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元節已經過去, 第二天龍澤翹着二郎腿搭在茶幾上，拿着手機看新聞。

社交軟件上對于中元節也描繪頗多，不僅科普了中元節的各種傳聞, 還有神秘兮兮問網友昨晚上有沒有遇到怪事的。巧的是, 還真有。

胖三十斤：我這個人向來不做夢，但昨天我做夢了！而且夢到的是我去世的奶奶, 告訴我要好好工作, 以後買墓地都難買了，要提前選好位置……

我家烏龜冬眠了：我昨天晚上喝完酒回家，總覺得背後有什麽人跟着我，結果一回頭又發現什麽都沒有。後來我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樹枝抽了一下。和當年我爸抽我的位置一模一樣！我突然就相信了什麽, 你們懂嗎？

我手機呢：樓上兄弟姐妹講的好真。不過我也有種家裏人回來找我的感覺了！昨天我冰箱裏的過期食品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我不記得我什麽時候把他們扔掉的。

……

回複真真假假，有人心中了然, 有人插科打诨甚至還編起了故事。龍澤拿着手機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還一邊回複。

小貔貅趴在龍澤手邊的沙發軟墊上，昨天一整天小貔貅都在吃吃吃，然後再度變成了一覺睡不醒的狀态。好在已經有了前車之鑒, 處理局的三只妖怪也不慌了。

龍澤薅了一把小貔貅, 擡起眼看向正準備出門的顧渺然。顧渺然又要去開會了, 本來顧渺然是打算當做沒收到信息的, 但聽副部說昨夜薛政陽好像遇上了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被吓到生病住院。于是他們将會議的地點放在了醫院了。顧渺然一聽, 二話不說立馬就的回了一個‘好’。

龍澤：“你記得好好問問薛政陽是做了什麽缺心少肺的事情, 回來給大家分享一下。”

雖然龍澤心裏門兒清，薛政陽這個人好面子得過分，多半不會開口。但萬事總得嘗試一下, 萬一就有希望了呢？

顧渺然瞥他一眼，也沒說好或者不好，只吩咐道：“照顧好崽崽。”

龍澤擺擺手：“知道啦。”

早上九點半，處理局來了一位客人。嚴景堯來處理局的次數不多，加上接嚴嘉木回家的次數，連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牽着兒子的手，嚴景堯的心情竟然罕見的有些緊張。自從知道處理局的三人都不是普通人以後，嚴景堯便找了李賀問情況。李賀一開始還吞吞吐吐不知道是否該如實告知，結果嚴景堯告訴對方昨天處理局的人讓他們一家三口重聚了，李賀這才将自己知曉的事情都說了。

說到龍澤那遮天蔽日的原型時，李賀非常誇張的用了很多形容詞。但很遺憾，當聽到嚴景堯用有些好奇的語氣詢問‘那龍先生到底是什麽妖怪’時，李賀僵着臉說了句‘不知道’。一擡頭跟一座山一樣，誰看得清龍澤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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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沉默了一瞬，他還是道：“龍先生姓龍，可能就是條龍。”

嚴景堯：“……”這麽一聽好像确實有點道理。

如果龍先生真的是龍……嚴景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哪一個男人小時候會不喜歡龍這種為威風凜凜的生物呢？

或許，如果龍澤不介意的話，可以問一問。

嚴嘉木看着沉默的爸爸，眨了眨眼睛，他輕輕扯了扯父親握着自己的手，小聲道：“爸爸，你上班要遲到了。”

嚴景堯回過神來，揉了揉嚴嘉木的腦袋，“今天爸爸請假了。”

事實上他一個總裁，哪裏還需要請假。今天他就是專門為了感謝處理局一行人來的。牽着嚴嘉木的手走到辦公室門前敲了敲大門，聽着裏面傳來一聲‘請進’，嚴景堯才邁開步子走進去。

嚴景堯還是一身西裝的打扮，盡管今天不用去上班，但他依舊以平時最嚴肅的形象出現在龍澤面前。

龍澤見到來人是嚴景堯，心裏一點沒覺得驚訝。

他對嚴景堯笑了笑，“嚴先生請坐，我給你泡杯茶。”

