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蕭軒
溫琤瞧了翠婷一眼,說:“你放心,淑妃已經去了,本宮自然會好好的辦她的身後事。”
翠婷聞言跪了下來,“奴婢多謝娘娘。”
十二得了皇後的眼色,彎腰把翠婷扶了起來,“淑妃還是宮裏的妃子,此番去了,娘娘自然不會虧待于她。”十二把翠婷扶起來,臉上帶着溫溫的笑意,“你不要哭了,這淑妃的後事,還需要你來操辦。”
翠婷吸吸鼻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抿着唇“嗯”了一聲,“奴婢明白。”
十二拍了拍她的手。
問清了白末央的死因,交代了翠婷幾句,溫琤就領着十二出了揚子宮。
“這揚子宮的宮人列一份名單出來,看看哪裏缺人,就把人送那裏去。”溫琤步下臺階,交代了十二一句。
十二應下,掀開轎辇的簾子。
溫琤坐上轎辇,道了句“回宮。”
宮道悠長,溫琤倚着轎壁閉目養神,突聽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張嫔你什麽意思?你別以為陛下給你幾分臉面,你就能蹬鼻子上臉了!”
有一道女子聲音徐徐響起,不緊不慢的,“姐姐這就是冤枉妹妹了,妹妹何時蹬鼻子上臉了?”
轎子停了下來,十二在轎外說到:“娘娘,前頭是張嫔和王婕妤。”
溫琤睜開眼睛,眸色沉暗,她掀開轎簾,把手搭在了十二的手腕上,十二道:“娘娘何必出來,差奴婢過去一趟不就是了。”
宮道拐角處有一片花叢,枝葉繁茂,張嫔和王婕妤在裏面争吵不休,随行的太監宮女皆屏息垂首站立,誰也不敢上前勸一勸,生怕會被牽連進去。
張嫔氣色甚佳,垂眼彎唇,全然沒把怒氣沖沖的王婕妤放在眼裏。張嫔眸色一怔,旋即垂頭欠身,“妾問皇後娘娘安,娘娘大安。”畢恭畢敬。
王婕妤瞪着眼,哼了一聲,聲音又厲了幾分,指着張嫔道:“你又玩什麽把戲!拿皇後娘娘吓我!”本來氣急怒呵的王婕妤看着周圍的太監宮女都跪了下去,這才回過頭去,當即吓得花容失色,驚慌之間欠身下去,“妾問皇後娘娘安,娘娘大安!”
溫琤眉眼冷色,不冷不熱道:“你們這裏倒是蠻熱鬧的。”往前走了幾步,“都起了罷。”
衆人謝恩起身,王婕妤低着頭站着,內心慌張不已,倒是張嫔面色從容不露,讓溫琤多打量了她一眼。
溫琤視線掃過這兩人,落在了一個宮女身上,“你來說說,這兩人因何起的争執。”
被點到名的那個宮女身子一抖,吞咽下一口口水,顫巍巍的擡眼對上了自家主子王婕妤的眼神警告,嘴唇翕動幾下,到底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了,“是因為王婕妤身上穿的這身蘇雲錦繡,張嫔說看着像是陛下賞給安昭容的那一匹……”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溫琤冷眼瞧了王婕妤和張嫔一眼,“就因為這點小事?”
王婕妤雙手交握在腹前,低聲說:“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張嫔擺明了是想侮辱妾。”
“張嫔,你怎麽說?”溫琤看向張嫔。
張嫔福了福身,說:“妾只不過看王婕妤身上這身和安昭容的蘇雲錦繡相似,故此一問罷了,并未想與王婕妤起沖突。”
溫琤就道:“之前戰亂,蘇州特産的蘇雲錦繡停斷了六年,直到晉國開朝,蘇州才慢慢恢複生氣。”眸子移到王婕妤身上,“王婕妤,你這身蘇雲錦繡是怎麽來的?”
王婕妤心頭一跳,艱難的張開了嘴,“是……是安昭容給妾的。”
怪不得會和張嫔吵,原來還真是安昭容的。蘇雲錦繡出産量本就少,就算是宮裏面也不多,幾乎全被蕭澈給了溫琤,要不是溫琤勸着他,庫裏也不會留有幾匹。這宮裏面能穿上蘇雲錦繡的除了溫琤和江太妃外少之又少,前幾天蕭澈給安昭容和張嫔每人賞了兩匹。
張嫔聽王婕妤承認了,微微一挑眉,抿了抿唇,心情一派大好。
溫琤視線清淡淡的掃了她們一眼,說:“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情,你們也能在這裏吵成這樣。”聲音微微一厲,“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站在這裏争執?”斜睨了一眼張嫔。
張嫔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感覺背部滲了冷汗。
“張嫔,陛下雖然對你另有青睐,但你也不能太過自我,忘了身份。”
“妾不敢。”張嫔慌忙欠身。
“王婕妤,你這身蘇雲錦繡自然是安昭容給你的,你又能隐瞞到幾時,直接承認了,難道對你來說很丢臉?”溫琤冷冷一句,“要是嫌丢人的話,一開始就不要拿安昭容的東西。”
王婕妤被說的臉色漲紅,覺得極其沒臉,卻也是立馬福身下來,低頭道:“娘娘教誨的是,是妾的錯。”本一開始安昭容給她這布料,她是歡天喜地的接了下來,也沒想什麽丢不丢人,今日被張嫔一說,她卻是感到受到侮辱了,這才和她吵了起來。
溫琤眉眼冷淡,用染着蔻丹的手指拂了拂绛紅衣袖,不冷不熱的開口,“今兒個淑妃去了,你們要是還念着以往的姐妹情分,就去揚子宮看看去,別在這裏因為這點小事鬧的不休。”
聽聞淑妃去了,王婕妤和張嫔皆是一怔,續而低了低頭,應了一聲。
溫琤不再多待,以眼尾掃了她們一眼,冷漠道:“今日就不追究你們了,若再有下次,必将重罰。”
最後一聲落地,溫琤已經去的遠了。
溫琤的手搭在十二的手腕上,對着随行的宮女月娥吩咐了一句,“你讓他們先回鳳栖宮,本宮要去別處轉轉。”
月娥應聲退下,返回轎辇停放的地方。
十二在一旁說:“娘娘,我們去哪裏?”
