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六)

聖境湖沐浴晨曦,滿湖燒焦殘色,再無一株盛開的噬魂蓮。北宸和詹右帶着玉生一起來到了這片燒成灰燼的湖邊。湖的入口處已經進行了部分清理,花魔受命清理聖境湖,恢複昔日的平靜,重新栽種噬魂蓮。

白天值守的魔兵正在巡邏。

北宸他們皆隐去身形,藏于半空。

詹右俯瞰着滿湖的焦色,心內忽然升起一股對伏鳳的感佩。他為了替玥兒報仇,燒了這一整湖的噬魂蓮,叫魔族至少在一萬年之內都無噬魂蓮再用。噬魂蓮開花到結果,需要一千年。而一粒噬魂蓮的種子,從種下到開花,則需要一萬年的光陰。所以,這一萬年之內,魔族都将無法再用噬魂蓮害人。

北宸手中握着九翎鳳翹,感應到伏鳳的一絲氣息遺落在前方的樹林裏。

“去前面林子看看。”北宸說。

一息之間,他們三仙瞬移而至。

北宸走至一堆枯枝敗葉前,蹲下身,拈起一片沾了泛黃血污的枯葉,九翎鳳翹忽然散發出微弱的金芒。北宸說:“伏鳳是在此處被俘的。”

玉生現下是魔族少女的裝扮,穿一身粉豔粉豔的衣服,樣子靈動乖巧,跟在北宸身邊。玉生也蹲下,用手扒開了一整堆的腐葉,泥土中盡是一灘白中起黃膩子的血漬,上面有許多蜈蚣聚在一起吸食神族血中的精華。玉生心內一驚,悶聲慘叫,“啊!”往旁邊彈開去,心裏又驚又怕,想說話,卻更想嘔吐。

北宸冷眼瞥了玉生一眼,有點看不起這一屆的混沌魔神分.身的樣子。

詹右扶住玉生,關切道:“玉生,你沒事罷?”拍了拍玉生的背。

玉生捂着心口,擺擺手,說:“沒事。我只是見到這麽的血,想着……父神一定受了極重的傷。我從小……就怕這種長了很多腿的小蟲子,一看就發怵。”

“戚昊捉了伏鳳,”詹右說,“會把他弄到哪裏去呢?”

“要知道這個秘密,看來,”北宸丢下樹葉,起身道。樹葉飄落回地面,很快就有一條蜈蚣爬了上去,看看上面能否再吸食點精華出來。“只有去找處置他的人。”

“你是說,四大魔将?”詹右說。

北宸點點頭,說:“也不必這麽麻煩。四大魔将以老将軍宴異為首,此人承繼了前任魔君卞無羁的遺志,對天族恨之入骨,此次虐殺伏鳳,他多半是慫恿者。找到他,就能打探出伏鳳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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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有喊聲傳來:“去林子那邊看看。”

北宸輕笑道:“有人來了。我們到邊上看看。”三仙提氣懸至林子上空,靜待魔兵搜索過來。

未久,魔将宴異領着一隊魔兵匆匆趕來。宴異環顧周圍,神色警覺,他嗅到空氣中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大聲喝道:“出來罷。出來咱們一決高下。躲躲藏藏的,是什麽天族氣度?”

北宸神色微變,忽然密語傳音于詹右、玉生二仙,“你們待在這裏不要動。”

詹右偏頭,密語對北宸道:“藺左,你留下。我下去試試他。”說着,詹右徐徐往下現出原身來,風吹動漆黑的發絲,衣袍飄飄,唇角噙着一抹狷狂的笑。唬得一衆魔兵縮手縮腳,他們是戚昊上位之後,新培養的魔兵,未曾經歷和天族的那場大戰,是以,不認得北宸,錯把詹右視作九天之上修為無敵的北宸了。

宴異睜大了雙目,瞧得仔細,喝道:“怕什麽?不是北宸。”往前一挺身,眼睛中精光一閃,手中現出一柄閻羅血焰钺,照着詹右用力一揮,閻羅血焰钺立時脫手,呼呼砍向詹右,勢夾勁風。

詹右從容使了一招“移花指”,閻羅血焰钺倏忽轉向,朝着宴異呼呼而來。宴異一把抓住閻羅血焰钺,手中一沉,宴異心想:好家夥,有兩把刷子。宴異淩空撲向詹右,照着詹右的脖頸就是一砍,閻羅血焰钺頓時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發出龍吟之聲。

詹右原身本是一只白虎,此時便化作一只白額猛虎,猛然一躍,蹄爪踩于閻羅血焰钺的側面,撲向宴異。眼看就要咬斷宴異的頭顱,宴異慌了神,情急之中,竟把手上的兵器脫了手,瞬移至詹右身後。宴異招手,要取回兵器,可詹右沒有給他機會,以更快的速度撲向宴異,将其撲倒在地。

閻羅血焰钺掉落在離宴異只有一尺之遙的地方。詹右鋒利的虎爪牢牢扼住了宴異的喉嚨,宴異伸了手,還想把兵器吸過來,好一斧頭劈死詹右。

只是宴異被詹右控制住了,手上無力,分不出多餘的法力來調動閻羅血焰钺,所以,閻羅血焰钺雖然動彈了幾下,正鬼鬼祟祟向宴異的手爬去,但速度卻慢了許多。眼看宴異就要夠着兵器,宴異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兇狠,若被他拿着兵器,定要一斧頭結果了詹右。

