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狂
溫琤到達太和宮時,這裏面正亂成一團。
太和宮裏的宮人都躲在了外面,誰也不敢進去。
看見皇後來了之後,烏泱泱的全都俯身跪了下去,額頭緊貼着地面,心慌意亂。誰能想到好了半年多的瑞王,因為楊淑儀的到來,今兒個又發病了!要是追究起來,他們保不齊會受到牽連。
楊天媚額上滲出冷汗,強作鎮靜,她不敢動,因為她怕她一動,蕭尋指在她喉前的匕首就會割破她的咽喉。她做夢都沒有想到,事情是怎麽到了這一步的!
此時的蕭尋不同于那天溫琤見到的蕭尋,病弱一詞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他的臉色還是蒼白如紙,可他豔紅的唇和閃着灼灼金光的眸子,将他整個人襯着猶如是地獄鬼魅。而他此時的行為,卻也搭的上地獄鬼魅一詞。
蕭尋一身雪白裏衣,頭發用一根系帶綁着,黑發落在白衣上,他眼睛閃着灼熱的光芒,唇挑邪笑,站在楊天媚身前,手執匕首,刀尖直指在楊天媚的喉前,只要他稍稍一動,就能割破她的喉嚨。
殿裏的宮人都吓得站的遠遠的,沒有誰有那個膽子上前去。這裏面的宮人見過蕭尋發狂的不多,沒見過的早就被他一番舉動吓得腿軟跪地了,見過的有的則想試着上前去勸勸,若是成功,就能讓他冷靜下來。
楊天媚吞下一口口水,眼睛向下一移,在寒光淩冽的刀刃上看見了自己慘白的臉。她試着開口,“王爺……您……”
“閉嘴!”蕭尋一聲呵斥,吓得楊天媚額上淌下一滴汗來,面色惶恐不已。
她驚恐的表情讓蕭尋心情愉快,唇角笑意更大。匕首貼在她的咽喉處輕輕一滑,涼涼的,雖沒有感覺到疼,但楊天媚卻早已吓得閉上了眼睛。心裏後悔死了為什麽 要來這個地方,沒人告訴她蕭尋是這樣的一個人啊!而且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前一刻對她雖有疏離但不缺禮貌的孩子,下一刻就能變身成地獄羅剎!他這個樣子哪 裏像是長年體弱呀!
溫琤進來時,剛巧就看到了這一幕,蕭尋唇角蕩笑,手拿匕首在楊天媚咽喉處輕輕滑過,楊天媚閉着眼睛,已近腿軟,卻又撐着。
溫琤端着聲音叫了一聲,“五弟。”
蕭尋一愣,轉眸看去,金褐色的眸子此時已是金色灼灼,他聲音低沉且硬,“原來是嫂子。”
聽到他這句話,溫琤放下了心,看來還是有意識的,可以溝通。溫琤微微肅穆起了一些神色,走了過去,“你這是在做什麽。”
蕭尋的一舉一動皆不像個只有十三歲且體弱的孩子,此時的他更像一只正在狩獵的獅子,将獵物搞到手之後,看着她在自己的視線裏驚恐、不安,卻又無能為力。
“這個女人沒安好心!等我玩夠了之後,就殺了她。”他眸露兇光,唇角挑笑。
溫琤進一步的安撫他,“五弟,你不要胡來。這個女人什麽地方惹到你了?”
蕭尋目光一冷,哼了一聲,“她就是盼着我去死!”
“王爺,我沒有……”楊天媚弱怯怯的開口,美眸含淚,搖搖欲墜。
蕭尋神色一狠,怒道了一句“你閉嘴!”匕首劃過她白淨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來,鮮紅的血一路順着她的脖子流下,沾濕她的衣襟,流進了她的衣服裏,痛覺似 乎都不在了,只感覺到了血的味道和肌膚下濡濕的觸感。楊天媚表情僵硬,幾乎吓得身軟,要暈厥過去。好在蕭尋一手将她扯了過去,踢彎了她的膝蓋讓她跪在了地 上。她不敢亂動,滿臉都是汗水,表情惶恐,不敢再說一句話。
“五弟。”溫琤雙手放在腹前,攏在廣袖裏,“你先冷靜下來,她……到底是做了什麽讓你這般生氣。”
蕭尋對着溫琤時的表情好了太多,倒也聽得見她的話,只見他眼睛一轉,吩咐離他最近的宮女素雪,“把那個盒子拿來。”
素雪忙不疊的把翻倒在地上的食盒提了起來,蕭尋又說:“拿給皇後看看。”又捏了一下匕首,吓得楊天媚冷汗淋淋。
溫琤往食盒裏瞧了一下,立即就蹙起了眉頭,蕭尋冷笑出聲,“嫂子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沒安好心。”
食盒裏頭打翻了一小碗羊奶茶,是蠻族那裏的特産,怪不得蕭尋會變成這樣,是因為看見了這東西。溫琤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楊天媚找死,便溫和了下神色對蕭尋說:“五弟,不知者無罪,嫂子想她只是想給五弟送一些東西來,卻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不要太沖動了,先放了她。”
楊天媚腦子裏一片混沌,根本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突然她身子往前趴去,下意識的用手肘撐住了地面,背上重重一疼,幾乎疼的她斷了口氣似得。蕭尋一腳踩在她的背上,重重的碾壓,楊天媚皺着眉頭,忍受住來自渾身上下的痛感。
蕭尋……他到底是個什麽怪物,難道他的體弱都是裝的。對了,他的眼睛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有的!
