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寒假開始

晚上十點鐘左右,溫甜終于到家。

她家在河岸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溫父就靠撈這條河裏的魚,維持家中生計。

一到家,吃了晚飯之後,溫甜就回自己房間睡了。

溫父是土生土長的陵城人,這套房子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建築已經很老舊,把整套房子連地皮一起全都賣了,連裴烨家的一個衛生間都買不起。

溫甜的房間樸素簡單,沒有什麽少女心的裝飾。

她推開門,開燈之後,連燈光都是昏暗的。

溫甜放下行李,躺在自己床上。

窗外,是陵城的繞城河,水聲一陣一陣的闖入她的房間,這并沒有帶來什麽熱鬧的感覺,只把她的房間襯的更加陰森。

溫甜在這個陰森的房間裏面住了十幾年,她還自帶一股戾氣,把原本就背光的房間住的像個鬼屋。

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等了十分鐘,沒有睡着。

裴烨的短信和電話從下午她走的時候就沒有斷過,溫甜只回了一條,便關上手機,打算洗漱。

洗漱完之後,依舊沒有睡意。

這個小樓到處都是雲娘的痕跡,溫甜不得不翻出停了很久的藥,一次性吃了兩顆,側過身強迫自己入睡。

入睡前,她迷迷糊糊想道:如果裴烨在就好了。

他在的話,自己倒不害怕這些鬼東西。

這其中的原因,沒等她想清楚,藥效發作,她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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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溫父要去上班,溫甜起床先做了早飯,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溫父正在往自己的籃子裏放雞蛋,他道:“你去幹什麽。”

溫甜:“幫你賣雞蛋。”

溫父道:“不用,你好好讀書就可以。”

溫甜喝完了粥,拿起了籃子:“我幫你。”

溫父犟不過她,二人遂一塊兒去了工廠。

溫甜的寒假生活就從給溫父賣雞蛋開始。

溫父結婚的晚,三十多歲才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近年,他的身體随着歲月的流逝而垮臺,打不動漁了,于是托朋友給自己找了個保安的工作。

這個年紀退休的中老年,男的除了當保安,沒別的去處。

溫父的朋友給溫父介紹了一個加工廠的保安當,他幹了一年多,和廠裏的人熟識之後,就開始在門口賣賣早餐。

來的早的工人路上來不及吃飯,到了保安亭,就從溫父這裏買一個雞蛋吃,一塊五一個,便宜又方便,溫父每天早上都能賣掉四五十個。

溫甜放假之後,賣雞蛋的工作就換成了她。

溫父說老鄭是個好朋友呀,給他介紹的這個工廠福利很好的,是陵城最大的加工廠,很氣派的,鎮上的領導都要來親自.慰問。

他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在門口給溫甜指,叫溫甜看看工廠最外面那塊間陳列室裏,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是個單獨空出來的房間,放着工廠成立十多年來的歷史,一些做的比較大的工廠都會有這種像模像樣的陳列室。

溫甜原本對這些所謂的大人物沒什麽興趣,但是偶爾一瞥,看到了一個熟人。

陳列室的最中間有一張合影照,三個人站在一起,一個是工廠的老板,一個是陵城的市長,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這男人溫甜見過,是裴父的秘書。

秘書不知道是姓陳還是楊,來過家裏幾次,溫甜在樓上寫作業的時候,通過窗戶看到這位秘書幾次。

該秘書站在二人中間,看起來地位很尊貴,加工廠的老板恨不得把生平所有的笑容都擠到臉上來。

溫父還在滔滔不絕的吹加工廠,溫甜應付道:“我知道。”

溫父說:“你以後畢業了呀,要是能在裏面當個什麽經理就好了呀,離家裏又近,回家也劃算,我聽說經理一個月工資有一萬。哎,真好的呀。”

溫甜看了眼加工廠。

她:“再說。”

顯然,這個陵城最有牌面的工作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溫父聊着聊着,自己又轉移了一個話題,聊到了溫甜的學習上。

溫甜從小到大成績都是頂好,溫父一直都不操心她的成績。他光是養家就耗費了所有的精力,哪兒還有空去打聽這個。

因此,溫父只知道自家女兒成績好,好到什麽地步,暫且不知。

成績問完了,溫父又東拉西扯片刻,問了問裴家的事情。

溫父是個小鎮上的老男人,不但老,腦子也不懂得變通。

他只知道當年溫憐惜生了場大病,自己走投無路,要花的錢是個自己拿不出的天價數字,正逢此刻江琴找上門來,溫父這才做出不得已的下下策。

此後,兩個孩子的學費自己不用操心,由裴家支付,這是當年他和裴家約好的,也是他‘賣女兒’得來的優惠。

這件事成了溫父的心結,他每當想起,心裏總要絞痛一番。

他問道:“甜寶,你在裴家過得怎麽樣?”

