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細皮嫩肉
【楔子】
北部的壯闊高原,有着一個目的地,叫昆雄。
【正文】
下了高速,速度降到六十邁,付染點開歌單,選了首“一路向北”,單曲循環。
瞧,多應情的歌兒。車窗外頭就是昆雄高原,蒼茫北境。為了這沖動的自駕游,她可是一路向北了好幾天。
只是迷惑性地,等這歌都循環了百八十次,付染還是沒找到她網上預定的度假酒店。明明一路開過來,沒村又沒店,除了樹就是田。低眸瞥一眼,嗯,要麽是導航不認識路,要麽是她不認識導航。
總之,付染迷路了。
且什麽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開着開着,車抛錨了。剛買的保時捷貴款,車屁股墊都還沒坐熱。嘆口氣,付染伸手拿過副駕駛座上的托特包翻找起來:“沒辦法,只能麻煩下警察了。”
然而,手機也不見了。
“不對啊,明明一直擱包裏的啊。”付染疑惑萬分,一對黑眼珠子轉了轉。不想目光一瞬掠過後視鏡,她瞧見在她車子後方,有輛雜牌的破爛小卡車也停車了。
接着,卡車裏下來了兩個男人,往她這兒大步流星。
放大了眼再細看,等等,這不就是之前在高速休息站見過的那兩人嗎?由于他倆一個比一個長得兇神惡煞,付染實在很難不印象深刻。
随着此間距離拉近,付染瞳孔擴放,心跳加快,肌肉緊張。大量的腎上腺素開始分泌,恐懼的浪潮裹滿她身體每一個細胞。都甭提第六感,此刻付染的第一二三四五感,全覺得荒山野嶺的,這兩男人分明是圖謀不軌的歹徒,先在休息站對她的保時捷動了手腳,再一路尾随她而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滿腦子裏飄過一個大寫的“跑”,付染下了車就往旁邊原野裏飛竄。一邊竄,一邊回頭,完球,那兩歹徒果然追了上來,距離不算遠,她甚至聽得清他們嘴裏還在不停叫嚣。只不過那叫嚣像是種本地方言,付染一個字都聽不懂。
健壯的牛羊飛快在餘光中掠過,腳下,是堅實的土地和碧綠的芳草。付染跑得很快,恍惚間還覺着自己跑成了只瘋狗,破壞了眼前這廣袤美景,只她再快,倒底也快不過她身後的歹徒。
Advertisement
好在原野連山,付染一狠心,奔着面前巍峨大山就鑽了進去。畢竟在體力和速度存在差距的時候,利用複雜地形脫身尚有一絲可能。
……但恨就恨在腳下一雙小羊皮太不耐操,鞋底又平又薄的,跑着跑着付染踩到濕泥一個打滑,人就失去了重心。
“啊啊啊!”伴随着一聲凄厲的尖叫,付染整個人往下一栽。接着,她嬌小瘦弱的身體也不知滾過了多少個崎岖山坡,越過了多少叢荊棘灌木,最後滿身是傷地蜷縮在一顆參天的雲杉之下。
雲杉之上,一群雲雀受驚,上演大難臨頭各自飛……望着頭頂那些重重樹影、鳥影,渾身疼痛的付染終是留下了悔恨的淚水。
都說做人要低調,別動不動顯山露水。本來她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就很招搖了,出來自駕游還開個小豪車,她不招賊誰招賊?想到這兒,付染打算再哭一輪。
這時,對面林子裏突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仔細一望,竟還是那倆窮追不舍的歹徒!完了完了,她上輩子造的什麽孽,居然今天要在這山溝溝裏被先啥後啥嗎?
一個寒顫,付染掙紮着想要逃離。但由于全身疼得厲害,此時她連起身都是難事。眼看着那倆歹徒越來越近,她害怕極了,下意識雙手交叉胸前,一頓哭喊:“嗚嗚,你們別過來,劫財好說,劫色沒門!”
話音剛落,她眼前忽地遮天蔽日般橫過來一只粗壯手臂,攬着她腰,拎雞仔一樣拎起了她。她在半空擡頭去看,明豔的日光下,來人身形魁梧,眉目清挺。留利落的寸頭,穿一件短袖,袖管露出小麥色臂膀,肌肉線條極為健壯。
目測一個幹倆,絕不在話下。
“救命,救命!”窺得一線生機,付染順勢就回攬住男人脖頸,兩條細腿死死纏上他腰腹,仿佛猴子挂樹。
但還沒等這男人說話呢,付染又聽得幾句叽裏呱啦。一回頭,那倆歹徒已到了她身後兩米處的位置,一邊咧開嘴醜笑,一邊比劃着手勢也不知道在說啥。她後知後覺,面前的男人該不會也不說普通話?
漆黑的眸子轉過一輪,付染急不擇言:“help me,help me!”說完又指了指身後歹徒,“bad guy,bad guy!”
