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流言蜚語

溫父工作的事情還沒完。

他上午提着一瓶白酒出去,下午回來,白酒沒了,倒是臉上的愁苦更多了些。

溫甜下樓時,多嘴問一句,溫父只擺擺手,什麽也沒說。

她:“是因為我嗎?”

溫甜盯着她。

溫父猛地站直身體:“沒有這樣的事體,你不要亂想,上去睡覺,明天不用跟着爸爸去上班了。”

溫甜沉默片刻,轉身上樓。

溫父扶着桌子,擦了兩下手,問道:“小甜,你藥還在吃伐?”

溫甜搖頭。

溫父:“不要吃了,是藥三分毒,能停就最好停掉。”

溫甜:“我沒吃。”

溫父慢慢的坐下來,對着空氣說道:“沒吃就好,沒吃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溫父又忙活自己工作的事情去了。

溫甜站在樓上目送他離開,心裏掀起一絲煩躁。

她此生最怕給別人添麻煩,可惜此人從出生開始就在給雲娘添麻煩,害死了雲娘之後,又開始給溫父添麻煩。

她像一顆無人問津的天煞孤星,掃把星,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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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走到哪裏,沿途都是雞飛狗跳,血光之災。

小學時,同學罵她是個倒黴玩意兒,她小時候不信這個邪,後來長大了發覺:這群小王八蛋罵的挺對。

溫甜的運氣确實不好,長久以往,這就成了她的心病。

她開始越來越相信自己是個多餘的麻煩。

溫甜沒了賣雞蛋的活兒,寒假作業也叫她做的差不多,此刻她沒事情做,便躺在床上等死。

這是她的業餘活動之一,除了發呆之外,還熱衷于這種消耗光陰等死的行為。

浪費了半小時之後,溫甜的玻璃窗被小石頭砸了幾下。

她在陵城沒有朋友,如果非要有,隔壁鄰居家的傻兒子算一個。

溫甜推開窗,一樓院子裏站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手裏抱着煙花棒,興奮的在院子裏又蹦又跳,嘴裏喊道:“甜寶兒!甜寶兒!”

溫甜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這少年并沒有因為溫甜的冷淡而退縮,他的樣貌可愛,年紀大約和溫甜差不多,只不過臉上顯出一種不正常的癡态。

溫甜關上窗,打算眼不見為淨。

她不理會人家,那少年就不死心,又開始撿小石頭砸溫甜的窗。

溫甜心中思量一下,發現修窗的價格不便宜,索性坐起來,下了樓。

一下樓,她說道:“小春生,你來幹什麽?”

小春生的瘸子爹叫.春生,親媽死的早,自己又是個智力不足的癡呆兒,記不住自己的名字,周圍的人便叫他小春生。

小春生樂呵呵的傻笑:“找你玩兒。”

溫甜:“我現在不想玩兒。”

小春生說:“那你什麽時候想玩兒,我在院子裏等。”

小春生和溫甜認識的契機很簡單。

二人乃是青梅竹馬,因為都有死了娘這個共同的原因,被周圍其他的小孩兒一起排擠。

小春生一合計,我也死了娘,甜寶兒也死了娘,我們合該成為一對好朋友。

小時候溫甜被砸泥巴,少不了有小春生的一份。

只不過溫甜後來學會了換成石頭砸回去,小春生卻因為腦子不好使的緣故,學會了吃泥巴。

這一點,溫甜沒想到。

小春生也是十一二歲的時候,才向她吐露心聲,說自己覺得泥巴不大好吃。

溫甜才知道小春生過得比她還慘,她給泥巴砸,小春生就被按着頭吃泥巴,這傻子還真吃了不少。

她那會兒只跟小春生說話,二人好歹被一起走了這麽多年,生出了一絲朋友的友誼,小春生受了氣,溫甜就去給他找場子。

正好溫甜那時候想當個鋤強扶弱的女俠,小春生就成了她扶的第一個弱。

一轉眼,溫甜已經十六歲。

小春生比她大一歲,不過發育的不好,長得很秀氣,頭發軟綿綿的貼服在腦袋上,唇紅齒白,活像個年畫裏走出來的娃娃。

溫甜狠狠地擰着他的臉,罵道:“你怎麽又長肥了?”

小春生痛了就哭,眼淚汪汪的:“我沒有吃肉,我不知道。”

溫甜:“你還撒謊。再胖下去,你就胖死得了。”

小春生長得不胖,眼睛是圓的,臉也是圓的,除了娘炮一點,沒什麽大問題。

“我爸說我長得不是很胖。”

“你爸還說村口的王寡婦長得漂亮,她漂亮嗎,取來給你當後媽要不要?”

小春生驚恐的瞪着眼睛,拼命晃腦袋:“算、算了,她太兇了,我怕被打。”

小春生連忙把自己手裏的煙花棒給她:“這個給你,我們放煙花。”

溫甜道:“誰大白天的放煙花。”

小春生看着她,模樣漸漸羞澀起來。

溫甜知道,這人來找自己,肯定不是為了放煙花這麽簡單的事情。

煙花是借口,另有其事才是真。

她心道:幾個月不見,這個小傻子還學會找借口這麽高級的技能了。

小春生嘿嘿嘿的傻笑,突然問道:“甜寶兒,我聽別人說,你嫁到外地去啦!”

溫甜神情一愣,不着痕跡的問道:“誰跟你說的?”

“我聽方馨說的,說你,說你去結婚啦。”

溫甜道:“方馨?你怎麽會和她說上話?”

