了這裏。我不知道那些是什麽人,但他們一定比殺死我爹娘的強盜更狠厲,那樣寒冷的眼光只是無意間看到就有種淩遲的感覺。
“小乞丐,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倒在這裏”突然一人的眼光盯在我身上,我頓時便失去了行動能力,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迎面而來,“我,我,我看見,他,他”我閉眼一指那群人便瞬間消失在我面前。我呼出一口氣靠在牆上倒了下去。
“你倒是膽子不小”我還驚魂未定便又聽見一個人的聲音,我回過頭竟是我救得那人,瞧了他兩眼便不再理會。這一上午發生的事太多,有些消化不良。那人見我不說話便又道,“不過你運氣倒是不錯,剛剛你指的地方正好是我住的地方”。“你是大夫”他身上有很濃的藥味,其實我一直不覺得那是藥香因為我讨厭那種味道。“應該是”那人想了想回答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是應該是?不就是欺負我是小孩嗎?“這我倒是沒騙你,我雖被別人稱為大夫,但從沒有醫過任何人。”不醫人的大夫也叫大夫?這我就不懂了。不醫人他靠什麽吃飯呢?這個大叔真奇怪。
大叔傷的不是很重,沒多長時間就全好了。我想跟着他學醫術這樣以後就不會再過着乞讨的生活了。大叔知道後很爽快的答應了,只是沒醫過人的大夫醫術會很好嗎?我一直很懷疑。
這幾天大叔似乎想出城,出門的次數越加頻繁。我悄悄跟在他身後,不出意料果然來到了城門。“城門每三個時辰換一次守衛,每到旁晚時交接極為松懈。其實我們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去”我歪着頭看他。“你說的很對,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兒子”說着不等我反應拉着我便向城門走去。害的我一路膽戰心驚。
出城後我甩開他的手,“誰說我是男孩子的”。他一驚,“難道不是”。“當然不是”朝他大叫一聲甩頭就走。
神農頂。
這是純白的的世界,白得高貴白得灑脫。神農頂終年積雪,極為寒冷但這裏是所有學醫之人的聖殿。我不知道什麽是聖醫門,也不知道神農頂這三個字的意義,更不知道我的師傅竟是這一代聖醫門的門主。
聖醫門的門衆很多,多到我常常會将他們的臉和名字對不上號。聖醫門和我同齡的人很多,最起碼我認識的就有十一個,聽說西閣、東苑、南臺還有許多但都沒見過。我一直跟師傅住在北堂,這是神農頂重地一般人不得進入,除了師父和師父的貼身丫鬟。就連長老也必須得到傳召,否則擅闖北堂就意味着與整個神農頂為敵下場不言而喻。而我卻是不同的,因為是師父帶回來的又收為弟子所以就一直住在北堂。
我知道這是個競争激烈的地方,從帶我到學堂的男孩身上我看到了這些。他比我大四五歲一身白衣幹淨好看,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有羨慕、嫉妒、好奇以及憐憫。後來我才知道,聖醫門一直是一代單傳,歷來都是門主之徒登上門主之位。聖醫門中那麽多弟子挖空心思想博得門主欣賞,豈料我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丫頭搶了那尊寶座,任誰心裏都是不服的。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沒有朋友,因為他們都是敵人。除了師父我誰都不能相信,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除掉我太容易。我小心翼翼的在這裏生活了六年,學會了很多。我白天學醫夜晚學毒,有時冒着風雪找個無人的地方煉毒習武。
日複一日,但這天晚上沒有月光風很大神農頂出奇的冷。偷偷跑出來的我被一道紅影所吸引,似乎不是神農頂的人呢?在神農頂大家都穿白衣,那麽是誰闖了進來。不待深思便追了上去。寒風中他紅衣紛飛猶如在雪地裏盛開的曼珠沙華,他回頭望了我一眼,眼神很淡就像他看着你卻看不到你這個人。很自負的人呢?“你是誰?”攔住他的去路賭氣似地冷哼道。他這才擡起頭拿正眼看我,我也這才發現他的左臉頰上帶着一塊銀色的面具。就算如此他的容貌也沒因此大打折扣,反而更加邪魅。“你是聖醫門的人?”他不答反問。“你沒資格問我”竟然這麽問無疑就是夜探聖醫門的人,不壞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再廢話一把銀針撒去便和他交上了手,沒想到這人武功出奇的好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打了、不打了”那紅衣少年突然停手叫道。再打下去吃虧的肯定是我,我也立馬收了手。“我叫黃瑾,我想找一種叫幽蘭草的藥他們說只有聖醫門有,所以就偷偷遛了來。對你并沒什麽惡意”說着舉着手揮了揮手表示沒帶武器。
