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斷錦心谷

詹右回首一看,原來是天璇。有些愕然道:“天璇君,這麽晚了,還不散值回府麽?”

天璇走過來,盈盈笑道:“詹右君不也才散值麽?我瞧北宸帝兄早回府了,詹右君為何忙到此時?”

詹右扁了扁嘴,微微有些嘆氣,“天璇君,你曉得嗎?妖界女君赫連晗玥死了。”

“诶?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沒有聽說呢?”

“別說天璇君沒聽說了,我也今日才知道。”

“你……一定很難過罷?”天璇伸出手,拍了拍詹右的肩膀。

“哼……”詹右冷哼一聲,“我還沒到難過的時候,我只覺得震驚。此時我只覺得震驚大過難過……也許過幾日,等我回過神來,我就會感到難過是什麽滋味了。說起來,我最近運氣可不怎麽好啊!”

天璇有些同情詹右,卻又不知從何安慰起,便道:“詹右君想喝酒嗎?我陪你。”

詹右搖搖頭,“多謝天璇君的好意,我還有事去問帝君,改日再約酒罷。”說着作勢告辭。

“嗯。好。這麽晚了,你有何事要問帝兄?”

詹右搖搖頭,嘆道:“此事……不适合現在就談。待我向帝君确認過後,再同天璇君細說罷。告辭。”

天璇目送着詹右灑然飛走,發了一會兒怔。方才她是故意等在這裏的,就為了說出要一起喝酒的話。好容易說出來了,結果還是被拒絕。她自然感到有些失落。

她想了想,自言自語道:“還是找小九喝罷。至少小九永遠也不會拒絕我這個姐姐。”

詹右來到太虛殿之時,麒雲迎接了他。

“這麽晚了,星君……所為何事?”

“嗯。有事要見帝君。勞煩麒雲代為通傳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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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星君,帝君吩咐,任何仙不得打擾。”

“本君有重要的事要和帝君說,今晚一定要見到帝君……”詹右一臉鄭重,試圖繞開麒雲,自己進去。

麒雲攔在詹右前面,揖道:“星君,您看這樣好不好?星君把事情告訴麒雲,麒雲伺機告訴帝君,看帝君怎麽說,麒雲再去星君府上通禀一聲。”

詹右沉吟了幾瞬,心想:此乃天機,不可洩露。便道:“罷了。本君明日再問帝君罷。”說完,便告辭了。

麒雲送走了詹右,朝了無亭方向走去。她曉得,此刻帝君應該是在了無亭閑坐。

麒雲輕輕走近北宸,“帝君,詹右君方才來過了。麒雲已按照帝君的吩咐,打發他走了。”

北宸輕輕“嗯”了一聲,眼睛仍看向前方,一無所有的虛空。此間連一棵樹都沒有,只有一些涼風習習吹過來,拂動北宸薄如蟬翼的華美衣襟。

麒雲看着北宸用俊美二字不足以形容的絕世側顏,不禁怦然心動,目光羞澀得不知該往哪兒放。多看一眼都覺得是亵渎,更怕眼神出賣自己的秘密。她半垂着頭,看着地面,眼梢的餘光卻情不自禁地掃向北宸。

即便如此,麒雲仍然覺得,此刻靜默的氛圍,她再繼續呆在這裏一瞬間,都是不合适的。只得趕緊離開此處。

绛紅色的香燭不斷地湧出胭脂淚,散發幽香的睡蓮無聲無息地往花心聚攏,萬籁俱寂。

鴻鹄終于從昏睡中醒來。它坐起身,晃了晃鳥頭,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心想:啊……好餓……

想起那粒圓圓的東西可以吃,便起身尋找,但遍尋不到。

鴻鹄用尖尖的鳥喙去掀開那厚厚的十斤重的天蠶絲被,沒想到卻把自己繞進去了出不來,鳥頭裹在被子裏喘不過氣來,呼哧呼哧地撲騰着翅羽。

北宸在靜室打坐,早已聽到樓下的動靜。又凝了神去感應樓下究竟發生了何事,待知道鴻鹄鳥的境遇之後,他瞬移至了床邊。北宸伸出手去,想起了早上被這只笨鳥抓傷的事情,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輕柔地掀開了被子。