溫父只知道裴烨家裏有錢,但是多有錢,也不知道。

他心裏想道,有錢人的家庭,規矩總是很多,他就怕溫甜過去之後,別人笑她是小村子裏來的,合起夥欺負她。

溫甜:“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溫父嘆了口氣:“等過了、過了這三年就好了,反正沒有結婚證領的,以後你回來還是清清白白的,不用擔心嫁不出去。”

溫甜嗯了一聲。

溫父又緊張道:“那個男的叫什麽,什麽烨?”

溫甜:“裴烨。”

溫父說:“對,叫裴烨,你不要去喜歡人家,知道嗎?”

溫甜:“知道。”

溫父憂心忡忡:“京市的人,太有錢,那樣的家庭不好,我們高攀不起,爸爸只想你好好找個老實人嫁,最好麽是教書的老師,老師聰明……”

他絮絮叨叨,一會兒說溫甜的婚姻,一會兒又愁溫憐惜的感情狀況。

溫父這一輩子就只有這麽兩個女兒,他無時無刻都想着要怎麽給二人找一門好親事。

寒假過去一個禮拜,溫甜就在工廠門口替溫父賣了一個禮拜的雞蛋。

她模樣生的乖巧動人,在門口站久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她。

工廠的年輕人買雞蛋的時候趁機攀談,想打聽溫甜的感情狀況。

又有人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小道消息,知道溫甜就是溫父的小女兒,一個兩個于是又上趕着給溫父拍馬屁了。

溫父心中很是不屑。

這群工廠的年輕人都是陵城裏的二流子,崗位就是最普通的流水線工人,一個月拿不了幾個錢。

大部分的年輕工人都是陵城高中讀不下去了,辍學出來打工,穿衣打扮土潮土潮,人沒念幾個書,壞心思倒是多,竟然敢打他女兒的主意。

在溫父眼裏,溫甜是個極為争氣的苗子,将來是要去大城市工作的,怎麽能跟這些工人厮混在一起。

溫父自己當着保安,但是挑女婿的眼光卻很‘高’,他想給溫甜找個高級知識分子。

所以趕着給溫父拍馬屁的年輕人,全都被溫父給打發走了。

打發的人一多,有些心高氣傲的人心裏就不爽。

他們想,溫父只不過一個保安而已,擺什麽清高的架子,不過是看得起你的女兒才問問,現在這樣,倒成了他們倒貼似的。

溫父沒多久,就吃到了苦頭。

工廠裏的工人聯合起來給他穿小鞋。

先是他的雞蛋賣不出去了,後來是保安亭裏的東西開始莫名其妙的丢失,最後監控錄像查不出個所以然,工廠裏的一部分工人便聯名向廠長舉報溫父偷東西。

整一個加工廠又分成四個工廠,分別由四個小廠長管着,

溫父當的是東門的保安,所以他的‘惡劣事件’就被告發到了東面的廠子。

溫甜還不知道這件事,溫父一直瞞着她,直到工廠裏鬧得大了,說要開除溫父,溫父這才着急起來,找上了當初介紹自己進工廠的老鄭。

老鄭之前在工廠做保安,後來自己的女兒跟工廠最大的老板好上了,他自然就不用當保安,東調西調,調去了人事部,當了人事部主管。

溫父知道,老鄭的女兒根本不是跟老板好上,他女兒只讀了一個高中,大學沒考上,後來去了陵城夜總會坐臺,當了小姐,被工廠的趙老板看上,養在家裏當了情婦。

不過廠裏的人都賣老鄭一個面子,喊一聲老板娘,畢竟人家的女兒現在正得寵,你上他面上說他女兒當小三,萬一老鄭生氣了,叫自家女兒往趙老板的耳邊一吹枕邊風,那自己的工作就保不住了,這就得不償失了。

溫父提着酒,前往老鄭家裏求助。

溫甜此刻尚且蒙在鼓裏,她趴在桌上,用紙板自制的小風扇給自己扇風。

剛看了沒一會兒書,手機就響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奇怪的號碼,看開頭不是國內的。

溫甜接上,那頭裴烨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如果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永遠想不起來我?”

