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蘇雯脫下外套，衣服已經撕破了，上面還帶着灰塵和血跡，她一口咬住衣服的一角，右手拽住另外一角用力的一扯，滋啦的将衣服的一片布料撕下來。左上臂血肉模糊，上面一個深紅色的圓形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血，她咬了咬牙，将撕下來的布條纏在左臂上，咬住了，一圈圈的包紮。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坐在她對面，靜靜的看着蘇雯一臉平靜的給自己包紮，從兜裏摸出一包煙，點上，遞給了蘇雯。
蘇雯的額頭上挂着細密的汗珠，将布條包嚴實，接過煙，叼在嘴裏吸了一口，沒來由的笑了笑。
“你膽子真大。應該不只是為了救我這麽簡單。”男人略顯渾濁的目光定在蘇雯的臉上，揚了揚下巴：“子彈不取出來很麻煩。”
蘇雯咳嗽了兩聲，啐了口吐沫，吸了口氣：“我并不想救你，如果讓我說真心話，我希望你像你大哥一樣去死。”
絡腮胡子是桑吉。
桑吉并不意外蘇雯會說出這樣的話，哼哼的幹笑了兩聲：“你希望我死，卻又替我擋了子彈，真奇怪。”
“是麽，”蘇雯也跟着笑，面上是從未露出過的痞色：“也許我是想親手報仇，讓你死的更難過一點呢？”
“報仇？”桑吉眯起眼睛看着蘇雯，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說到報仇，難道不是你先欠了我們的嗎？”
“我欠了你們的，”蘇雯聞言失笑：“你們販賣軍火，殺人不眨眼，如果說我欠了你們的，你們又欠了多少人的？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虧欠和恩德？”她彈了彈煙灰，把煙叼在嘴邊，看了看外面：“這地方算是安全，短時間內沒有人會找到。桑吉，你要是想活着，最好配合一些，得個好死善終。不然，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輩子。”
“一輩子，”桑吉冷哼一聲：“阿英，你說的這樣大義凜然，好像救世主一樣……”
“我不叫阿英。”蘇雯轉過頭看着桑吉，打斷了他的話：“我叫蘇雯。”
“後面的尾巴不會放過我，條子很快也會收到風，知道你救了我。這對你有什麽好處？”桑吉搓了搓手，沒有接話茬，又點了一根煙：“你……想讓我幹什麽？”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蘇雯定睛凝視着桑吉的臉：“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其實……”桑吉笑了笑，舒展開身體靠在牆壁上：“其實你都已經忘了一些東西了不是麽？你好好過你的日子，難道不好？”他說着，卻又見蘇雯的目光忽然淩厲起來，又笑：“看起來，是有人不想讓你過日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和那些坐在辦公室裏的警察不一樣？你或許更适合我們這樣的人？”
“那些人究竟是誰的人？”蘇雯對于桑吉的話根本不予理睬，她需要知道她想要知道的東西：“那些人不是桑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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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的人，只剩下我了。”桑吉挑了挑眉毛，對于說出的話帶來的不愉快似是全不在意：“蘇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拼了命的為一些人做了這麽多年的事，其實也不過是個棋子。你最好不要知道這裏面的事情，不然，我想你未必會再回去當警察。”
“是麽。”蘇雯面上笑着，心裏卻咯噔了一下：“那也要你說說看。”
桑吉聳了聳肩：“這有什麽呢，對我來說，是你來殺我，還是別人來殺我，都已經不重要了。”他說着，重重的吐了口氣：“是虎眼的人。”
虎眼。
蘇雯的眉毛瞬間攪在一起，張啓江并沒有跟她提到這一層，他只是給了自己一個地址讓自己來找桑吉，剛剛到樓下就聽見樓上傳來槍聲，她來不及多想，上樓到一半正好與桑吉撞了個面對面。
她只能找桑吉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至于張啓江究竟為什麽不把實情據實相告，或許是因為時間緊迫，或許是因為他另有安排？
可是……
她搖了搖頭：“我聽說虎眼早就洗手不幹了。”
“不幹？”桑吉哈哈大笑：“蘇雯，你不會真的以為，走上這條路，那麽容易全身而退？”
蘇雯看着桑吉，腦海中複又響起桑吉剛才說的那句話，為什麽人拼死拼活的幹了這麽多年，不過是一個棋子？她想了想，又問：“大疤是你的人嗎？”
桑吉的眼光變得深邃，不說話，只是盯着蘇雯。
時間過得越長，蘇雯的心中越清楚。
她兀自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看起來，大疤也是虎眼的人。”