小春生有問必答:“她打工的時候我碰見的,她說你嫁人啦,你怎麽、怎麽嫁人了不說呀,我還想來吃喜糖。”

溫甜道:“有什麽好吃的。”

小春生撓了撓頭:“我們是好朋友,以後我取了媳婦,我也給你吃喜糖。”

溫甜:“誰家好姑娘看得上你這麽個傻子。”

小春生聽不得別人說他傻子,不過溫甜是他唯一的好朋友,說他兩句他也不在乎。

溫甜又說:“方馨跟你說,我是嫁到外地去的?她還跟誰說了?”

小春生:“她跟好多人說啦,她們說話的時候我聽到的,你也不跟我說,我、我還以為你是去外地打工啦!”

溫甜聽他說完,心裏明了。

她就說這傻子怎麽可能跟方馨搭上話,原來是不小心聽來的。

溫甜冷笑一聲,心裏漸漸的泛起一陣惡心。

陵城是一個不大的小鎮子,鎮子上又有幾個發展中的城鄉結合部。

溫甜所在的雲溪村是最後發展起來的村子,這兩年才有了大型的購物超市和各種便利店。

地方小,流言就傳的飛快。

村子裏沒有外來打工的人員,基本都是老中青三代人。

溫甜五歲的時候,雲溪弄了個小學和初中出來,衆人的孩子便開始在這裏面上學。

成績好的就考到了陵城鎮上讀高中,考不好的也有職高可以讀,不過大部分的人都直接選擇在雲溪找個工作,混吃等死的過完自己下半生。

方馨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讀初中的時候跟溫甜不在一個班。

溫甜在一班,她在四班。

不過這不妨礙她當太妹欺負溫甜的興致,直到後來被溫甜打了一頓,才老實不少。

初三的時候,方馨因為未成年懷孕的緣故,早早地就不讀書,跟着她那個在理發店鬼混的男朋友結婚去了。

溫甜打她打的很兇,這太妹三天下不了床,從此就把溫甜給記恨上了。

她去京市裴家,溫父對自己的朋友都說去讀書,少有人知道其中的關系。

畢竟娃娃親只是說的好聽,當年的事情并不是密不透風的,一旦被翻了舊賬,村裏的八婆指不定這麽戳着溫父的脊梁骨說他賣女兒。

溫父這輩子懦弱了一輩子,膽小了一輩子,但是卻也最要女兒這點兒面子。

他殘餘的一生都圍着自己兩個女兒轉,心思掏空了要給她們一個和和美美的前程,因此溫甜的事情,他幾乎閉口不談,從來不與人提起。

方馨是怎麽知道這事兒的,就很耐人尋味。

溫甜說:“方馨不止說了這個吧,她還說了什麽?”

小春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溫甜捏了捏拳頭,“說,不說我就揍你,你知道我揍人很厲害。”

小春生想到溫甜打人的光景,渾身一抖,全招了。

他哆哆嗦嗦的把那天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方馨初中辍學之後,很快就跟她社會上的二流子男朋友結了婚,一年不到,生了個孩子下來。

偏遠地方的小村莊,這事兒都算不得稀奇,報道出來也許會有正常人覺得匪夷所思,但在這個社會中,确實存在。

小春生說他們夫妻倆先是在雲溪村裏弄了個理發店,搞的很前衛,開張的時候熱火朝天,熱鬧的整個村的人都來圍觀。

結果這家店沒開多久就關門了,好像是她老公出去打牌賭博不管店,把錢輸了個精光還欠了一筆,二人沒辦法又灰溜溜的關店。

店鋪沒了之後,方馨不肯待在家裏帶孩子,她才十八不到,連成年都沒有,哪兒耐得住寂寞在家裏,所以又跑出來找了個大浴場前臺的工作。

小春生聽到這件事就是在大浴場門口聽見的。

中午換班,方馨在門口跟她昔日的姐妹聊天,不知道怎麽提到了溫甜。

她可牢牢記得自己當年的血光之災,心裏恨透了溫甜,當即就說:“那賤貨有什麽資格打我,老娘是正兒八經的結婚,她呢?跑到外面去給人家當情人?”

那幾個燙着頭,畫着濃妝,貼着兩層假睫毛的姐妹也跟着說:

“我聽說是什麽結婚,太不要臉了吧,她家出了個不要臉的親娘,女兒也這麽不要臉,上趕着賣身。”

“現在那種大城市不是很多的嗎,包養這種女學生,我看她就是被包養了。”

“有錢的哪個不是土包子啊,油頭大耳,肚子跟蛤.蟆一樣大!哈哈哈哈哈!她也肯嫁?”

“窮酸怕了吧,就她家那德行,還想去嫁到外面去,倒貼給人家都沒人要,強.奸.犯的種,自以為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

……

諸如此類,小春生不敢說完全,只挑了幾個不是很嚴重的說。

他雖然傻,但也知道罵人的話不能跟溫甜如實轉告。

否則萬一溫甜生氣起來,一時間打不到罪魁禍首,萬一拿他來當出氣筒怎麽辦?

小春生糯糯道:“甜寶兒,你別生氣……”

他自作聰明的轉移話題:“對啦,我還沒有見過你老公,你讓我瞧瞧他長什麽樣!”

溫甜:“有什麽好看的,兩只眼睛一個鼻子。”

小春生嘿嘿一笑:“不一樣,不一樣,你是甜寶兒,甜寶兒的老公就是小春生的妹夫,小春生從來沒有過妹夫!”

溫甜說道:“臉真大,你這敢認裴家的兒子當妹夫,你不是想看嗎,打開百度随便一搜就能看見。”

小春生傻乎乎的:“看見什麽?”

溫甜:“看見你妹夫。”

小春生納悶死了:“我妹夫怎麽會在手機裏看見,好甜寶,我躲得遠遠的看一眼就好。”

溫甜懶得和他周旋,她現下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小春生跟在她後面走:“甜寶兒,你要去哪兒?”

溫甜開口:“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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