然後男人終于回話了,只不過回的并不是英語:“他們說你在休息站落了東西。”
原來他會說普通話。
長籲口氣,付染總算安了點心,一扭頭,她看見他另一只手從歹徒那裏接過了一個手機。确實,那是她新買的iPhone,貓和老鼠的手機殼也還在。可是——“就為了還個手機,開車追出幾十公裏?”付染向來警惕,立馬同男人提出質疑。
質疑這淳樸得過了頭的民風。
畢竟目前也存在另一種可能,說不定這手機根本就是那歹徒在休息站趁她不注意時偷的,拿來做個幌子而已。
細思極恐,付染心中越發害怕,幹脆直接将頭埋進男人頸窩,軟聲哀求:“求求你,先別丢下我。”
求了還不夠,又開啓利益的誘惑:“滴水之恩,噴泉相報。我有很多錢的,以後一定重謝!”她似是使出了最後的力氣,瘦弱的四肢緊纏住他身體。
随即她耳側,溜進一個極為清潤的聲音:“沒說要丢。”
不知怎得,付染突然覺得渴,繼而想起之前逃跑路上經過的一汪泉眼,看着特清澈甘甜,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總之,不知道是哀求還是誘惑奏了效,付染得救了。
男人兩手舉着她腰将她扛在肩頭,半點沒管那倆歹徒,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後又停下來,撿起地上一大捆柴,就這麽一手摟柴,一手扛人,大步離開了。
後頭付染斜眼一看,那捆柴裏還插着把鋒利的砍刀,想來那倆歹徒準是也看見了這刀,終究沒敢再追來……一顆心終于安定,付染眼角挂着殘淚,開始趴男人肩上欣賞風景。此山多樟樹、柏樹和雲杉,沿途目光所及,都是鋪天蓋地一片蔥茏,叫人歡喜。
慢慢地,她還注意到身下的男人在身負重物的情況下爬坡,竟每一步都走得很穩,說來也不知道是她重些,還是柴重些。
嘴角不自覺勾起絲笑意,付染心情大好,決定來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付染。”想了想,又補一句,“一塵不染的染。”
可惜男人稍顯冷漠,并沒有禮尚往來。直到她哼唧一聲:“你呢?”
他才淡淡說了句:“宋塵。”
“不染一塵的塵。”
約莫過了個把小時,看着眼前一家山間旅店,付染眉頭一皺。
待從宋塵肩上落了地,她稍微站定,盯着他頸上一片汗水就挑明說:“初次見面就開房,不大好吧。”
剛才路上還一直沉默寡言,現在看來,原來是個悶騷……付染心裏正腹诽,前頭旅店忽然傳來句:“诶,老板砍柴回來啦。”啪啪啪打她臉。
循聲望去,那打她臉的,是個黑瘦的男孩,大鼻子小眼睛,個子約莫一米七,同她一般高。
男孩先穿過大片近乎人高的綠植,然後快步下石階而來。一看見付染渾身髒污,他尚顯稚氣的面龐立馬流露出關切:“這位客人怎麽了?”
“不小心在山裏摔了。”付染看一眼男孩,再尴尬地對旁邊宋塵狗腿一笑,“幸好遇上你心地善良又身強體壯的宋老板,千辛萬苦把我給抗了回來。”
然而,面對付染的狗腿,宋塵連眼神都沒給一個。他只是吩咐那男孩:“阿立,給她開間房休息。”說完兀自扛着柴走上側邊一條泥巴路,像是往旅店側門去了。
真冷漠吶。
付染受挫,轉而看向身前的男孩,有樣學樣喊了句:“阿立呀,你今年多大了?”
阿立眨眨眼:“17。”
“那我大你5歲,喊我姐姐就行。”一秒的自來熟,付染伸手攬過阿立肩膀,笑得不懷好意,“來來來,姐姐跟你打聽點事兒。”
……要說阿立這孩子,也是誠實過了頭。
後邊進了旅店,付染那麽寥寥數語,就把宋塵的身高體重,基本信息全套了出來。是以再後邊宋塵拎着個醫藥箱敲門的時候,付染一開門,不禁由衷感嘆:“聽說宋老板十六歲就買下了這家旅店,到現在經營了整整十年,厲害,厲害。”
但話一出口,她忽地面色一滞。說來,她進娛樂圈也已整整十年了。這一剎,付染終于還是記起了她這幾天自駕游一直都抛諸腦後的事情。
是的,付染是個明星。而且還是個大明星。
自十二歲進圈,演藝事業從來順風順水,十年裏資源不斷,獲獎無數。可以說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當之無愧的娛樂圈富貴花本花。
“宋老板,看你住在這山溝溝裏可能不大清楚,實話告訴你,我可是娛樂圈現在最當紅的女演員。”可不知怎地眼下亮明了身份,付染臉上卻有些愁苦。
“不曉得你這裏頭的藥膏好用不好用?”擡眼看了看不辨情緒的宋塵,和他手裏的醫藥箱子。她長長嘆口氣,語氣嬌矜,“我這身細皮嫩肉還沒投保,可不能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