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宮杖
一天之內,宮裏面兩個嫔妃受罰降了位份,讓那些絞盡腦汁想在皇帝面前露臉的嫔妃們安靜了幾分。因為她們知道,若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下一個被罰被降位份的就是自己了。
瞧瞧柳良人柳絮就是因為話說的太多,惹了陛下不快,才被罰的;再看看任選侍,在鳳栖宮門前受了氣,找了江太妃來給她出氣,結果呢?照樣被罰了,要不是任 妃受傷,現在這任選侍應該在平人宮裏禁足罰抄呢!聽說,當時江太妃在和帝後辯駁時,都沒撈着好處,最後灰溜溜的從鳳栖宮裏出來回了北院。
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諸妃不得不慎重。急于上位沒好處,循序漸進才是真道理,對于陛下,她們可以慢慢來,用不着第一次就非要對自己另眼相看不可。聰明 點的都是這樣想的。至于那些不聰明的,一根筋的人,她們還是想要快速上位,有的認為自己有了美貌和才情,只要稍用手段,就能引得陛下的注意。
于是諸妃就分成了兩撥,一撥對着陛下獻媚獻殷勤不斷,一撥則安安靜靜的,力求用真心打動陛下這塊大冰山。
可是效果都不顯著,每一撥裏只有一兩個得了皇帝的青睐,其中還有兩人被皇帝賞賜了。
毫無疑問的,這幾人成了諸妃的攻擊對象,尤其是那兩個得了賞賜的。
看着她們鬥來鬥去的,溫琤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上一動。至于楊天媚,她沒有參與進去,獨來獨往慣了,她又特意低調了下去,在蕭澈那裏也不是裝的特別楚楚動人了,盡管如此,蕭澈也會時有時無的和她說句話,給楊天媚照成一種蕭澈心裏有了她一點位置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楊天媚自我感覺良好,在衆妃的争鬥之中,她獨樹一幟,既不參與,也不顯擺,沒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得寵了,衆妃也就将她忽略了。
對于楊天媚的做法,溫琤暗暗點頭,這樣才配做她對手。其他女人,說實話她都瞧不上。
今日裏,楊天媚做了糕點,帶着宮人去了太和宮。她打聽了蕭尋的事情,這次的糕點做的軟綿可口,又熬制了一小碗羊奶蜂蜜茶,相信這樣的食物,蕭尋是可以吃的下的。
楊天媚去了蕭尋那裏時,溫琤正在欣和宮裏。
任妃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本就傷的不重,只是為了任艾草,她特意在床上躺了六天,這六天裏,任妃裝着頭疼,禦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知道這位是在裝,也不能直說,就給她開了安神的藥。
這些藥熬好之後,任妃就吩咐任艾草全部都倒了。
任艾草這幾天裏除了照料任妃外,就是待在這間屋子裏抄寫宮規和經書。任氏姐妹父母健在之時,是跟着父母學過寫字的,後來戰事興起,父母不幸身亡,任氏姐 妹一路逃亡,被蕭家收留,任芊芹有幸跟在蕭夫人身邊,被蕭夫人教着認字寫字,任芊芹學過之後,又教給了妹妹。所以這對姐妹倆,都是識字認字,也會寫的。只 是任芊芹寫的不錯,任艾草就寫的不行了。
溫琤看着手上幾張紙上面寫的沒規沒矩,也沒形體的字,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任艾草低着頭,規規矩矩的站着。
任妃坐在椅子上,面色柔和,頭上的紗布撤了,用了一塊方紗布貼在了額上的傷處。
“任選侍誠心頗足啊。”溫琤将手上紙張放在了案上,染着寇紅指甲的纖細手指輕輕攏了攏金紅色的袖口,神色愈發溫和,“你們姐妹果真是情深意重。”
任妃低眼笑笑,“娘娘這話,倒是說錯了一點,任選侍抄寫經書,倒也不全是為了妾。”
溫琤“哦”了一聲,略有興趣的看向任艾草,“任選侍,你說說。”
任艾草低眉順眼,福了一福,“除了為任妃姐姐祈福之外,婢妾還是為了自己的所言所行恕罪。婢妾做了太多錯事,惹了皇後娘娘、陛下、江太妃不快,婢妾無言以對,只有抄寫經書,才能減輕婢妾心裏的罪惡之感。”
溫琤笑着點了點頭,“不錯。”任妃這番話教的不錯,以任艾草的資質,是怎麽樣也不會說出這段話來的。“你能有這份心,委實是不錯。”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任妃。
