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亂學堂

唐翎将他這話聽得輕輕楚楚,實在是沒有想到那看起來不茍言笑有些兇的閻相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不要說是王祭酒這個讀書人,就連她聽了都不由自主地對這位閻相生出幾分敬意來。也對先前覺得王祭酒不會說話而感到些許抱歉。這哪裏是個不會說話的憨憨,分明是個談判專家!

她內心正覺得歉意,又聽見王祭酒對着安陽道:“公主定能明白,臣講此故事的用意。”

安陽盯着他看,王祭酒臉色時常這樣紅彤彤的,話說得多了會紅,走路走得快了亦會紅,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祭酒是要同我說,所有種種,無論是父皇不讓鄭美人養我也好,還是鄭美人總忌諱着唐妃不肯來瞧我也罷,無人有錯,只是因緣際會、陰差陽錯叫我心裏生了怨怼?”

王祭酒看她的目光帶着些憐憫:“雖然公主話中仍帶着氣,可我要說什麽,您已經明白了。”

“可是我不知,”安陽咬唇,一副糾結又可憐兮兮的模樣:“即便我了解這樣的道理。我也不知要如何去開解自己,無論如何,心中還是不痛快。”

“怎麽會不痛快呢?”王祭酒放輕放緩了聲音:“以往公主說起鄭美人宮中養的貓時,神情總是很喜歡。可公主是真的喜歡着貓,還是惦念着宮中人?”

這個答案安陽根本就不必說,光看她的表情就已經了然了。

唐翎見她好不容易像是有些被說通的模樣,不想去打擾。對着梁迢小聲道:“我們先回去,不要驚擾他們。”

沒了祭酒的學堂自然是一片混亂,這些個小孩子哪個不是嬌生慣養、在自己宮裏一個個都是小霸王,現如今王祭酒不在,都得了機會張牙舞爪了起來。

有國子監學官聽聞聲音趕來,見此情形又是一頭腦的汗。上去管教可是不敢,又不能在這時候放了這些小祖宗回宮,只能慌忙跑去英華殿想要禀告聖上。恰逢百官下朝,那學官遠遠瞧着路上迎面走來以前的祭酒大人閻渡川,立刻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去便抓住他的衣袖。

“尚書大人,見到您可真是今日一大幸事。”

閻祭酒瞧着他:“張大人怎如此慌亂。”

張學官将他拉到一旁小聲道:“能不慌亂麽,那群王爺公主的都在國子監鬧得不成樣子了,我本想着禀告聖上,可若皇上知道了雖也能叫人去鎮一鎮,但免不了罰我們一通‘失職’之過,幸好見着您,有您在,還怕鎮不住?快随下官去走一遭吧。”

說完,不由分說拉着閻渡川就跑,閻渡川一路上聽着他碎碎念倒也沒聽出個什麽名堂來,只知他說王祭酒在本該上課的時間不知同安陽公主跑到哪裏去了,因而學堂無人約束。

閻渡川對他說得話亦沒有太上心,他不知想到什麽,神情莫名有些愉悅。

唐翎前腳剛進學堂瞧見一幫子王爺公主同內侍丫鬟都打鬧着玩兒,剛要皺眉規勸幾句,就瞧見許久不見的閻渡川走了進來。

學堂裏瞬間鴉雀無聲,那些個內侍丫鬟就要往外溜。

“誰許你們走了?”閻渡川聲音不大,卻很有威懾力。

內侍丫鬟們一個個求助似得望着自家的主子,希望主子能幫着說上幾句話,可那些小主子自己都覺得自己自身難保,哪兒還有心思去保他們。

唯有雲昭大着膽子道:“閻大人,您如今是刑部尚書,又不是國子祭酒,國子監裏的事情,您能管麽?”

唐翎暗道這個雲昭不愧是柳妃的親生兒子,膽子和他母親一樣大,敢言旁人不敢言,敢做旁人不敢做,是條漢子。

閻渡川眯着眼睛笑了笑:“雲昭王爺,既然您都說我現如今是刑部尚書,官袍加身,那今日就不得不按着刑部的規矩來了。身處國子監卻不能對自家主子進谏忠言,而是跟着一同霍亂學堂,這些內侍丫鬟的,恐怕一個都逃脫不了幹系。”

雲昭說的話本是想要袒護自己的貼身小厮,可聽閻渡川這麽一說,反而事情似乎變得更嚴重了。難道閻渡川要對他的內侍用刑不成。

雲昭靈機一動,又道:“亂學堂,又不全是他們之責。開始是那王祭酒先不守職責,明明該是上課的時間卻跑了出去,若要罰也要先罰他。”

他說得話确實有幾分道理,這件事總歸王祭酒不占理。

唐翎心中不想王祭酒被牽扯,因而故作嘲諷道:“王祭酒一向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今日若非安陽情緒不穩跑了出去,王祭酒心下擔心才會棄下學堂。安陽身邊沒跟着人,若沒有王大人這樣負責的祭酒,真出了什麽事情,這責任可遠比學堂之亂要大的多,倒時候誰來擔呢?你麽,雲昭皇弟?”

唐翎很少管這些事情,也嫌少主動同旁人發生正面沖突。她今日這個态度對雲昭好似和平日裏對旁人截然不同,雲昭又聯想起自己母妃被禁足之事,心中更是不悅。剛要說些什麽,就聽見閻祭酒似乎根本沒有搭理唐翎,只又問他道:“那依你所見,要如何處罰這個王祭酒,又要如何處罰這些小厮才算公正呢?”

雲昭道:“打板子喽,王祭酒罰上二十大板,這些個內侍丫鬟的……罰上十板子好了。”

二十板子人受着總是難受,十板子也不少,不過卻也能忍下來,算不上什麽太重的懲罰。可依照雲昭的邏輯來說,只有将王祭酒一起罰了,才能打這些人的板子。唐翎覺得他也算是聰明,把王祭酒當成了個脫罪的擋箭牌。

閻渡川笑了笑:“雲昭王爺所言正合我心意,既然如此……”

這個閻渡川,不會真的連王祭酒也不放過吧?

唐翎脫口而出:“閻大人,王祭酒為人忠厚,此事本就有隐情。大人不能光看表面就下定論,還請将事情看個全面才好。”

閻渡川目光掠過她,絲毫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麽,順着自己剛才未說完的話說了下去:“既然如此,便把這些內侍丫鬟的都拉出去吧。”

國子監裏的小厮們上前就要動手。

雲昭急道:“那王祭酒呢,就不罰了麽,這事情若傳出去,恐怕大人您要落一個拜高踩低的名聲。”

“罰,”閻渡川皮笑肉不笑:“怎麽不罰?只是王祭酒身居三品下,不歸刑部來管。王爺這麽想要罰他,還勞煩一紙狀書告到大理寺去。屆時自會有大理寺的官員來定奪,這位王祭酒終極該不該被打板子。”

雲昭吃癟,可閻渡川說得合情又合理,他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張了張嘴,還是像個小啞巴一般,什麽都沒說上來。

唐翎心道,雲昭啊雲昭,同閻祭酒比起來,你果然還是嫩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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