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及笄禮

八月十五那一日一早醒來便是陰晴不定,準确得來說,是早已接連幾天的陰晴不定了。

各位嬷嬷們已經都候在了惠承宮裏,每人手上皆端着唐翎要穿戴用的東西。有嬷嬷上前給唐翎穿上了一身朱紅大袖褙子,裏頭穿着玉白錦緞圓領衫,更稱得這褙子豔色如火。

可她發髻做得極為婉約,只因鳳簪要在行禮之時才能戴上,現在只是輕绾着,帶着些不會奪風頭的頭飾。

秋歲愛湊熱鬧,聽到裏頭嬷嬷們高喊了一聲“儀畢”,迫不及待的打開門,眼睛往裏頭直瞧。惠承宮院子裏擠滿了人,都是來湊一湊這喜慶的。

唐翎坐在梳妝鏡前,對着秋歲招了招手:“你這丫頭,過來。”

秋歲蹦蹦跳跳地跑上前,說出來的話很是好聽:“公主今日真是豔貫天下,哪哪兒都是美的,秋歲都要看得眼花撩亂了。”

唐翎努了下嘴,示意她把嬷嬷手中端着的東西戴到自己頭上。秋歲瞧過去,只見這嬷嬷手中的漆盤裏赫然放着及笄禮上要用的鳳簪。

她不敢去拿,只道:“這是行禮之時祭酒大人要替公主戴上的,秋歲不敢妄動。”

唐翎挑了挑眉:“我只戴上瞧一下,待會兒拿下來便是了。”

端着漆盤的嬷嬷在一旁勸道:“公主,這于禮不合。”

唐翎覺得她們實在迂腐,閻祭酒待會兒給自己戴的時候又沒有鏡子在場,她也瞧不出自己戴上是個什麽模樣,現在提前看一下又不是什麽大事。

她眼波流轉一番,見這幾人都是唯唯諾諾不為所動,作出起身的模樣:“你們不敢,我自己來戴好了。”

話音剛落,還沒等站起來,就聽見唐樾站在門旁道:“他們不敢,我替公主戴上就是了。”

唐翎朝他看了過去,只見他今日一身筆挺的侍衛服像是剛洗過的,煥然如新。平日裏他總是素淨得很,今日腰間也難得的別了一條玉縧子,怕是自己精心收拾過的。

她心中帶着些許感動,又覺得不虧是未來小皇帝,現在行事就很有氣魄。于是笑語盈盈,道了聲“好”。

唐樾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要拿鳳簪的時候被老嬷嬷阻攔道:“這實在于禮不合。叫旁人知道了,要說閑話的。若是傳到了皇上娘娘和祭酒大人的耳中,只怕……”

唐樾笑道:“嬷嬷在宮中待得年歲長,整日怕這個怕那個。今日是公主的及笄禮,她高興比什麽都重要。再者,惠承宮中向來沒有‘旁人’,若外頭真聽說了什麽,恐怕和嬷嬷們脫不了幹系。”

那嬷嬷也是見過風浪的,見說話的這人像是公主心腹,說出來的話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樣,不再阻攔:“老奴們口風緊,公主放心。”

唐樾從她手中的盤中拿起鳳簪,走到唐翎身側附身替她戴在發間,簪子穿發而過,金色的簪子在烏黑的發絲上尤為顯眼,那鳳凰眼中的紅寶石猶如點睛之筆,好似整個鳳凰都要展翅欲飛。

唐翎面容紅潤,往鏡子中的自己瞧過去,問道:“好看麽?”

唐樾點點頭:“好看。”心中莫名來了點自豪的感覺,小聲說道:“皇姐很好看。”

唐翎已經被秋歲唐樾這些誇贊誇得飄飄欲仙,再怎麽掩飾眼神裏也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定了定神,她對着唐樾道:“拿下來吧。”

唐樾依言取下,放回漆盤之中。

唐翎被簇擁着推開宮門,門前的紅毯早已鋪上,一路蔓延到永蔚臺前。這一路按照祖制,她不能乘坐轎辇,必要一步一步自己來走。

唐翎雙手相拱,撐在胸前,朱紅褙子長長拖在身後幾乎要與這紅毯融為一體。遠處仿若傳來點點驚雷,可觀之天象,密雲叢生,金光乍現,像是仙人來賀。

天色時晴時陰,百官已在永蔚臺前等候,觀天象異常,心中窦然犯嘀咕,又在這莊嚴肅穆間不敢言語,永憲帝就在永蔚臺上坐着,他們連眼神交彙也是不敢。

只聽遙遙來報:“景陽公主已至。”

就見一火紅身影出現,周身貴氣,面色如玉,雖不大看得清,可想來亦是同先皇後一般,可謂一代佳人。有外邦人士不通禮儀,忍不住勾頭多看了幾眼。

她行至永蔚臺,先是對着永憲帝行了個禮。剛站起身,就聽得侍官道:

“我大雍王女,銜璇玑,降盛世。

蕙質高潔乾坤頌,腹中詩文日月明。

今歲已及笄,萬國來賀,

光耀在芳居。

祝願千秋好,歲歲映陽昭。

……

這賀詞實在長,唐翎聽得有些走神,剛回過神來就聽得祭司說道:

“禮至戴簪,長輩授儀。”

她瞧見一嬷嬷端着漆盤走到她身邊,閻渡川也走上永蔚臺,行至她身畔。面色難得的拘謹認真。

他不看唐翎,只拿過鳳簪,正正經經地往她頭上戴去。她姿容甚美,鳳簪戴上之後,更是奪人心魄。閻渡川一向知道唐翎是美的,但他從不以為意。可今日才有些察覺到,這孩子早在不經意間,竟能讓他情緒被牽動。

在衆人聽不見看不見的角度裏,他低聲說得認真:“恭喜公主,百歲無憂。”

唐翎心想竟有一日閻渡川的話裏也能讓她聽出真誠來。她眨了眨眼睛:“多謝。”

她沖他笑了一下,卻見閻渡川看也不看自己就冷漠地退到了一旁,嘴角緊抿,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因而又将這笑容斂了回來。心道這人果然陰晴不定,就像今日天氣一般。

“禮成——”侍官聲音高昂。

永憲帝面色很是滿意,舉起酒杯:“同賀。”

永蔚臺下的諸位也随着他的樣子,盡皆舉起酒杯,場面一度開始變得有些熱鬧起來。

唐翎剛準備落座,就見天空驟然昏暗,驚雷聲響動天際,豆大的雨滴瞬間砸了下來。

場面從熱鬧變得有些尴尬,衆人不知道是避雨還是不避。往永憲帝方向瞧去,想看出些動向,卻見永憲帝也被淋得很狼狽。

尴尬之中,不知是誰驚慌地喊了一句:“公主的鳳凰……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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