嚴景堯聞言立馬擺手，“龍先生不必客氣。”

龍澤：“哎呀，要的要的。”

說着他便直接站起身走到一旁去泡茶了。

處理局窮，茶葉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這茶葉還是某一次龍澤去市場買的，當時攤主在攤子前挂了一個牌子，買三斤送一斤，還送一個茶杯。龍澤便心動了。

全世界的龍哪有一個活到他這種地步的？

茶葉雖然質量不怎麽行，但泡開了以後依舊能聞到淡淡的香味。這是這份茶葉最後的倔強了。龍澤将透明的水杯遞到嚴景堯的面前，有些尴尬：“茶葉不太好，嚴先生別介意。”

嚴景堯笑着搖了搖頭，“當然不會介意。”

“嚴先生還是像剛才一樣多笑一笑。”龍澤偷喝了一口給崽崽的牛奶，砸吧了下嘴覺得味道不行，于是又換成了白開水，“平時太嚴肅了。工作那麽辛苦，回家也要保持好心情啊。”

龍澤第一次見到嚴景堯是打電話讓嚴景堯來接孩子那會兒，那時候的嚴景堯大概是擔心孩子，整個人都顯得冷硬異常。後來偶爾碰到，對方的神情雖然會微微軟化，但眼裏的冷漠卻也是真的。

嚴景堯知道龍澤的意思，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嚴嘉木的腦袋，輕聲道：“以後會的。”

說罷，他擡起眼認真的看着龍澤，聲音低沉帶着幾分不容置疑和篤定，“龍先生，遇上你們是我這輩子唯二覺得幸運的事情。你們救了嘉木又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這份恩情對于我來說大過天。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以後若是需要我嚴某的，請盡管找我。”

“你老婆已經說了無數次感謝了。”龍澤撇嘴，“你也說了不用這麽客氣。我們妖怪做事全憑心情，你不用有太大的壓力。”

說着目光輕輕往手邊的小貔貅上瞥了一眼，輕笑：“嘉木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多來陪陪崽崽。我們處理局的人對于帶小孩子都是生手，也不知道崽崽需要什麽，但多一個同齡人的陪伴總歸是沒問題的。”

說起崽崽，嚴景堯便愈發好奇了。

李賀将事情告訴他的時候順帶提了一句崽崽。李賀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語氣告訴他，崽崽不是個小孩子，而是一只很可愛并且會說話的毛絨絨。

現在龍澤提到了，嚴景堯也想認識認識崽崽。

聽到嚴景堯的話，龍澤二話不說就把手邊的崽子抱起來舉給嚴景堯看，“喏，這就是我們家崽崽。不過她昨晚吃多了，暫時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崽崽長得像極了小奶貓，但嚴景堯卻眼尖的注意到了崽崽腦袋上的一只小角和身後微微顫抖的小翅膀。

“這是……”

龍澤垂眸看一眼，“哦，我們崽崽本體是只小貔貅。”

說着，把崽崽往他面前一放，“你要不要摸一把？說不定明天就談成一個大項目了。”

嚴景堯：“……”

嚴景堯确實挺想摸一摸崽崽的，但原因肯定不是因為想要大項目。崽崽長得可愛，就算是李賀那種自稱猛男的家夥也難以逃脫崽崽的可愛攻擊。嚴景堯動作極輕地将睡熟的崽崽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順着毛摸了兩下。

龍澤撐着下巴心想：嚴家這一家子都是溫柔的人。

哪怕是嚴景堯，面上再怎麽冷硬，心也是軟的。

所以，霍蓓的事情不管怎麽樣都要調查清楚啊。

龍澤沒有遲疑，直接詢問了霍蓓的事情。恰巧這也是嚴景堯在意的事情之一。昨夜妻子已經告訴他為何這幾年遲遲不來找他們的原因。嚴景堯當時雖然說着‘現在來了就好’之類安慰的言語，心裏卻像是有了個疙瘩，一時半會兒怎麽也消不去，甚至還被堵得慌。