忽然,閻羅血焰钺轉向,向相反的方向飛去,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然後朝着一衆呆若木雞的魔兵呼呼而來。不過彈指間,百餘名魔兵竟全都死于閻羅血焰钺的利刃之下。

宴異大感詫異,掙紮着左顧右盼,卻什麽也沒看到。越是這樣,宴異越是感到驚恐。什麽人能驅動他的閻羅血焰钺?他這柄閻羅血焰钺,可是用他的血喂養的,就算是魔尊戚昊要強行驅動,也不能。宴異的喉結上下艱難滑動,脖子上已經開始流血。黑色的粘稠的血,散發出一種腐朽的氣味。

北宸手一揮,閻羅血焰钺飛躍山嶺,往聖境湖方向而去,一頭紮進湖心,激起驚天巨浪,黑色的墨汁揚起又墜落,湖心漾開一圈一圈的黑色波紋。

北宸拎着玉生降至地面,仍隐去身形。聞到空氣中蔓延開來的不潔氣味,北宸鼻子皺了皺,關閉了鼻識。

詹右化為人形,用捆仙鎖把宴異捆了。

宴異驚慌道:“你究竟是誰?”

北宸的隐身術,是連詹右也無法破解的。詹右瞪着宴異,惡狠狠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就說,你把伏鳳藏哪兒去了。”

“殺了。”宴異嘴硬道。

“肉身呢?”詹右早料到宴異會這麽說,并不相信他說的。

“殺了,肉身喂狗了。”宴異獰笑道。

詹右眼睛要冒出火來,欺身宴異身側,身上殺機正濃,壓住心內的憤怒,不耐煩道:“狗呢?”

宴異斜睨了一眼詹右,冷笑道:“狗?狗被我吃了。被我吃了……哈哈……”

宴異的笑聲充滿邪魅惡毒,聽得玉生心內犯怵。她想到,伏鳳好歹是自己挂名的父神,給了自己這具肉身容身,他死得這樣慘,不禁憐憫起他來。越是憐憫他,想到他死得這樣慘,便越是禁不住要嘔吐起來。她拽了拽北宸的衣袖,北宸看向她,她指了指自己,做出想要嘔吐的樣子。

北宸回轉身,淡然道:“想吐便吐。”

宴異聽到這聲音,驚恐地四下裏張望。什麽人也沒看到,卻忽然發現不知從哪裏落了一堆散發出酸臭味的粘稠液體糊了他一臉。他張了張嘴,粘稠的液體順着嘴巴流了進去。他頓時感到一陣嘔心,作勢也要嘔吐。

詹右走過去,捏住宴異的下巴,生生讓他吞了下去。“你這麽愛吃,都吃了。最好一滴都別浪費。”

玉生抽出一方絲帕,擦了擦嘴角。看着宴異難受的樣子,不覺感到一陣快意。不過想到,自己方才的醜樣子被北宸看了去,不禁有些害羞起來。她走至北宸跟前,北宸雙臂抱于胸前,目光清冷,目不斜視,對眼前所見之物并未表現出一絲一毫好惡。

玉生揚起衣袖,寬大的袖子垂下去,形成一個小小的帷幕,遮擋住北宸的目光。

北宸看着玉生認真護着他的樣子,怔了怔。玉生不曉得北宸關閉了鼻識,擔心自己嘴裏會跑出來不好聞的氣味,便抿緊了嘴唇。北宸看着玉生抿得發白的嘴唇,不覺憶起了昨日那驚心動魄的一吻,忽然心神一漾。那感覺又酥又麻。

“多此一舉。”北宸目光一冷,斜身一步走了出來,他現出原身。

詹右本就猜測是玉生幹的,此時見北宸現身,便确定無疑了。不禁唇角一勾,感應到了玉生就在前方,便對着她豎了個大拇指。

玉生沖着詹右機靈一笑,卻忘了是北宸施加的隐身術,連詹右也瞧不見她。

宴異看着北宸的臉,仍是那個臨風而立的少年,唇角堅毅,目光清冷無塵。他扭頭看了看身後方,沒人。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閻羅血焰钺定是北宸驅動的,無疑。這三界之中,能越過主人,驅動別人用自己的血液喂養的神兵的,也唯有神尊之體的北宸了罷。可他臉上的嘔吐物,究竟是誰幹的呢?

這怎麽也不像眼前這個幹淨的少年能幹出來的事。

“是你。”宴異臉上的恐懼之色逐漸綻開,用帶有幾分仰慕的語氣道:“沒想到,玉帝這麽膽小,兒子出事了,也能端坐淩霄殿?北宸,憑你的實力,你何必聽玉帝的差遣呢?你難道就沒想過,殺進淩霄殿,奪了玉帝的寶座麽?”

北宸漆黑璀璨的眸子越過宴異,望向他身後的玉生,看起來卻像是在和宴異說話,“說罷。你把伏鳳藏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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