幽蘭草我到是聽說過,聖醫門的确有不少。“你知道哪裏有,指點指點”說着他邪魅一笑,這一笑風華絕代不知會傾倒多少少年少女,我沖他淡淡得笑着指着我來的地方,“那裏有很多”。說着只見紅影一閃他便縱身而去。我笑得更歡了,他若去了那裏只怕休想再出來,先不說北堂的奇花異草劇毒無比,這擅闖北堂的罪名一旦坐實可就大事不妙。
我等着當晚神農頂的警鐘聲,可是一夜寂靜讓我有少許納悶。他不可能順利逃脫,除非他沒有去。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被我抛在腦後。因為第二天一早師父告訴我确定讓我當聖醫門的下任掌門。這本是一個好消息,可對于在神農頂沒有根基的我來說無意成了衆矢之的。我望着師父良久,“五年,我要五年的時間”留在神農頂除了醫術我學不到任何東西,想要掌控神農頂我需要更多的東西來充實自己。“你想下山”師父望着我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從起初的審視到後來的柔和最終釋然一笑,“那五年後讓我看看你的手段”。
呆在神農頂的最後七天我遇到了那晚見到的紅衣少年,他中了毒是北堂前院的隐姬。它的花和葉很透明光線稍暗便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因而極其珍貴但它很毒,這毒短時間內不會要命但這毒霸道之極。一旦中毒五髒六腑如同火燒,七天之內沒有解藥毒素便從內腑開始向外擴散,這灼燒之痛也随之擴散直到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屍體便會瞬間化為黑色粉末。
算算時間今天應該是第四天了吧!這小子還真能撐。這四天內竟然沒讓人發現有些不可思議。我最終還是不忍他慘死在我面前,第一次出手救人,也是我第一次施針。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好歹是第一次救人,要是萬一紮錯豈不是因為自己醫術不到家害了一條人命。匆匆忙忙紮完針又給他把脈,自己琢磨着開了個藥方。喂他喝下藥這才松口氣,這毒霸道是霸道但易解。第四天這小子就又生龍活虎了,只是對我卻不在那般放肆了。
“下山,什麽時候?我還沒拿到幽蘭草”紅衣少年聽到消息一躍而起。“急什麽,那草我這裏一大堆。只是……”“真的?”話未說完便被打斷,黃瑾望着我道,“只是什麽?”“我也要走”“你!為什麽?”他一驚不太明白。“為了生存下去”我沒見過江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就更沒有能力把握住什麽。為了生存下去,短短六個字讓本還驚訝的黃瑾沉了臉,“生存何等的艱難,即使……好!我帶你去湘江”。
那時的湘江還沒有人知道黃瑾,那時的湘江也沒有聽風細雨樓。那時的我也沒想到會認識這些人。
湘江。景色秀麗的地方一切美得讓人害怕是夢境,一碰即碎。
湘江最有名的就是茶樓但我們沒有錢去不了,望着在茶樓上談笑的華服男女,我想我以後一定也要成為那樣的人。
黃瑾順着我的目光看去眼神定定道,“我以後一定會比他們強,因為他們将會成為我們的踏腳石”黃昏橘色的夕陽散在他血紅的衣衫上,逆光稍顯稚嫩的臉上狂傲不羁。突然覺得這個少年真的很不一樣,不僅耀眼而且讓人信服。
第一次遭到追殺是在小客棧裏,殺手只有一個或許認為殺我這樣一個小丫頭不必大費周章,所以他失敗了。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活生生的人倒在血泊中失去生命。爹娘與弟弟我從沒見過他們的屍體,村長說我太小不讓看,我曾一度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死去到現在不得不承認我失去了他們。
黃瑾的劍很快,快到我還來不及看到他出劍,他就已經從殺手身上拔出了他的劍。殺手死死的盯着他,恐怕到死也不願承認自己會被一位年僅十五的少年殺死。