溫琤走了幾步,道:“去芳菲園轉轉,那兒的桃花應該全開了。”
如今正值三月,春暖風清,芳菲園裏的桃花開的嬌豔粉嫩,清風拂過,花香襲人。溫琤自幼喜愛桃花,溫家在洛陽已毀的舊宅裏還有着一片未曾毀掉的桃林,想必這個時間正是開的繁盛的時候。
思及溫家已毀的宅院,不免又要想起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溫家人,溫琤情緒就有幾分低落。手撫上一節桃枝,神情有幾分怔愣,有蝶翩翩飛過,桃枝打了一個顫,緋色的花瓣翩翩而落,花蝶嬉戲。
溫琤手垂了下來,看着落地的花瓣,眉眼微揚,再擡眸時,眸色已不見方才的怔色,沉靜清明,帶着淡淡的疏離。
不遠處的亭子裏,蕭軒手執白玉杯,朝着這邊看過來。溫琤對上蕭軒沉冷如潭的眸子,唇角微微牽起了一絲笑意。
蕭軒已經起身朝這邊走來,溫琤眉眼含笑,不緊不慢的踱步過去。
溫琤雖是面帶笑意,可眉目之間隐隐還是有些幾分霸氣與果決。她這一身绛紅織金的宮裝上繡着展翅欲飛的金鳳,随着她的步伐移動,似要展翼飛出一般。
蕭軒聲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溫琤微微笑着,“四弟無需多禮。”一頓,“真是巧了,四弟為何會在此處。”
“今日臣弟是過來探望五弟的。”蕭軒說到,“本欲出宮,途中遇見這桃花開的甚美,便想着坐下賞景,不曾想到皇後娘娘也來了此處。”
她聞言就笑,“那還真是巧了。”眼睛望一眼亭子,“但願本宮沒有打擾到四弟的雅興才是。”
蕭軒忙道一聲“不敢。”
她打量了他一眼,便說:“四弟這樣拘于禮數,你我倒是顯得生疏了不少。”
“娘娘是君,臣弟是臣,禮數不可廢。”蕭軒一字一句。
溫琤便嘆了口氣,道了一聲“罷了”,聲略惆悵。
蕭軒一身玄黑,劍眉長眸,面部輪廓略顯冷硬,眉宇間隐有一抹潇灑自如。眸色漆黑如潭,分文不動,卻又沉冷犀利,他整個人就猶如一把收在鞘裏的利劍,平日裏暗斂鋒芒,只待有一朝拔劍出鞘,寒光千萬,不飲血不回鋒。
“前些日子,我還與陛下說起,要不要替你選一個正妃。”
“臣弟暫時無意娶妻。”蕭軒從容不迫的拒了。
溫琤挽袖擡手,拂上一節桃枝,笑說:“陛下當時也說,‘四弟怕是無意娶妻’,陛下果真是了解你。”
蕭軒并不說話,溫琤瞧了一眼垂着眼睛的蕭軒,接着說到:“你府裏人多,我是想着娶一個正妃,也能幫你打理一下後院。”
“娘娘。”蕭軒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擡起眼睛來,眸色黑沉,“皇嫂。”他這樣叫到,讓溫琤微微一愣。
“皇嫂,臣弟一直很欽佩您,您是女中豪傑,帼國不讓須眉,臣弟一直認為您是屬于戰場的。如今晉國開朝,天下太平,您為一國之後……”他低嘆了一聲,“高牆大院到底拘束了您,您不該如此的。”頗有幾分痛惜,眸色微有波瀾而起。
溫琤稍稍一怔,扯唇一笑,略有苦澀,“在其位,謀其政。如今已不是戰争時期,四弟也應該清楚才是。”
蕭軒看着她,面色漸漸歸于冰冷、毫無表情,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冷硬,“皇嫂應該屬于更加廣闊的天地,可是皇兄,給不了您。”
手下的桃枝顫開,緋花翩落,溫琤怔怔的看着蕭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