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斬不斷的因緣

恰逢武曲星君開陽途徑罴差山,他聞到一種奇異的幽香,便駐足飛下來察看。

開陽一看,心內大驚,道:“咦?此間怎麽有一只白鳳?赤鳳常有,而白鳳不常有。我若把它撿回去,彧白定會很歡喜的。”開陽把鴻鹄鳥抱起來,發現它左翅受了傷,尖尖的嘴角處還有奶白色的血跡。

“這是神族的後裔,本君不能見死不救。”

“只是傷得忒重了,也不知道還能否救得活。”

開陽上了九重天後,直奔北宸的太虛殿而來。

麒雲迎了上來,看着開陽懷裏抱着一只白色的鳳凰,有些驚訝,見禮道:“星君,您這是?”

開陽急匆匆往北宸的寝殿走去,問:“我二哥他在嗎?”

麒雲怔了怔,想起北宸臨走之前交代的話,便道:“帝君、帝君他說他要閉關,不見客。”

“嗯。也好。我自己去他的寝殿。你先下去罷。”

“諾。”

開陽把鴻鹄鳥放在北宸的萬年寒冰床上,又用雲被将它裹好裹好。看着它,溫聲道:“你一只扁毛靈禽,栖息在梧桐樹上,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罴差山的地界?也不知是誰把你傷成這樣?這萬年寒冰床對治療內傷有奇效,希望你命大福大,能活過來罷。”

開陽走出來,對麒雲道:“本君還有事,先走了。等我二哥出關了,你幫本君跟他說一聲,就說我把一只鴻鹄寄養在他這兒,偏勞他替我好生照料,等我得空了,便會來領走的。”

麒雲怔了怔,微躬身應道:“諾。”

傍晚時分,北宸從太初殿回到太虛殿。

他一回來,就去了大哥北嵇的府上。

北嵇當時正在打坐修煉,讓他幹等了一個時辰才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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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嵇走進花廳,見弟弟正在盤腿靜坐,心裏猜測,阿宸定然是出什麽事了,才會來找我。

因溫聲笑道:“抱歉,阿宸,讓你久等了。”

北宸收了功,改為跪坐,身子挺得筆直端正。

“帝兄,我斬殺了南瑆。”

“……嗯?噢,這是好事啊,阿宸……你怎麽瞧着不大高興的樣子呢?”

北嵇走過來,在北宸身旁散坐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給弟弟倒了一杯。

“我……我覺得她說的話……也有些道理。”

“唔……什麽話?且說與為兄聽聽。”

“她雖為混沌魔神轉世,可她并沒有傷天害理。她既投生三界,便也是三界衆生。我為了守護三界衆生,卻殺了這樣一個無辜的她,于她而言,确實是有失公正的。”

“說起來,确乎如此。可你既然已經做出選擇,為何還耿耿于懷呢?莫非是……放不下她麽?”

北宸像是受了觸動一般,驚愕了一瞬,“我、我為何放不下她?她命格如此,我亦無能為力。”

“可為兄聽說,你借了天樞的觀塵鏡?憑你的法力,要看凡間的事情,用得着觀塵鏡麽?除非你是在探查某一段特定時期的人和事,是南瑆對嗎?你昨日仙體欠佳,靈力受損,也是為了查探她的過去,對嗎?阿宸,你……不覺得自己對她太過于上心了嗎?”

“那是因為……她不知死活亵渎了我……我只是想确定,她究竟能否識破我的隐身術,她究竟是否是故意用美色引/誘我。”

“阿宸,那你現在确定她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的了嗎?”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你……對此怎麽看?”

“……原本我一直很憤怒,因為從來沒有女子敢如此膽大妄為,對我……做出此等……不可理喻的行徑,按說,我是絕無可能原諒的。可當她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故意之時,我好像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你為何不生氣了?你扪心自問,此事若發生在麒雲身上,你還會如此嗎?”

“那定然是攆出太虛殿,貶去凡間,永世不得升仙。”

“噢……你對一個伺候了你兩萬年的仙娥,尚且如此冷靜,絕情。可你竟然原諒了南瑆對你的所作所為,阿宸,你有沒有想過,你殺死她,當真只是為了守護三界衆生嗎?”