鴻鹄重見北宸之時,張開鳥嘴暢快地呼吸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鴻鹄終于意識到自己姿态不夠優雅,便用盡全身之力,一躍而起,雙腳着床。不過,還是打了個不小的趔趄。然,為了維持自己丹鳥一族的尊嚴,鴻鹄使出了最後的勁兒,用爪子死死地抓住了腳底下的寒冰床。幸而寒冰床并非一般的冰塊所制,否則,就要留下五道難看的鳳爪印了。

北宸瞧見它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樣,不僅不惱了,反倒微微一笑。

鴻鹄想起早上他賜給自己的杏花露和紫雲膏,便想當面對他道謝。張了張鳥嘴,幹咳了幾聲,“咳咳咳……”

北宸微微一驚,好奇地看着它。

鴻鹄雙翅交疊于胸前,揖道:“多謝帝君……救命之恩……”聲音清脆婉轉,與南瑆先前的聲音一般無二。只可惜北宸沒了關于南瑆的一切記憶,聽不出來。

北宸怔了怔,淡然道:“不是本座救的你……是本座的八弟把你撿回來的……本座只是順手照看一下你……開陽,也就是本座的八弟,他回來時,便會把你領走的……”

鴻鹄怔了一瞬,道:“嗯。那……攪擾帝君了。”

“你是如何得知本座的身份的?”

“早上有個漂亮姐姐說的……”

“唔……你可有名字?”

“沒有……”

北宸沉吟良久,道:“不如你就喚作玉生罷?”

“玉生多謝帝君賜名。”

“你方才……為何會鑽進被子裏?”

“我在找一粒圓圓的東西。”

北宸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玉生的意思。神念一動,天蠶絲錦被飛至半空,定住不動。那粒已經越來越靈活的紫心養元仙丹再無藏身之所,玉生一眼便看見了仙丹,小心翼翼地朝它走過去……

北宸瞧它小心謹慎的樣子,料定有故事,便負手看着它。

果然,仙丹又從玉生的鳥嘴下滑脫了……

玉生不死心,用更快的速度去啄仙丹,結果仙丹滑不溜丢,又撲了個空。由于鳥嘴過于用力,啄在堅硬如鐵的寒冰上,玉生頓時鳥頭冒金星,頭暈眼花,幾乎站立不穩……

北宸本想出手,但想起早上它抓傷自己的仇還未報,便克制住了。北宸仍是不動聲色地看着。

玉生歇了一會兒,重整旗鼓再來。但這回它學聰明了,用腳爪子一把抓住仙丹,仙丹再也掙脫不掉,便成了它嘴下的食物……

北宸淡淡一笑,瞬移至了樓上的靜室。

玉生又吃了一粒滋養元神的仙丹,頓覺氣滿不思食,也就不覺得餓了。它想要鑽回溫暖的被窩繼續睡覺時,卻發現被子還懸在半空,北宸卻已不見……

只得尖着嗓子喊道:“帝君……帝君……我的被子……被子……”

北宸聞聲,唇角微微一揚。神念一動,天蠶絲錦被輕輕着床,蓋在玉生的身上。

玉生往上拱了拱,探出鳥頭,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目,沉沉睡去了。

绛紅色的香蠟燭熄滅了。

夜漸漸深了。

詹右回到招搖殿,仙侍非白在門口迎了他。

非白長得瘦削,個子中等偏高,五官談不上精致,看着順眼罷了。他修仙資質一般,全憑着道緣好,有上師接引,兼之心地純善,心無旁骛,一心修煉,這才羽化飛仙。

當初詹右看中他,也是因為他心思純正,沒有一絲驕矜之氣。一般的仙者飛升之後,褪去原來的肉身,都會變得比原來要白皙一些,可他卻不一樣,成仙之後仍舊有些黑黝黝的,這在天界并不多見。一般這種情形的,多半是人界、鬼界飛升上來的小仙居多。這種的,一般沒有機會到上仙身邊服侍。但非白運氣不錯,碰上詹右,愣是破格要了他。詹右給他取名為非白。

非白自來招搖殿伺候後,那是相當盡職盡責。詹右不回來,他就不睡覺。一定要等到詹右回來後,伺候他梳洗畢,方才去睡,從無怨言。

“星君,今夜為何回來得如此晚?”