蕭尋擰眉,“我說了不放!”
溫琤凝眸看着他,“五弟,此女是前朝公主,就算是為了你哥哥,這個女人也不能殺。”
聞言,蕭尋眸裏出現遲疑之色,溫琤再言道:“她一向心善,許是聽聞你身子不好,食欲不振,才會來給你送吃食。五弟,你已經給她懲罰了,想必她也長了記性。這次就看着嫂子的面子上,将她放了,可好?”
蕭尋面露猶豫之色,似在思忖。溫琤也不急,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溫着神色注視着他。
蕭尋踩了踩楊天媚的背,金色的眸子光芒弱了幾分,他啧了一聲,皺着眉頭,“國事為重,也是看在嫂子你的面子上。”一腳踢開楊天媚。
楊天媚被踢到在地,痛呼聲極為短促,發上簪子掉落,頭發松開了一縷,狼狽不堪,滿臉痛苦和屈辱之色,想必剛才蕭尋那一腳踢得有夠重的。
溫琤讓十二扶起了楊天媚,她則朝着蕭尋走了過去。
蕭尋将匕首放回了匕首鞘裏,眸子裏的金色也逐漸弱了下去,他轉身坐在了床上,手裏把玩着匕首,擡起眼睛來,對着溫琤叫了一聲“嫂子。”
溫琤輕輕颔首,走了過去,“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現在的蕭尋,好像是在使着以前他躺在床上時沒有使出來的力氣,處處充滿了尖銳,卻也充滿了朝氣。溫琤知道這個狀況不會持續太久,他會耗盡他的力氣,再次沉睡下去,然後再次回到溫和文弱的那個蕭尋。
蕭尋勾唇一笑,顯得邪魅橫生,很難想象的到這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不過,皇家的孩子早熟,尤其是對于蕭尋來說,在經歷了蠻荒一族的事情之後,他的改變是最大的。
溫琤暗自慶幸蕭尋這次出事,還留有意識,不想前幾次似得,行事無常,言行詭異。蕭尋握住匕首,将它拍在床上,眸子垂了垂,似已有了疲倦。他甩了甩頭,咬了咬牙,再次擡起眼睛時,眸色已成了金褐色,之前耀眼的金色已經褪了下去。
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他轉眼去看了楊天媚,楊天媚被她的宮女平兒扶着,脖子上的血痕已經不再流血,頭發散下來一縷,一被蕭尋的目光觸及,就冷汗滲滲,顫巍巍的低了頭,狼狽極了。
蕭尋目光略有森冷,眉宇間的倦色更重,下一刻時,他就阖上了雙眼,直直朝床上倒去。好在溫琤眼疾手快,早就開始注意他的神色,一步上前,将他扶正,穩穩當當的将他安置在了床上。
殿裏宮人見主子終于睡下了,皆是松了一口氣,有的捂着胸口喘氣,有的擡起袖子抹着臉上汗。
蕭尋經過這一場鬧騰,臉色越發的白,額上滲出了一兩滴冷汗,溫琤用絲帕給他擦了。
素雪早一步出了殿門,叫來了禦醫。殿裏所有宮人站在一側,大氣不敢出一口,楊天媚由宮女扶着,站在了另外一側,心裏除了惶恐之外,還有深深的屈辱之感。她眼裏的驚恐之色還沒壓制下去,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手腳發涼,緊緊的抓着平兒的手,手心裏濡濕一片。
張禦醫是一早就照顧着蕭尋的老禦醫了,每次蕭尋一發病完暈下,張禦醫就會為其施針。溫琤在一旁看完張禦醫施針完畢,收起了用具,便向他詢問,“張禦醫,瑞王病症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你還是沒看出來瑞王到底得了何病嗎?”
張禦醫撚了撚花白的胡子,眼睛裏精光內斂,他一聲嘆息,搖了搖頭,“老臣無能,活到這把歲數,也沒見過瑞王這般情況的。”他一頓,朝着皇後詢問,“老臣冒昧問娘娘一句,這次王爺發作,可還如以前一般?”
溫琤道:“這次可以溝通,且意識尚存。”一頓,又說:“這次發作不是無緣無故的,是因為那食盒裏的羊奶蜂蜜茶,那東西是蠻族的特産,他是看見了這之後,才發作的。”
張禦醫眯着眼睛點了點頭,“這倒是一個好消息,說不準以後可以改善王爺的病症。”
徹底根除之法是沒有的,慢慢治療,倒還有一線生機。畢竟這是近半年來蕭尋第一次發作,還是因為楊天媚帶來的羊奶茶,由此想到了自己在蠻族那會兒的事情,受到了刺激,才會發作。
溫琤讓張禦醫留在太和宮照料着蕭尋,讓宮人退下了幾個,又讓楊天媚跟着自己來到了正殿裏。
楊天媚低着頭跟着溫琤後面,見前頭溫琤的步子停下,她便也停了下來。哪知下一刻耳邊猛的響起“啪”的一聲,她臉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耳邊嗡嗡作響,眼睛也有點花。
平兒被吓得腿軟跪在了地上,楊天媚往後退了幾步,也跪了下來。
溫琤冷顏肅容,“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楊天媚垂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