那麽一切就解釋的清楚了，是付子安讓大疤去綁架沈之亦，殺掉江偉達的無疑了。
蘇雯捏了捏拳頭，覺得左臂疼痛異常。
“是為了你們的那個芯片。”她喃喃出口，似乎并不需要桑吉回答：“又是芯片。”
“這老東西倒是想清閑避世，可惜，芯片裏有十年前他的一批的買賣的所有賬務記錄和起碼六個暗線的資料，他不拿到手，怎麽放心？”說到虎眼，桑吉的目光變的兇狠，又看了看蘇雯，哼了一聲：“所以，你不要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就算是我，都沒有想到虎眼會精心籌劃這麽多年。”
“所以……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我被抓了之後，你的那個領導，來找過我。”桑吉看了看蘇雯，想了想：“好像是叫什麽……付科長……”看着蘇雯面色如常，點點頭：“看起來，你也發現你這個領導有問題了是麽。不過，我想如果你知道他當時跟我說的話，恐怕會驚訝吧。”
蘇雯沒說話，只是看着桑吉，她側了側頭，眯起眼睛，桑吉又說：“他說，如果我告訴他芯片在什麽地方，他想辦法讓我脫罪。”
蘇雯的眉頭再一次 攪在一起：“他居然這樣和你說？”
桑吉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為什麽不呢？他當然以為我跟你永遠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他睜開眼睛，看着蘇雯：“這個人，恐怕早就被虎眼收買了。如果不是收買，就是威脅。”說到這，又笑：“所以，你看，阿英，我說的對不對？其實你連自己到底在為什麽人工作都不知道，難道不是一個棋子嗎？”
蘇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當下站起身子，拽起桑吉：“先離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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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片交給周怡瑤已經兩天了，兩天裏周怡瑤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隋緣不知道為什麽出了國，沈之亦想或許是周怡瑤安排的，讓她暫時遠離這個地方。蕭理來找過她兩次，詢問情況，看着她為難的樣子，搖搖頭不怎麽再問。
沈之亦有一種空落落，像是在森林中失去了任何保護色的感覺。
長久以來，她都将芯片視為一個保護傘，一個可以依靠利用的東西。
但現在這僅存的東西也脫離了她的掌控，整個事态猶如一匹脫缰的野馬，根本不知道會飛奔到什麽地方去。
沈之亦前所未有的焦躁，對于所有事情的未知讓她恐慌的不能自已。她不敢去找付子安，又擔心付子安派人盯着自己，久久不敢去找周怡瑤。她來往于家與治療室之間，拒絕了所有的來訪客人，讓小王小李都去放假，一天天的守在辦公室的電話旁，卻始終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再給周怡瑤去一個電話。
她就這樣坐着，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她沒有任何精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電話，數次把手放在電話聽筒上，又數次無力的移開。
蘇雯在哪？是否安全？
周怡瑤是否找到了線索？她打算怎麽辦？
付子安是否采取了進一步的行動，他會找到蘇雯嗎？
沈之亦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快要爆裂開來，長期拉緊了弦的精神已經快支撐不住這樣的壓力。
她起身從藥櫃之中拿了鎮定藥片，毫不思索的倒了兩粒白色的藥片出來，就着涼水吞進肚子裏。
冰涼的水紮的胃裏一陣陣生疼。
她不能就這麽等着，她不能坐以待斃。可面前是一個死胡同。
沈之亦握了握拳頭，吸了口氣，起身離開治療室鑽進車裏，在就要關門的報亭裏買了一張五十塊錢的電話卡，把車靠邊停在街角，換了電話卡，給周怡瑤打了過去。
那邊嘟嘟的響了兩聲，接聽了。
沈之亦的心髒跳的極快，顫抖着聲音叫了一句：“周總？”
“沈醫生。”周怡瑤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很聰明。”
“周總，”沈之亦謹慎的看着車子外面，舉着電話的手心不斷冒汗：“你找到線索了嗎？我……我很擔心雯雯……”
“沈醫生，”周怡瑤清冷的聲線打斷了沈之亦的話：“你先回家，我晚點過去找你。好嗎？”
沈之亦沒想到周怡瑤這麽快就說要來找自己，她頓了頓，左手緊緊的握了握方向盤：“付子安來搜查過我家……”
那邊的周怡瑤顯然停了兩秒鐘，又說：“你先回去，我帶人過去，幫你看一看。”
沈之亦咬了咬牙：“好，那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