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何人
方雲波端着茶杯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歪靠着桌子,纖長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心思百轉,等到恍過神來,想起艾微尚未回來,平時這個點早就到了.突然接到秦教授的電話,讓她過去辦公室一趟.
推門走進秦教授的辦公室,方雲波一眼就看見了占據着秦教授右手尊位的人,這個人她有印象,慶典的時候莫雲指着他和她八過"98級師大的領頭人物付方遠,工管系畢業,最然人側目的不是他在各大高校的豐功偉績,而是他雄厚的身家背景."至于怎麽個令人側目,方雲波并未在意,相信在其他S216的人也從不在意,這樣的人注定和她們不會有什麽交集.然而今天能見到付方遠,她心裏不是一般的意外.看着沙發前的茶幾上擺着秦老頭等閑不拿出來的青花茶具,聞着茶香,方雲波很肯定那是曾被列為貢品的武夷大紅袍,這麽高的待遇,方雲波深深體會到莫雲口中的那個"令人側目".
付方遠全身放松地陷在沙發裏,雙手交疊在胸前,翹着修長的腿.聽見敲門聲,擡起頭來,就見一個清爽幹淨的少年推門而入,一米七二左右,身量偏瘦,細碎的茶褐色頭發襯着天光泛起瑩瑩光澤,挑染成紅色的一绺掃過左眼,細羊毛的格子衫裏面露出棉質的保暖襯衣的方領,黑色牛仔褲、高筒馬丁靴,左臂彎裏搭着黑色的羊毛呢大衣、白色流蘇圍巾,氣質幹淨,笑容溫雅.付方遠不得不承認秦老頭說的不錯,這個人幹淨清新,透着一股子安寧靜好,但是,付方遠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這不對勁來自哪裏.
方雲波的王子様騙過無數人,大抵也只有S216才知道她完全就是個腹黑刷壞還小氣記仇的主兒,S216的惡作劇登記簿上除了艾微出點子,大多都是她幕後出謀劃策制定詳細周全的策劃.
方雲波走到秦教授跟前,微微躬身"老師."頗有涵養的禮儀,絕對稱得上貴公子.
"雲波來了?随意坐吧."秦教授沖她和藹地笑.
方雲波依言坐下,靜靜等待對方開口.
付方遠瞥了她一眼,眼風掠過秦教授,秦教授會意地開口"雲波,是這樣,艾微生病了,昨晚恰好遇上了你這位98級的師兄付方遠,我想讓你跟他去看看."
方雲波眉頭微皺聲色淡淡"原來是生病了,難怪到現在還沒回來,本來昨夜就該回來了."微微前傾的姿态和閃動的眼神洩露出了關切.
付方遠聽聞她語焉不詳的話,思及其中的可能性,心下掠過一陣不快,"你知道她晚上在酒吧兼職?"
"知道啊."方雲波神色不動地掃過付方遠.這尊大神話裏的語氣是什麽意思?好似對她很不滿,這隐藏着淺淺的不贊同和些微的敵意是怎麽回事?
離開秦教授的辦公室,方雲波和付方遠并肩走在師大校園寬闊的柏油路上.
付方遠看似不經意地問"你是艾微什麽人?"
方雲波揚揚眉,淡淡瞥他一眼"什麽什麽人?難道秦教授沒和你我們住一起,同居人關系."所以說方雲波絕對是個小氣記仇的腹黑極品女,故意把話說得暧昧不清,付方遠的敵意她不能白白擔了.
付方遠眉頭鎖緊,心下閃過一絲怒氣,卻又在他自己尚未發覺的時候很快消失,"我以為秦教授的學生沒這麽前衛開放."平板的語氣裏滿是嘲諷.
"這就是您想偏了.現在什麽年代了,文學政工都開放得很,何況還是以新潮領先的藝術系."方雲波故作玩世不恭,嘴角帶着玩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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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方遠若有平時在商政兩界多年養成的精明的半分,早就應該發現方雲波是女生的事實了,可惜,艾微這個變數的出現讓他在尚未明白自己心思的情況下盲目地相信了第一視覺傳達的圖像,根本沒分心細想旁邊對他來說不相幹的人.
推開房門,方雲波臉上泛起熟悉的笑,用最常用的語調輕聲沖站在窗邊發呆的人喊"小微."熟稔的語氣裏帶着親昵.
艾微聞聲回過頭來,見是方雲波,臉上頓時綻開笑來"雲波."
站在方雲波身後的付方遠心下一突,艾微臉上的笑容他從未見過,星眸微彎,清亮的波光迎着窗外斜照過來的陽光就那麽直直地印到付方遠的心裏.他凝神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子,只覺得她的笑容裏比他之前見過的多了些東西.他又轉頭看了看方雲波,發現方雲波的笑裏同樣帶了這樣的東西,仔細對比方雲波之前淡然的笑容,他終于明白了:他們之間多的這樣東西,被稱為真心.
眼前真心一笑的艾微根本讓人想不到她昨夜的瘋魔,就好似那個低啞嘶吼痛哭絕望的艾微在見到方雲波的瞬間被樂觀向上積極的艾微替代.付方遠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但理智又告訴他或許像方雲波這樣氣質幹淨寧和的人才能幫助艾微從自虐的幻象裏走出來.
兩人離開的時候,付方遠送他們下樓,在小區門口表示可以開車送她們回去,方雲波有禮地推辭,表示不用麻煩,這邊出租很便利.就在相互客氣間,又遇見一個認識的人.
