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進步

生活好似又回到了之前在這間公寓裏的生活:平淡、安定,有些瑣碎,卻又讓人瑣碎得溫馨,然而,這次卻又與上次是如此的不同,平靜安然的日子裏多了一層看不見的甜蜜氣息在整個相對狹小的空間裏緩緩流動.

付方遠回到公寓的次數愈來愈頻繁,經常在晚飯的時候.這種時候,艾微通常在廚房裏準備晚飯,平淡溫馨的空間裏散着飯菜的香味,偶爾還有絲油煙味.這就是家的味道吧?付方遠經常想.付家的房子很大,廚房很幹淨,有聘請的鐘點工做飯,等一家人都坐到餐桌邊的時候飯菜通常都涼了下來,曠大的空間裏冰冷的氣息讓人時刻神經緊繃,空間裏的冷意透過毛細孔一絲絲蔓延進心裏.所謂家,就應該像這間不大的公寓一樣,空間可以不大,卻足夠倦鳥放松下來,拆除一切戒備,毫不遮掩地攤開自身的一切,優點并缺點.

每相處多一天,對對方的了解更多一分,為自己的發現更開心一分,與對方的心更靠近一分,連無意間視線相交的一瞬,都多一分欣悅.是不是情到深處,都恨不得掏心掏肺,付出自己的所有?連對方身上的缺點,也變成了使她變得更完美的存在.

看着艾微輕抿着唇,用筷子細細地從自己碗裏挑出一顆一顆的胡蘿蔔粒放到旁邊空着的碟子裏,這樣帶着些孩子氣的小任性讓付方遠的心異常柔軟.

艾微看着付方遠端過那個小碟子,把胡蘿蔔粒倒進他自己碗裏,咬着筷子皺了皺鼻子,商量着"下次做揚州炒飯不要放胡蘿蔔了,好不好?"

付方遠眸中漾着深深的笑意,"把碗給我,我幫你挑,你先喝點湯."晚飯是付方遠做的,揚州炒飯配西紅柿蛋花湯,另外一盤綠油油的生菜和青椒肉片.

艾微一口湯一片青椒吃得不亦樂乎,付方遠把挑好的飯放到她面前,"少吃點辣椒,小心等會兒又肚子疼."艾微腸胃不好,卻偏好吃辣,往往吃得稍微過頭,完了後半小時左右肚子裏就開始翻江倒海,一個晚上跑四五趟廁所.

"嗯,你做的飯真好吃."吞下一口炒飯,艾微毫不保留對付方遠廚藝的誇贊,"下次我們吃松仁玉米吧?"音尾拐個彎似的上揚,征詢的語氣裏滿是亮晶晶的期待.

"好."寵着一個人,滿足她一個個願望,得到她真誠的捧場和開心的笑容,付方遠有着從未有過的滿足.更何況,艾微極少提出要求,這微小的口腹之欲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他只恨她看得上眼的東西太有限.艾微從來是個沒什麽欲望的人,除了吃食上有些小挑剔,對專業有些敏感外,至今尚未發現她對什麽東西有興趣.甚至對付方遠,對于他的一切,除了他本身這個人以外,艾微也從未問過他的家庭,他的事業,他的從前.即使對于他本身,艾微也只有淡淡的探索意味,遠不如他付出的那樣深.

不過,這又如何呢?畢竟在她身邊的人只他一人,畢竟至少艾微對他還是有些喜愛的.要知道,只這些微的探索欲,除了她的專業外,在艾微身上是多麽難得.

他永遠不會告訴艾微,之所以從來不聽她的,一直堅持放胡蘿蔔粒,為的就是得到每次為她将胡蘿蔔挑出來的機會.這是他在和她在一起的生活中尋到的小樂趣.

吃完飯,艾微收拾碗筷放進洗碗池裏,付方遠随後走進來,"我來洗吧,洗碗容易傷手."

艾微轉過身來定定地看他,"付方遠,不用對我太好."

付方遠擡手撫過她的發,落在她的臉頰上,低頭輕輕在她唇上一吻,"小微,你不用覺得虧欠,也不用覺得壓力,因為對你好,我樂在其中."因為我自己樂在其中,因為想對你好,因為對你好,我自己會覺得快樂,你完全可以認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快樂,才對你好,所以,不必有壓力,也不必有愧疚.

他一直知道艾微表面清冷,實際上是個心軟的人,別人對她好一分,她會回報兩分,別人對她太好,她會覺得虧欠會覺得愧疚會覺得有償還不清的壓力.她有一顆自由的心,所以寄望別人不要對她太好.而他對她的縱容,要的不過是她的心能為他停留,不是愧疚也無須償還,只要她能為他多停留片刻.

艾微歪了歪頭,有些無奈"那我去切些水果吧."說着晃出了廚房.她也從來不是一個糾結于家務這種小事情的人,既然對方這麽說,那就順着好了,費神太過倒顯得更加生分,以後相處的日子也多出障礙.何況,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他們要在一起很久,如果什麽都計較,就完全沒必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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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艾微私下裏鐘愛兩人相依偎的姿态,這種姿态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信任、唯一,還有一種相依為命.艾微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眼睛看着電視機熒幕,漸漸眼睛迷蒙起來,靠着付方遠的肩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付方遠維持不動的姿勢以免将她吵醒,微微側頭,看着她安然的睡顏,漆黑深眸中柔情肆意,嘴角微微彎起,有着從未有過的安心:或許艾微自己還沒有發現,她習慣于保護自己,但在付方遠身邊毫無防備地睡過去,這是一種對對方全然的信任.