“嗯。非白,你去備酒。”

“呃……府上的酒,方才都被上生星君借走了。”

“什麽?十壇桃夭醉,全都拿走了?”

“是。”

詹右怔了怔,心道:瑤光要喝酒,她不去元和那兒買酒,卻趁本君不在,來本君府上偷,是何道理?作勢就要去瑤光的上生殿。

“星君息怒。上生星君說,問過星君了,星君今夜不飲酒,她和司祿星君要大醉一場,酒不夠,便來借點酒。還說改日必還的。”

詹右想了想,天璇是找過我喝酒,她後來又去找瑤光喝酒了?詹右以手扶額,思考了一會兒,道:“罷了,明日還有正事要辦,今夜不宜飲酒。洗洗睡罷。”

非白伺候詹右泡完澡之後,詹右穿着一身幹淨的中衣,坐在庭中看月亮。月亮顯得又大又圓,詹右看着自己的影子,想起赫連晗玥和伏鳳的事兒,心內不覺一抽,有種心痛的感覺。

非白瞧出詹右神色不對勁,便拿出一瓶私藏的二鍋頭,道:“星君,這是非白的私家珍藏二鍋頭,您要喝嗎?”

詹右手還捂在胸口的位置,又不自覺地順了順,忽然一笑,這一笑,眼睛中噙着些許淚光,“要。當然要。非白你小子,不錯嘛?也學會喝酒了?”

非白笑道:“星君,您等等,我搬張食案過來,再準備幾個佐酒的小食。”說着,麻溜搬了一張食案,從廚房備了些清爽的小食過來。給詹右倒了一杯酒,“星君,請。”

詹右拈起酒杯,一氣喝下,辛辣嗆喉的滋味一下子湧上來,“啊——”嗆出了眼淚來。

“星君,您慢點兒喝。這酒粗劣,後勁大,不比酒神釀出來的桃夭醉醇香細滑,回味綿長。”

詹右笑道:“這酒味道是怪了些。”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不過,喝起來也很解愁。非白,你坐下來,陪本君一起喝。”

非白化出兩張蒲團,塞給詹右一張,自己跪坐在另一張上。“星君,非白陪着您,非白酒量淺,就不喝了。”

非白給詹右斟酒,詹右喝了半瓶二鍋頭,上頭了,臉也紅了。有些醉意道:“非白,你在凡間可曾愛慕過誰嗎?”

非白想了想,道:“有過。可她也是修仙的,根本不願搭理我。從頭至尾,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呵——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死了。”

“噢……”詹右垂下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玥兒也死了。”

非白伺候詹右這麽久,是知道詹右口中的“玥兒”的。因此愕然道:“好端端的,怎麽就——?”

“是啊。本君也想不通,玥兒都已經是上神了,怎麽可能生個孩子就難産死了呢?本君不信……不信……”

“伏鳳殿下呢?他現在怎麽樣?”

“鬼曉得他死在哪裏?玥兒要不是和他在一起,玥兒就不會遇到生孩子難産這種破事,更不會死!”

非白捂住詹右的嘴,道:“噓——星君,小點兒聲,當心隔牆有耳。”

“就是玉帝聽到了,本君也不怕。”

“好好好,不怕。星君,不早了,該睡了。”

非白扶着詹右到了寝殿,詹右一挨着床就睡着了。非白關上房門,收拾了一番,自去歇息了。

忽然,寝殿內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她走到床前,拉住詹右的手,緊貼在自己臉上,動情道:“詹右君,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文

躬身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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