"艾微."艾微和方雲波、付方遠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個一身西裝外套一件剪裁合體的黑色大衣的男子從小區另一頭疾步走來,到得跟前,沖方雲波點點頭打招呼"方雲波."
"是你?"艾微有些訝異.
"嗯.你怎麽會在這兒?"李躍見艾微記得他,臉上的愉悅藏都藏不住.
方雲波低頭一臉黑線:你可以不用将兩個大活人忽視得這麽徹底麽?
艾微淡淡的,"沒什麽,正要走."
方雲波立刻發揮她潤滑劑的作用,借口道"李躍師兄,你有事去忙吧,我和艾微就先回學校了."說着也不等李躍把他那句"我不忙"說完就拉了艾微的手緊走幾步坐上出租.
"請問你是?"見艾微走了,李躍轉身看向剛才就和艾微、方雲波站在一起的付方遠.兩年多完全脫離學校,李躍處事更為成熟圓融,雖然早有疑問,卻仍語言婉轉.
"我住這裏."付方遠顯然沒将眼前年輕的李躍放在眼裏,沒有和他結識的打算.
"我知道.我想問的是,"李躍有些遲疑,"艾微怎麽會來這裏?"這裏離學校和她兼職的地方來說都太遠.
"她昨晚睡在這裏."付方遠說出這麽讓人容易誤會的話,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不可能."李躍一口否定,臉上也滿是不相信"她和方雲波那麽好,從大一一開始就一直在一起."
付方遠真心覺得李躍最後那句話很多餘,多餘到讓他心火騰起,他換上一臉莫測的笑"信不信随你.不過,你又是艾微什麽人?管得這麽寬."說完轉身就走,不想再看見這個讓自己火大的家夥.
"不可能.艾微不是這樣的人."李躍有些失去理智,大聲沖前面離開的背影為艾微辯解,"從她大一下學期我就一直在她背後看着,除了方雲波,她身邊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男人."
"哈,你也說了,你只是站在她背後的人,又不是站在她身邊的人,有資格管這麽寬麽?"付方遠頭也沒回好像在嘲笑這個指揮站在背後偷偷付出關心的沙子,然則臉上早已一片晦暗,"我想,艾微的事兒,方雲波才是那個有資格質問我的人."
李躍有些火大,沖上前攔在付方遠身前"你以為你是誰?你了解她嗎,否則你憑什麽站在她身旁?"
付方遠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了,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其實說起來,艾微怎麽樣方雲波是誰面前這個叫嚣的小子是誰根本就和他毫不相幹,他生的什麽閑氣啊?!然而畢竟混過那麽些年,各式各樣的男男女女見過不計其數,這種不正常在別人身上也見得多了.想到自己對艾微動了心思,付方遠頓感有些頭痛.他煩躁地沖面前這個蹦跶的李躍擺擺手"我想我知道的比你多些."
李躍愕然,随即在氣憤沖動之下揪住付方遠的衣領"你同情她?"臉上的憤怒已經有些扭曲.
付方遠臉如潑墨,這麽多年,還從未有人敢對他動一動手指,這個該死的小子是嫌活得太惬意了嗎?一把甩開李躍,整整自己的衣領,随即反問"你同情她?"
"她不需要同情,而我也不會同情她,我只是......"李躍有些頹敗,"我只是,心疼她.她一個人肩負着這麽多,連方雲波都不知道."
艾微和方雲波坐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艾微輕聲問"秦老頭讓你來的?"
"嗯."方雲波嘴角梨渦清淺,讓艾微心頭一暖.
"想想也是,那個人和秦老頭關系看起來不錯,慶典那天見過我,肯定會通知秦老頭的."艾微笑笑,"而他可定會派除我這個大将之外的你過來."
"真好意思這麽誇自己."方雲波言語輕諷,"不過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艾微疑惑地歪頭看她.
"他叫付方遠,98級師大工管畢業,有錢有權有勢."
艾微有些訝異"沒想到秦老頭認識這麽有來頭的人物啊."
方雲波額頭滴汗:拜托,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重點是最後六個字啊!!知不知道什麽叫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回到學校,方雲波想起秦教授說艾微病了的話來,她看了看身邊的艾微,沒一點兒生病的症狀,然而心底卻莫名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麽将要發生而自己卻無力阻止.這種讓人感覺非常不好的預感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艾微如常地和S216一起吃飯聊天,今晚難得四個都在宿舍.王玉瑤捧着本靠坐着椅子,左手手肘搭着椅背；莫雲盯着電腦打怪升級和游戲裏的多位大蝦胡天海地地侃；方雲波眼睛盯着桌上的畫冊,手裏捧着杯茶,卻是什麽都沒看進去,腦海裏盤旋着秦教授的話.他為什麽要說艾微病了?而艾微一直在付方遠那兒,他也沒有反駁秦教授的話,而且他當時的樣子并不像是随意找的借口,分明說的很認真有些憂心好似艾微病得很重.可現在看來艾微并不像是病了的樣子.話說,艾微好像進浴室已經半個多小時了.
正思索間,方雲波聽到浴室裏傳來一聲讓她心慌的聲音.她立刻沖進浴室,椅子拖動的聲響驚動了王玉瑤和莫雲齊齊擠進浴室.見到浴室裏的情景,她們頓時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