他依舊一襲紅衣專注的擦拭着劍上并不存在的血跡,看地上的殺手如同蝼蟻那樣的高高在上,讓人移不開眼。
我讨厭殺人,但他卻能将這一系列的動作演化成藝術,留在人心中的只有深深的震撼和那抹風華絕代的紅影。
他回過頭,“他今天不死,死的就會是我們”。這是他第二次用‘我們’這個詞,似乎有些喜歡上這兩個字了呢。“我們剛到,就有人追殺想必是蓄謀已久。可是為什麽追殺我們呢?”他不是在思考只是在等我給他答案。因為他是笑着望着我說的這句話。“我擋了他們的路”追殺我的人一定是聖醫門的人,因為那把門主的寶座。
“确實,擋了別人的路就會遭到追殺。那麽擋了我們的路的人也只能死”那一刻黃瑾的眼神冰冷的陌生。“我帶你去個地方”不由分說他拉着我拐進了小巷。
小巷深處是座廢舊的大宅,破敗的厲害。月色的籠罩下顯得更為陰暗,一陣陣的冷風讓人毛骨悚然。“這裏……”正欲問他來這裏幹嘛!他卻豎起食指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指着不遠處。我尋目望去那裏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不一會破舊的大門突然被輕巧的推開,穿着破舊的男孩與我們年齡相仿,看見我們微微一怔很快便自顧自的向那老人走去。男孩将油紙裏的食物細心的喂給老人,我這才發現這個老人原來什麽也看不見。
黃瑾朝那男孩招手,男孩喂老人喝下水後走了過來。走出大宅來到廢舊的小院,男孩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褪下了沉靜的表情顯得格外活波可愛,特別是那雙桃花眼很是招人喜歡。“想打聽什麽?問路一兩,如果有難度會酌情增加;打聽人二兩,要是幫派之類的得付三兩,身份地位不一般的要五十兩;如果要……”他突然低頭湊到我耳邊道,“請殺手,至少八十兩”。說完他迅速退到槐樹下笑的極為燦爛,“怎麽樣?”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黃瑾朝槐樹下走去。“那要看是什麽問題,不過看在你是常客的面子上,打個折九折倒是沒問題”。
“如果,有人想殺你,你會怎麽辦?”黃瑾直直的看着他像似能從他臉上看出答案。他笑的更燦爛了,“殺了他”。黃瑾掏出五兩抛給他,“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若是有機會下次再見”。看的出黃瑾其實很喜歡這個人,說實在的這個人也的确讓人讨厭不起來,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給人的印象确實不錯。
“你知道什麽了?”雖然不太清楚但我想這個答案其實不難,殺死殺手的辦法就是作為殺手殺死他們。“我想你明白”黃瑾笑了這次的笑容不似上次的邪魅,也不似殺人後的嘲諷很溫和有些溫暖呢。“生存就是這樣,你幹還是不幹?”他沒有看我一直望着天的那一邊像在回憶什麽。
生存的意義,很簡單活下去。不想就這樣結束,不想任人宰割,不想無能無力。“好”第一次鄭重的做下決定,我相信他相信我們會好好的活下去,活的比誰都好。
江湖上有許多殺手組織,其中最有名的分別是嗜血盟和鬼煞門。但從上次黃瑾能輕松搞定那個殺手來看不可能是這兩個,所以我和黃瑾決定加入嗜血盟。
嗜血盟不愧為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它的訓練很艱苦,但這艱苦便意味着他日你存活下來的機會便會多很多。黃瑾似乎很适應這裏的生活,有時會不由自主的想,他曾今的生活是不是也是這樣,不斷的訓練殺人然後變強。
殺戮、血腥只有真正經歷過才會看的比誰都雲淡風輕。至少在這裏的五個月裏我習慣了它。這個月初七我有一個任務截殺一組人馬,我調查了很久确定今晚就去。一切都很順利在掌控之中,我立在夜色中靜靜地望着他們倒下失去生命的跡象,不在有任何情緒。收劍欲走時突然一道紅影閃出,看見他時腳邊已倒下一具屍體,“你太大意了”。我一怔,的确我策劃那麽久卻獨獨漏掉一個人,今日若不是黃瑾出手恐怕倒在這裏的便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 還是寫了人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