憑什麽別的鬼在中元節可以離開鬼門見家人，而霍蓓不可以？

嚴景堯垂下眸，低聲道：“我妻子是因為生病離開的。當時醫生檢查不出病因，只告訴我們她最多只有幾個月可以活了。我不信，就一直在找醫生找醫院。可所有的醫生都是這麽告訴我的。”

那樣的日子，嚴景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因為，那種感覺刻骨銘心，即便七年的時間過去了，可卻始終都堆積在他心底的一個角落。午夜夢回的時候，心髒會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什麽方法都嘗試過了，他甚至祈求上蒼将霍蓓的病症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但那時沒有龍澤，沒有處理局的衆人。

他的祈求在別人眼中只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一般情況下，龍澤将所有找不出病症的病都歸結為是有妖怪或者邪物作祟。人類現在科技發達，疑難雜症遇到得又多，能讓他們束手無策的多半都是有原因的。就像叢靈吸走了孔文昊的精氣讓他只能在床上躺着等死一樣。

龍澤思索半晌，最終還是将這樣的猜測告知了嚴景堯。為了讓對方相信，他甚至還列舉了孔文昊的事情。

雖然早就知曉霍蓓的事兒不簡單，但聽着這樣的解釋，嚴景堯還是有些震驚。

他眯了眯眼睛，低聲道：“我真以為孔文昊是遭了報應。”

事實上孔文昊和女學生有一腿的事情圈子裏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因為孔文昊挺肆無忌憚，會帶着呂心意出席很多宴會。嚴景堯看不上孔文昊的做法，也因此與孔文昊沒什麽交集。當初聽到消息時只覺得孔文昊的報應來得太快，而孔文昊的妻子太無辜。

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确實也是遭了報應。”龍澤擺擺手，又瞅了一眼嚴景堯：“但是我看你為人正直，不像孔文昊那種人。按道理說，你們家應該一生順遂才對。”

龍澤是應龍，是神獸。能看得到嚴景堯身上的功德和信仰之力。玄風和顧渺然也都看得到。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才會允許嚴嘉木靠近崽崽。

如果嚴家有問題，嚴嘉木有問題，處理局的大門他們都跨不進來，更別提幫這對父子與霍蓓團聚了。

玄風不知道什麽時候推門進來了，聽到龍澤的話，一時也沒多想，開口便将昨天自己看的豪門争奪電視劇內容簡略講了一遍，“萬一是被人陷害的呢？電視劇裏都說公司與公司之間很容易互相針對啊。”

說着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手掌一拍激動得不行，“你看啊，比如說嚴先生的公司和其他公司針鋒相對，其他公司的負責人為了能贏得這場勝利，搞垮嚴先生的公司，必然會對嚴先生下手。就像上次對嘉木下手一樣。”

後面的一句話順利讓龍澤和嚴景堯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夠狗血，但的确也是這麽一回事。

龍澤撫掌：“既然這樣，嚴先生不如回想一下你妻子生病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說不定當真能找到點線索。”

接下來的時間整個辦公室都顯得特別安靜，而這安靜之中又帶着一些嚴肅。嚴嘉木一直乖乖坐在爸爸身邊，他聽懂龍叔叔和爸爸的談話，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

他也在等一個答案。

他迫切的想知道媽媽的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是不是真的像玄風叔叔說的那樣，一切都是針對他們家而設計的一個陰謀。

萬籁寂靜之中只能勉強聽見小貔貅憨憨的呼嚕聲，嚴肅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龍澤抽搐着嘴角将小貔貅塞到玄風的懷裏讓他帶着崽崽出去玩，随即又看向從開始到現在始終保持沉默的嚴嘉木。低聲詢問：“嘉木要一起出去玩嗎？”

嚴嘉木果斷地搖搖頭。

嚴景堯看了兒子一眼，嘴角扯出笑容，“嘉木長大了。”

嚴嘉木重重點了點頭，“我也想知道怎麽回事。”