“……帝兄,您這是何意?我不生氣,是因為……她引/誘我,固然是她做錯了,可如若我定力足夠,那于我又有何礙呢?麒雲如何能一樣?麒雲是我太虛殿的掌事仙娥,她在明知我好惡的情況下,還知法犯法,如何能原諒?況且,麒雲還是個有兩萬年資歷的仙者,她做出這樣的錯事,自然是要受到應有的懲戒的。”

“阿宸,當局者迷。這些年來,你凡事看得清楚。這件事,也許從一開始,你就做錯了。你一改昔日作風,沒有直接斬殺她,而是選擇了迂回接近的策略,結果,反倒給了她一步一步瓦解你心房的機會而不自知。你殺她,也許一開始确乎為了三界衆生,可後來,你要斬殺的,恐怕是那個偷偷在你心裏種下情/欲種子的北鮮山女子罷?”

“……”

“阿宸,你能揮劍斬情絲,說明你仙心仍舊牢固,為兄甚慰。”

“……帝兄,或許您說得對。我心裏有些不平靜,您能陪我坐一會兒嗎?”

“嗯。”

“帝兄,這件事,究竟是她太卑鄙了,還是我太絕情了?”

“別想了,阿宸。讓她過去,不要強行挽留。過于執着,會成為你的心魔,阻礙你的修行。”

“嗯。”

“阿宸,為兄幫你删除這一段記憶罷?”

“……帝兄不相信我能自己放下?”

“情之一字,在于不能用理智思考它,判斷它。阿宸,你我皆是天生的神,未曾歷經七情六欲的淬煉,仙根清靜無暇。如今你偶然沾染些許情思,還是莫要讓它拖了你的後腿為是。”

“……就依帝兄所言。”北宸掏出觀塵鏡,“在歸還天樞觀塵鏡之前,我先清理掉北鮮山這一段的記憶。如此,才算得上是徹底。說起來,詹右與我同去的,不過,他并不知曉我與南瑆之間的細節。倒也罷了。”

北宸打開觀塵鏡,抹掉了北鮮山和罴差山的全部畫面。

北嵇對弟弟施展記憶删除法術,清理了他關于南瑆的所有記憶。并對他說道:“混沌魔神轉世已除,從今往後,你可安心修行。”

“是。”

麒雲聞聲連忙迎出來,見禮道:“帝君,您回來了。”

北宸微微颔首,在正殿的茶幾旁跪坐下。

麒雲為北宸倒了一杯茶,侍立一旁。麒雲看着北宸喝了一口茶,方柔聲道:“開陽君來過了。”

北宸微微訝然道:“噢?”

“開陽君帶來了一只白鳳,放在帝君的……寝殿內。說要麻煩帝君幫他照料一段時日,他空了便會來領走。”

北宸怔了怔,心想:鴻鹄?放在我的寝殿內?開陽這小子……

北宸不動聲色地喝完一杯茶,方才起身,迆迆然走向寝殿。

麒雲看北宸的神色,瞧不出喜怒。可她還是有些擔憂,帝君見到一只白鳳在自己的寒冰床上,會是什麽心情。麒雲默默收拾好茶具,退了出去。

北宸走進寝殿,一眼便望見自己的寒冰床上裹着一團什麽東西,不禁有些微微的惱怒。

開陽這小子,還真是……讓本座這個當哥哥的不省心。

他神念一動,雲被便嘩的一下彈到了一邊,果然露出一只被凍得僵硬的白鳳。

北宸瞥見白鳳凰的左翅有一道明顯的傷痕,像是神兵所傷,不覺心內一動,大步走過去,用手撥開一看,不禁微微皺眉。

這分明是神兵的劍氣所傷,究竟是誰傷了它呢?

北宸又凝視了白鳳兩眼,覺得它同為神族,多少有些可憐。便手一招,雲被立時飛到了他的手中,他重又将白鳳仔細裹好裹好。

北宸像往常一般,坐在書案前看書。他雖目光在書頁上,心上卻想着事,不時還冷冷一瞥床上半死不活的鴻鹄,眼神複雜難辨。

開陽做事情還真是顧頭不顧尾。他光知道萬年寒冰床于治療內傷有奇效,卻不顧它眼下氣息全無,寒冰床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功效。就這麽放着不管,不出兩日,這只鴻鹄準會死掉。

是夜,北宸沒有上床睡覺。他去了二樓的靜室,打坐修煉直至天明。

翌日一早,北宸在偏殿梳洗時,吩咐麒雲道:“麒雲,你去朝陽閣跑一趟,取一瓶紫心養元仙丹來。”

“諾。”

帝君要這麽多紫心養元仙丹做什麽呢?

