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事情還沒有結束。
周怡瑤說的對。
蘇雯在站起來的一剎那就覺得眼前一黑，多日的疲憊和身上的傷痛讓她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但對于沈之亦那濃重的擔憂卻又讓她無法讓那早就繃緊了很久的精神放松下來，她擡手捏了捏眉心，做了個深呼吸：“是的，事情還沒有完。我會參入到最後的戰鬥裏去。”
“在我看來，”周怡瑤恢複了平靜的表情：“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很多東西已然浮出水面，所有的證據呼之欲出，不管是誰，都将面臨最後的判決。”她看着蘇雯：“沈醫生很在意你，或許，你應該……”
“謝謝，”蘇雯虛着聲音打斷了周怡瑤的話，對着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我應該休息，好好陪着她。但是……”她微微的搖頭：“從始至終，我都參與其中，這是一場慘烈的鬥争，為了公正也好，為了我自己這麽痛苦的幾年也好，或者是為了……”她的眼光定在周怡瑤臉上，終究頓了頓，嘆了口氣：“我都要親手将幕後黑手繩之以法。”
周怡瑤眨了眨眼，輕聲一笑，表情看不出是無奈還是諷刺：“你們都是一樣的人，我想我知道我也攔不住你。”她見蘇雯聽着自己說話發了愣，抿了抿嘴：“我認識兩個人，和你一樣，都是警察。和你一樣，都很……”她皺了皺眉，聳了聳肩膀：“都很固執，在某些方面固執的讓人簡直可以暴跳如雷。”
蘇雯想她或許知道周怡瑤說的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誰，但又不知道另外一個是誰，她卻不知道自己是該問，還是該繼續聽着。然周怡瑤卻忽然似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了一句：“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周怡瑤的語氣很像自言自語，可眼光卻一直看着蘇雯。蘇雯不解的張了張口：“什麽？”
“沒什麽，”周怡瑤笑了笑，臉色卻又變得有些憂郁：“我只是很想她而已。”
蘇雯低下頭，閉了閉眼，如果換做自己，她恐怕沒有周怡瑤如此的氣度，可以這樣心平氣和的和一個殺人者共處一室。而她現在可以做的，只有親手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才能夠安心的面對接下來的所有事情。
門被推開，周怡瑤拉了拉蘇雯的手：“出來了。”
蘇雯恍然擡頭，快步跟着周怡瑤走了出去。
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鏡的醫生對着周怡瑤笑了笑，又看了看蘇雯：“放心，沒事兒，死不了。”
蘇雯皺了皺眉，面前的醫生說話語調怪異，看樣子不過三十多歲，她還沒聽過什麽醫生這樣和病人家屬說話，什麽叫死不了……
周怡瑤搖了搖頭：“他說話就這樣，沒事就好了。”轉而看着醫生：“明哥，她大概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剛昏過去就想醒過來，哪那麽容易啊。”醫生對着周怡瑤笑：“我估計怎麽着也得到明天了，你們今兒住哪？我給你們開倆高級病房睡睡？”
Advertisement
“醫生，”蘇雯臉色有些難看的打斷了他的話：“我想看看她。”
“小張，你帶這位姑娘過去吧。”醫生指了指，看着身邊的護士帶着蘇雯快步的離開，吐了口氣：“我說你們這些人，隔個一兩年就讓我當一次搶險救火隊員，我很忙的好嗎？”他看着周怡瑤，豎着手指頭：“四年前，我在桂林蕩舟湖畔，一個電話讓我過去給林小澈做手術，”接着又豎手指：“兩年，對……兩年前，我在海南曬太陽，一個電話讓我過去給你們家那個誰……”
“阿明哥，”周怡瑤警惕的搶白了他的話：“我知道你辛苦。”
阿明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抱着胳膊，靠在門邊打住了剛才的抱怨：“現在，我好容易剛剛回來，說睡個覺，這可好，”他咂了咂嘴：“哎你們是不是就盯上我了？她們倆可好，一個越洋電話打過來，我就是在床上和我男人啪啪啪我都得爬起來！”
周怡瑤被阿明說的噗嗤一聲笑了：“那我真得好好謝謝你。”
阿明看着周怡瑤挑了挑眉毛：“不過說回來，你們也有兩年沒見到了吧。”
周怡瑤的眼光沉了沉：“是。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電話。明哥，我一直想問你……她……當時傷的……”
“哎……傷的不重，不過……”阿明重重嘆了口氣，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周怡瑤的話：“不過他們警方這些事兒我是不很懂的，不過也苦了你。”他拍了拍周怡瑤的肩膀：“好事多磨。好事多磨……”他拉着周怡瑤走進旁邊的病房關上門，壓低了聲音問：“我剛才救得那個女的，是不是你之前要找的那個心理醫生？”