嚴景堯道：“我記得很清楚，我妻子坐月子那段時，公司新出了一個項目。是關于某種重大疾病的藥物研究，當時媒體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這個消息，并登報說這是‘人類之光’。雖然對于媒體的行為很厭惡，但‘人類之光’這四個字确實很合适。于是，這個項目的名字就變成了‘人類之光’。”

“那會兒是項目的籌備階段，我們準備了一年多的時間。等到真正着手的時候，嘉木已經一歲多了。随後，我們就開始了‘人類之光’的研究。”

“這一次的研究，最終随着我妻子的離開而中斷，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重啓這個項目。”

嚴景堯一度以為是自己忙于工作忽視了妻子的身體問題，但現在一看，事情似乎并沒有這麽簡單。

“之後的第三年春天，興博研發了相似的藥物。”

龍澤在嚴景堯說到‘興博’的時候便已經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該公司的資料。這一搜還真被吓了一跳，興博生物科技完全可以與嚴氏并駕齊驅。但興博之前只是一個小公司，能讓興博在短短幾年間興起完全是因為幾年前研究的藥物。說來也奇怪，除了那種藥，興博在最近幾年再也沒有能拿出手的研究了。

不過網頁的介紹下倒是有說興博最近又開始了一個研究，名字也叫‘人類之光’。

龍澤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記得你的公司最近也有個研究項目，嘉木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被人追殺的？”

“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幾年前也是一樣的呢？”龍澤看着他，低聲道：“以你們公司的實力，如果當時你的妻子沒有出事，你們的研究應該很快就能成功吧？但問題就在于你妻子出事了，你們的研究項目擱淺了，而後其他公司出了一款作用相似的藥物，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何止是太巧了。

簡直像是精心設計的一樣。

嚴景堯一下子啞口無言。

龍澤還在分析：“幾年後的今天，在你們開始一個新的研究項目以後，你的兒子受到了威脅。恕我直言，你可以自己想一下，如果嘉木在那天出事，你還會不會有心情去研究這個項目。”

嚴景堯聲音沙啞：“嘉木是我妻子留給我的寶貝，他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會活下去。”

龍澤聳肩：“好了，破案了。你要是死了，他們就該開始自己的狂歡了。”

他站起來直視嚴景堯，“作為人類，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人性的醜惡。而金錢，榮譽，權力，這些最容易讓人迷失自我。你可以先去調查興博，如果有解決不了的，或者遇到麻煩事兒，立馬來找我。”

“唔，這樣吧，你随時把調查結果發我一份。你妻子去世的真相應該離得不遠了，但你妻子被困在鬼門前的真相還沒有被挖出來。”

嚴景堯一雙眼睛通紅，他低聲道：“好。”

理清了妻子的離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有更艱難的問題等着嚴景堯。他要去調查興博生物科技。興博生物科技的負責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名叫蔣興博。嚴景堯與對方有過幾次接觸，蔣興博給人的感覺很好，長相雖然普通，然而卻十分溫和。

這樣的人非常容易給人好感。

嚴景堯以前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對着龍澤點點頭，站起身告辭：“那我就不多留了，調查有什麽進展我會随時通知龍先生的。”

龍澤嗯一聲，想了想又道：“你最近忙的話可以讓嘉木過來這邊，這裏很安全。”

龍澤倒是不相信有他們三個在的地方還能有小妖怪來作祟，這不是作祟，是作死。顯然，嚴景堯也是這麽想的。

妻子的離開已經給了他一個教訓，他必須要保護好兒子。

嚴嘉木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嚴景堯離開以後沒有忘記處理局還有個崽崽，回到家裏立馬打電話定做了許許多多的小衣服、買了很多小零食全部都送到處理局。一下子包了崽崽的生活起居。龍澤在震驚之餘不免感嘆一聲嚴景堯是真的有錢。但也告訴對方不用着急，誰也不确定崽崽這次醒來會不會長大一些。

崽崽和普通的小妖怪或者人類不一樣。

嚴景堯第一次聽說長大還能跳着長的，震驚的同時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龍澤抱着崽崽左看右看，感慨：“我們崽崽果然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崽，大家都喜歡崽崽。”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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