然而麒雲習慣了服從,所以并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

一瞬之後,麒雲已經站在寧荻醫仙面前,向寧荻讨藥。

寧荻愣了一瞬,難以置信道:“你确定帝君要一瓶這麽多?”

“帝君親自吩咐的,我聽得真真的。醫仙若是不信,可與我一起找帝君對質。”

“那倒不必。只是……朝陽閣統共也沒剩多少粒了。麒雲,你不是不曉得,這種仙丹制作起來,可是相當費時費神呢。”

“這個我也曉得。只是帝君吩咐,我能如何呢?”

寧荻打開一個黑玉匣子,裏面整整齊齊地擺了十粒紫心養元仙丹。

寧荻用一個青玉小瓶裝了八粒仙丹才裝滿,他看着剩下的孤零零的兩粒仙丹,着實覺得肉疼,便從瓶中抖出了一粒,蓋上瓶口,納悶道:“帝君怎麽了?突然要這麽多滋養元神的紫心養元仙丹?”

麒雲伸出手來接。

寧荻舍不得給她,麒雲一邊搶一邊道:“麒雲也不知道。醫仙快把仙丹給麒雲罷。帝君還在等着麒雲回去複命呢。”

“拿去。”寧荻把青玉瓶給了麒雲。

寧狄想起帝君前幾日召見他的情形,總覺得有些蹊跷。心道:帝君不是做夢嗎?怎麽要滋養元神的丹藥了?莫非是仙體有恙?因正色道:“若帝君真有什麽事,你記得随時來找本君。”

“嗯。多謝醫仙。那麒雲先告辭了。”

麒雲把一整瓶紫心養元仙丹呈給北宸時,忍不住擔憂問道:“帝君,您要這麽多紫心養元仙丹,可是元神有損?”

北宸輕笑道:“本座無事。你再去一趟天蠶宮找蠶神嫘祖,做一床十斤重的天蠶絲錦被帶回來。”

麒雲領命退下,轉身離去時神情憂郁得不得了。

她心想:帝君他仙體都虛成這樣了還說沒事,沒事要蓋這麽厚的被子麽?天蠶絲錦被保暖性極好,十斤?這得仙體虛弱成什麽樣子才需要蓋這麽厚的被子……

想着想着,麒雲差點要哭出來。

要是帝君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我可怎麽辦呢?

麒雲心系北宸,一心一意只是想着北宸會有什麽事,壓根就沒把開陽送來的鴻鹄放在心上。

北宸拿着紫心養元仙丹走進寝殿,倒出一粒在手掌心,喂給鴻鹄吃,發現鴻鹄的嘴已經硬得如同石頭一樣了,根本喂不進去。

北宸無奈,只得用仙術把仙丹化成氣,再把這股散發着獨特藥香味的氣息吹進鴻鹄的嘴裏。勉強喂了進去,只是藥效稍微要打些折扣罷了。

爾後,北宸禦氣飛行,來到紫微垣的北鬥司當值。

仙侍魚殷來獻茶。魚殷長得頗為清秀,看起來,與凡間十七八歲的少年無異。

“開陽來了嗎?”

“回帝君,開陽君尚未來北鬥司。”

“開陽來了,你讓他來見本座。”

“諾。”

北宸在案前坐下,随手翻開一本名為《太微九天歷》的書,并将目光鎖定在其中的一段文字上:“元龍十萬八千年,北鬥九星連珠,天河衆星盡搖,此乃異象。”

北宸眉眼清澈,從筆架上執筆,蘸滿紅色墨水,緩緩寫下:應混沌魔神止蒼轉世三界,已除。

字跡端方俊秀,恰如其仙。

筆放回筆架,書頁合上。

偏殿的門亦合上。

北宸端坐于雲榻之上,盤腿打坐,進入很深很深的寂靜狀态中,在那裏,他體會到的,是無法言說的狂喜的境界。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節喜樂!

祝願所有看文的小天使

都能遇到最對的那個人兒

感謝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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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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