“對。”周怡瑤點點頭，聰明的沒有把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
“啧啧啧，”阿明晃了晃腦袋：“厲害厲害。周律師，你現在厲害過了Sara。找人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周怡瑤抿嘴笑了笑：“不管怎麽說，這次謝謝你了明哥。”
“這事兒還管不？”阿明沒接話茬，反問了一句。
“這事兒還沒完，怎麽可能不管。”周怡瑤扯了扯嘴角：“不管的話，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也是。不過這拖得時間也太長了。”阿明抱着胳膊：“本來這個蘇雯回來之後把芯片交給你們那個……那個什麽警官，把事兒辦完，就得了。結果她又忘了。”
周怡瑤舒了一口氣：“可能就是……好事多磨吧。”她對着阿明點點頭：“我去看看蘇雯。”
阿明擺了擺手，看着周怡瑤出了門，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拿了手機撥了個號，接通之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說，事兒辦完了。拉倒，別跟我說這種假惺惺的話，我不樂意聽。我沒告訴她，這事兒我怎麽敢告訴她啊……她要是知道……啊啊，得得得，我知道了，挂了啊，我還有事兒。”
阿明放了電話，兀自喃喃：“周律師啊周律師，我都替你糟心。蘇……蘇什麽來着……我也順便替你糟心一下吧……”
*************************
蘇雯并沒有在沈之亦的身邊多待，些許日子沒有見面，再見到的時候沈之亦就這樣躺在病床上沒有一點生氣，當時的場景想必觸目驚心，蘇雯努力的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起碼沈之亦現在是安全的，而付子安還在逍遙法外，虎眼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想要徹底的安全，她就不能再耽誤時間。
蘇雯走出病房正好迎面看到了周怡瑤。
“要走？”周怡瑤看着蘇雯：“現在？”
蘇雯點點頭：“現在。周總，麻煩你，替我照看沈之亦。”
“照看？”周怡瑤挑了挑眉毛：“你自己的人，為什麽讓我替你照看？”
“我……”蘇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非要去嗎？”
“對，非要去。”蘇雯堅定的看着周怡瑤：“這次，我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張老師剛才給我打電話來：“根據芯片裏的數據，他們鎖定了三個虎眼在國外的固定貨源點，前幾天我們抓了幾個虎眼的人，有一個人供認在H城早就廢棄的別墅裏，付見過一個男人領着一個七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周怡瑤眯起眼睛：“付子安的女兒？”
蘇雯吐了口氣：“我跟張老師申請了，他同意我帶人過去看看。并說找人幫我。”
“付子安把你害成這樣，還讓人來殺沈醫生，難道你不覺得，他的女兒就這樣，也挺好的？”
“我……”蘇雯握了握拳頭，搖了搖頭：“孩子是無辜的。我還是想去看看。”
周怡瑤聳了聳肩膀：“好。注意安全。”
蘇雯頓了頓，擡眼認真的看着周怡瑤：“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周總，對于你為我們做的一切，謝謝。”說着，身板一挺，嚴肅的立正，對着周怡瑤鄭重的敬了個禮。
看着蘇雯遠去的背影，周怡瑤的眼眶有些濕潤。
有那麽一剎那，她覺得剛才的景象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她透過門上的一條玻璃窗看進去，亮着角燈的病房內，沈之亦安靜的躺着，直至現在，她才終于知道陸蕭潇當時究竟是哪裏受了傷，她才知道她在瘋狂的尋找失望乃至絕望之後接到陸蕭潇的來電，聽着電話那頭極其微弱的聲音的時候，陸蕭潇的樣子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她曾經一度認為陸蕭潇的失蹤是宣告她下半生徹底被浪費掉的開始;她曾經在知道造成她那麽多個日日夜夜痛苦極致的原因是蘇雯的時候對這個人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她曾經在陸蕭潇表示自己這麽做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戰友的時候幾乎要抑制不住的叫喊出你他媽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就可以去死的話語……
她認識兩個固執的像石頭一樣的人。
一個叫陸蕭潇，一個叫陳默。
而現在，這樣的人又多了一個。
周怡瑤忽然微微一笑，起碼，陸蕭潇沒有救錯人。
蘇雯，是值得被保護的。
社會需要這樣的人來守護。
或許有些事情可能不盡如人意。
但好人——終歸是有好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