天氣微雨,付方遠去公司上班,艾微沒有去學校,看了看窗外朦胧在霧雨中的世界,最終還是決定放下手裏的畫冊,出去走走.霧氣蒙面而來,激醒了所有毛細孔,艾微心裏逐漸歡欣起來,一直喜歡這種微雨空濛的天氣,讓她有置身江南鄉的親切感,腦海裏竄過付方遠的臉,希望此刻有他在旁.艾微有些怔愣,卻并沒有反感自己對付方遠的這種親近,或許自己的心已經将付方遠放到了別人從未有過的高位置.看了看手上的表,十一點差一刻,離中午休息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付方遠在幹什麽呢?要不要叫出來吃頓飯?艾微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方雲波說過的"約會"兩個字毫無預兆地飄過.

要不要打個電話呢?疑問句始終還是疑問句.從十字路口向華貿的方向走一百步,疑問句還沒有得到回答.再繼續往前,經過4S店明亮的玻璃門、四季鮮花店門前的花團錦簇、一家百貨商場,已經又過去了兩百步,艾微有些苦惱了,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視線投在馬路對面成雙結對的人身上,無奈、煩惱,幾乎是有些氣急敗壞,這太不像自己,猶猶豫豫、遲疑不定,一向要做什麽就做什麽,就像當初報複自己的生母也是周密計劃步步實行.握拳在胸前揮了揮,腳下大踏步往前,不再給自己慢慢決定的機會.

華貿頂層的會議室裏,付方遠還坐在電腦前與各方子公司頭頭視頻會議,精幹的女秘書在旁邊飛快地做會議記錄."情願就這樣守在你身旁,情願就這樣一輩子不忘......"哪兒來的情歌?女秘書驚恐之後四下裏掃了掃,最後定在付方遠挂在椅背上的手工西服上.付方遠一瞬驚愕後迅速地暫停會議,拿出手機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接起.女秘書無事可幹之際開始三猜四想,是不是老董事終于游玩夠了,良心發現開始關心關心被抛下面對一群極品親戚的兒子了?猜測的思緒紛亂,眼神不禁飄向老板身上,女秘書差點吓出病來,老板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那麽老板,可那有些慌的手和眼睛裏瀉出來的那種叫溫柔的東西是怎麽回事?難道老小倆老板有什麽不可告人的ＪＱ?女秘書打了個寒顫,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世界瘋狂了,深沉老練的年輕董事知道手機用情歌做鈴聲了,居然還能露出這麽一副表情來,女秘書死命眨了眨眼睛,腦子裏冒出一個不可能的猜測來:難不成老板戀愛了?噢,這個好像比新舊老板不倫之戀更驚悚,老板怎麽可能會喜歡女人?呃,這樣說好像很奇怪.

"小微?"努力平複心裏的雀躍用自己慣常的平淡聲音,音調微微上揚做出詢問.

"在忙嗎?"艾微努力平靜的問候裏流露出一線懊惱.

"沒有,不忙."

女秘書側目,不忙,那你剛剛和我坐在這裏是做什麽?

"出來一起吃飯啊,到點啦,你自己做老板的都不給飯吃嗎?"少有抱怨的語氣好似為他打抱不平.

"好.你在哪兒?一起吃飯."面部的肌肉終于輕快起來.

可不可以叫上我?女秘書腹語.

"我?我在你公司樓下旁邊的咖啡廳啦,都喝了好幾杯咖啡了."

"別走開,我馬上過來."

話音未落,女秘書就見自家老板一手捂住電話,腳下迅速走到電腦前,吩咐各負責人提交報告上來結束會議,吩咐秘書把資料整理好,旋身飛快地走出了會議室.

咖啡廳非常雅致,艾微很喜歡這裏的格調,有英倫的優雅和貴氣.付方遠走進來的時候,艾微正一手撐着頭,一手翻着店裏擺放的時尚雜志,面前的曼特寧上的勾花還是原本的樣子.

兩人出了咖啡廳,雨比初時大了些,共撐着一把傘走到咖啡廳對面的餐廳.吃飯的時候,艾微飛快地擡眼看一眼付方遠,然後狀似不不經意問得雲淡風輕"我們這算約會麽?"

毫無防備的付方遠只覺呼吸一窒悶,猛地咳嗽起來,臉上出現抹可疑的紅.艾微心下暗笑,不理付方遠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聽說一般約會是吃完飯看電影,看完電影逛逛街吧......呣,如果你下午有空的話,我們等會先逛逛街,吃完晚飯去看電影好了......"

付方遠已呆楞楞地看她"小微…你怎麽突然想到,呃,約會?"

艾微有些愁了"突然嗎?可是我沒覺得啊.很久以前就想過了,雲波說男女朋友經常約會才是正常的啊."我們才成為男女朋友沒多久就過得像老夫老妻的不正常.艾微沒好意思說.

付方遠憂郁了,約會,這是男人首先應該提出來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