任妃柔和笑着,眸露欣慰,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皇後掃過來的視線。面上如此笑容,心底可是暗暗捏了一把汗,皇後果然不能輕易欺瞞,她怕是察覺出了那段話是她教給任艾草的了。
任艾草卑謙的低低頭,并不說話。
溫琤端起茶盞,掀起茶蓋時小指輕輕滑過茶蓋,寇紅色指甲分外妖嬈。她用了口水,對任妃說:“你身子無礙了罷。”
任妃柔和笑着,“謝娘娘關心,妾已無大礙。”
“這便好。”溫琤笑的得體寬和,看向任艾草,“這裏面也有你的功勞。”
任艾草受寵若驚,将頭埋的更低,“婢妾不敢邀功。”
溫琤攏着茶盞,略一轉眸,說:“既然任妃已經無礙了,任選侍也該收拾收拾了。”
任艾草低着頭應了一聲,任妃便切切目注于皇後,面上帶了傷感之色,“娘娘,這幾日妾卧病在床,多虧有任選侍在旁照料。妾與她雖是姐妹,但姐妹之間有個小 争吵也是不可避免的,妾的這傷雖是因任選侍而致,但她後面對妾的照料,和真誠的愧疚、悔過之意,無一不讓妾為之動容。”
溫琤眉眼一分不動,輕描淡寫道:“你們姐妹情深,本宮一直曉得。”
任妃愈發傷懷了表情,桃花眼裏濕潤了幾分,“娘娘,妾鬥膽求娘娘。能不能看在任選侍年齡小易沖動的份上,原諒她這次,任選侍她現在已經誠心悔過,也曉得 自己錯在了何處,妾想求娘娘,不要讓她一個人搬去平人宮去,那裏面太過偏僻空曠,她年齡還小,妾委實是不放心……妾向娘娘保證,妾會好好管教她的,還望娘 娘收回成命。”
溫琤瞧着她,見她眼裏有一片濕潤,卻不見要落淚的樣子,水色凝在她眼裏,如氤氲了水汽。這種樣子,對任妃來說十分的合适,既不是盈盈含淚楚楚動人,也不是眸含水霧佯裝倔強,只是在眼裏凝了一抹淡淡的濕潤,便可觸動人心。
任妃,果真不容小觑。
“這是當時本宮在江太妃和陛下跟前下的處罰,不是這麽好收的。”溫琤低低眼睛,将茶盞擱在案上。
知道皇後不好說話,任妃也沒指望一說就通,她只低聲一嘆,“妾也曉得,只是妾……實在是舍不得。”
溫琤唇角挂着得體的淺笑,說:“你這就是寵溺任選侍了。”
任妃擡起眼睛來,淚光盈盈懸在眸內,“娘娘,真的不能通融了麽。”
溫琤一勾唇角,搖了搖頭,任妃神色驚慌了一下,欲要開口,那邊任艾草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姐姐,您勿要再說了,是婢妾的錯,婢妾認罰!”她眼裏含 淚,切切注視着任妃,又将視線轉到皇後身上,“娘娘,任妃姐姐是擔心婢妾,您不要怪她。婢妾曉得婢妾做錯了,沒有想着躲避處罰,今日婢妾就搬離欣和宮。”
“妹妹……”任妃動容的喚了一聲。
任艾草一臉堅定,對着任妃安撫一笑,旋即對着皇後叩了一頭,“在搬離欣和宮前,婢妾想挨個去來探望任妃的宮妃那裏一趟親自道謝,她們……也都幫了婢妾不少。”
溫琤心裏暗笑,“哦”了一聲,尾音拖的有些長的,聽的任艾草心驚肉跳。
“說來也是,這幾天裏去本宮那裏請安的嫔妃,多多少少都會提起你一兩句。”溫琤微微掃了任妃一眼,“都是說你們姐妹情深,看得她們好生感動。”
讓她們開口在皇後面前說好話,任妃又下了多少功夫?現在宮裏面到處都傳着任氏姐妹情深,任選侍照顧姐姐無微不至,皆是好名。如果溫琤執意讓任艾草搬離,讓她們姐妹分離,下一刻或許就會說她這個皇後不近人情了。
拿輿論來壓人,卻也是一種手段,可溫琤是在乎這些的人嗎?
殿裏一時間沉靜了下去,任妃坐着不說話,任艾草以額貼地,心裏慌張不已。
正當溫琤佯裝沉思之際,只聽從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十二闖進殿裏,面色焦急,“娘娘,不好了,太和宮那裏出事了!”
溫琤一怔,問她:“出了何事?瑞王呢?”
“楊淑儀給瑞王去送糕點……瑞王他……他發作了。”十二急着說,“娘娘還是趕快過去看一看吧!”
任妃心底一緊,心想着這事還沒完呢,皇後怎麽能走。但是她依舊滿臉急切的站了起來,“娘娘瑞王要緊,您還是快去看看罷。”
溫琤臉上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不動聲色的問她,“你是真的不想任選侍去平人宮。”
任妃一怔,點頭。
溫琤便道了一聲“好”,鳳儀滿滿,讓任妃心裏沒由的發慌。
“太和宮出了事,本宮也不能在你這裏多待了。”溫琤站起來,纖細的手指一拂袖子,寇紅色的指甲劃出鮮豔的一道,“既然你們姐妹情深,本宮就成全你們。不讓任選侍去平人宮也成,你們姐妹倆人各挨十宮杖。”
任艾草驚愕擡頭,任妃面露震驚之色,往後退了一步。
“十一留下看着。”溫琤視線淡淡掃過那姐妹倆人,帶着十二離開了欣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