溫甜:“國際長途很貴。”

裴烨:“我不是往你手機裏面充錢了嗎?”

溫甜不說話。

裴烨最怕她不說話,而且現在二人隔着一個大洋,他還不能準确的知道溫甜臉上是什麽表情,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接話。

他:“溫甜,你什麽時候回京市。”

溫甜:“寒假結束。”

裴烨:“不能早點兒回來嗎?”

溫甜:“沒事的話我就挂了。”

裴烨:“喂,我不說了。你喜歡什麽鑽石。”

溫甜心不在焉:“什麽?”

裴烨笑道:“我在國外偶然碰到了一家店,這裏賣鑽石,我看挺好看的。上一次,我不是還欠了你一個草繩戒指,這下還你。”

溫甜對鑽石沒有概念,她道:“随你。”

此刻,她的手機突然收到了幾條消息。

溫甜的手機號不知怎麽的,被工廠裏那幫二流子給弄到手了,這幾天每天都發短信騷擾她,這回又是約她出去玩的,幾個人找了一家陵城的西餐廳,要帶她去吃西餐。

短信裏生怕溫甜不知道價格,還附上了人均消費:兩百多塊一個人。

在陵城這種小鎮裏面,西餐廳也是不倫不類的中西結合,具體表現在:能走到這裏頭的西餐廳吃到包子。

這就可見它到底有多不倫不類了。

小鎮中,對于工薪階級的這群人來說,人均兩百多确實是拿得出手的消費。

溫甜看着就覺得莫名其妙,删了短信拉黑號碼一氣呵成,免得耽誤裴烨跟她說話。

裴烨在那頭沒挂電話,問她:“你在幹什麽,這麽久不說話。”

溫甜實話實說:“有人約我出去吃飯。”

裴烨在國外的珠寶店裏,瞬間就警覺起來。

邊上金發碧眼的三位服務生笑眯眯的站定。

三人手中拿着幾個展示盒,正輪流遞到裴烨眼前,等他過目。

顯然,裴烨根本不是偶然碰上的珠寶店,恐怕他是專門找到這處來。

而這家店也不是什麽尋常的店,裏面的裝修精致華貴,服務周到,款式都不展示出來,而是由設計師主動聯系買家,直接通過客戶的需求定制獨一無二的款式。

裴烨擡手,示意設計師後退。

他往邊上走了幾步:“誰約你?男的女的?”

溫甜:“男的。”

“約你幹什麽?”

“吃飯。”

“你答應了嗎?”裴烨問道。

溫甜沒說話。

裴烨:“溫甜,你別忘了你是有老公的女人!”

溫甜:“我沒答應。”

“你最好沒答應。”裴烨心裏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又追問了幾句:“他們請你吃什麽,我十倍請回來,你別被一頓飯就給騙走了。”

溫甜:“我說了沒答應。”

裴烨心情好了些。

他繞回自己的話題:“你還沒說,你喜歡什麽樣的鑽石。”

溫甜:“你別買,我不會戴的。”

裴烨心道:我買我的,你戴不戴是你的事情。

他取了一枚戒指放在手中把玩。

“這款是什麽?我要這個。”

裴烨拿遠了電話,問設計師。

二人說話用的皆是英文,交流片刻,溫甜那頭說道:“沒事的話我挂電話了。”

她挂之前,聽到那頭有個男人說了一串數字。

聽起來像是戒指的價格,溫甜挂了電話,在腦子裏換算了一下,換了個七位數的天價出來。

饒是她對金錢不太敏感,這數字都讓她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她心想:裴烨最好只是随口問問。

溫甜目光放空的看着溫父留下的紙條,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些諷刺。

父親為了一個月一千五的工資到處奔波,名義上的丈夫卻眼睛都不眨的花幾百萬買個裝飾的小玩意兒。

溫甜做了半天的閱讀理解,得出一個結論:她和裴烨的人生實在有着天壤之別。

大洋彼岸,服務員已經把戒指了包起來。

裴烨刷卡刷的一點也不心痛,只不過刷的時候,打了個噴嚏。

“誰在罵我?”

他嘀嘀咕咕,直接撥通了裴父秘書的號碼:“喂,楊叔,告訴我爸媽,我回國了。什麽?要什麽理由,我再不回國我老婆就跟別的野男人跑了!行了,我知道,你給我訂下午四點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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