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賺錢大計

外面驕陽似火,裴臨川渾身被汗濕透時,總算後知後覺發現,屋腳冰盆裏的冰早就化成了一汪水,流入底下的瓷盆裏。

喚來阿愚加冰,他去找了鄭嬷嬷,又空着手跑了回來。

“國師,鄭嬷嬷說,冰太貴,沒有銀子去買冰。”阿愚眨巴着小眼睛,擡起袖子抹去額角的汗水,想了想說道:“夫人屋子裏擺着很多冰盆,涼爽得很。”

裴臨川煩躁地扯開衣領,沉着臉道:“我知曉了,你下去吧。”

他盤腿坐在塌上,閉眼打坐,以前很快就能平心靜氣進入忘我境界,可現今根本坐不住,只覺得衣衫黏在身上,呼吸間都似在噴火。

他蹭地起身,又去書房研墨寫大字,寫字總能讓人靜下心來,才拿起墨,就深覺不對,墨氣味刺鼻,不是原本的松煙墨。

默默放下墨,摸了下紙,紙張粗糙不堪,與澄心堂的金宣紙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黑着臉,一把抓住手一揚,将紙扔得滿屋子都是。

裴臨川覺得有團火,在胸中亂竄又無處發洩,他又不傻,知曉這一切肯定是得了孟夷光吩咐。

他下巴微擡,志得意滿躊躇滿志,銀子銀子,不就是銀子嗎,賺銀子又有何難!

思索片刻後,喚來阿愚與阿壟,三人出了府,到了天黑時分,幾人蔫頭耷腦回了府。

鄭嬷嬷提着食盒進屋,拿出飯食擺在案幾上,笑着道:“廚房見天氣熱,做了道槐葉冷淘,吃着倒也爽口,阿愚去廚房提食盒,連吃了好幾大碗。”

孟夷光冷着臉沒有答話,沒斷了裴臨川的飯食,她已經算得上仁慈。

鄭嬷嬷觑着她的神色,賠笑道:“廚娘見阿愚吃得比先前都多,怕他積食,就打趣他,說是成日也不見他做事,也不怕撐壞了肚子?

阿愚抽空答了句,說做事了,今日跟國師出了府去,餓着肚子還未用過飯。”

她笑意越發收不住,笑了好半晌,才拭去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廚娘随口問他,你們出去做什麽了啊?哎喲,你猜他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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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夷光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繼續用飯。

只要他們不是出去打架生事,就萬事阿彌陀佛。

鄭嬷嬷見她神情淡淡,知她這次真氣得不輕,追着裴臨川跑了半個府,連他衣邊都沒有摸着,他還邊跑邊回頭挑釁。

唉,要是自己,怕也得氣死,這夫妻之間相處,平淡如水太冷清,雞飛狗跳又會太鬧心,總得适度才好。

“阿愚說啊,他與阿壟伺候着國師,出去擺棋攤掙銀子,可這一天下來,連一個大字都沒有掙到。

還被潑皮找上去,問他們收取一兩銀子的市金。阿愚說,國師生了氣,親自動手将潑皮打跑了。”

孟夷光冷笑,潑皮沒長眼,又長了雙利眼。

瞧着幾人衣着光鮮,定是非富即貴。可這三人,明顯又傻又呆,這樣的肥羊送到嘴邊,不敲詐一筆,哪對得起自己。

“這國師啊,唉。他倒聰明,去了人多處擺攤,可他去的卻是城北那片,住在那裏的都是些窮苦百姓,他擺的棋攤,說是一百兩銀子一盤棋。”

鄭嬷嬷豎起手指,拔高了聲音,啧啧嘆道:“一百兩啊,他真敢要價,可阿愚阿壟這兩人吧,也沒人覺着有什麽不對。

阿愚還疑惑的問廚娘,為什麽沒人跟國師下棋呢,國師肯定不會輸,很輕松就能賺進一百兩銀子。”

孟夷光只覺無語至極,這主仆一個賽一個傻,要不是有功夫傍身,被人騙去賣了,還能幫着人數銀子。

她現今沒有功夫理會他,陸洵那邊情形未知,銀子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還是先前那場鬧劇。

皇帝雖然下令兩家都不得再鬧,可這次之後,與徐侯爺府算是徹底結了仇。

依着皇後與徐侯爺記仇的性子,太子上位之後,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孟家與自己。老神仙那邊還沒有動靜,猜着他也在憋着想法子,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可想要不坐以待斃,這背後之事,深思極恐不能多想。

她淡淡的道:“随他們去吧,讓他們賺大錢去,正好,賺了銀子我也能輕松些。”

鄭嬷嬷見孟夷光用完飯,忙遞上了布巾清水,她接過去擦了嘴漱了口,見外面起了風,涼爽許多,往外慢慢走動着消食。

府裏花木扶疏,曲徑通幽,湖裏清過淤泥之後,放了好些魚蝦,又栽種了荷花,正是荷葉荷花飄香時節,呼吸間,都是隐隐的香氣。

孟夷光瞧着眼前的盛景,也不再心疼銀子,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不就是為了痛快享受麽?

她沿着湖岸走了一程,突然水中傳來一陣響動,接着一道人影從水裏竄出來,水花四濺。

她吓了一大跳,連連後退,身後的鄭嬷嬷也吓得不輕,顫抖着扶住了她,手中燈籠往前探照,鼓足勇氣望去,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拍拍胸口道:“九娘,是國師。”

她借着光,也看清了水裏的人,不是裴臨川是誰他頭發貼在臉頰,白面紅唇,像是妖冶的水妖,伸手在岸邊一撐輕盈躍上岸。

阿愚不知從哪裏竄出來,遞上衣衫,他接過去一抖,衣衫将身子裹得嚴嚴實實,微擡着下巴道:“不讓你看。”

孟夷光翻了個白眼,又氣又好笑,估摸着他熱得受不住,才下湖游水,都這幅模樣,還死鴨子嘴硬。

裴臨川見她不理會自己,又慢悠悠往前走,愣了一下追上去說道:“我會賺銀子,明天一定能賺到。”

“好呀。”孟夷光随意答道,見岸邊的一朵荷花開得好,倚在欄杆上伸手要去摘,手背突然輕微刺痛,她忙縮回手一看,肌膚光潔不見異常。

裴臨川輕笑起來,板着臉道:“花上有刺,還有會咬人的蟲子。”

孟夷光猛地回頭,見他手驀地往後一藏,就知道這個混蛋在那裏搗鬼,她斜睨着他,“你又想挨打了麽?”

裴臨川臉上的得意更甚,不可一世道:“你追不上我。”

孟夷光別開頭,見他那副模樣實在眼疼,花也不要了,轉身往前走去。

鄭嬷嬷見裴臨川又要跟上來,只怕兩人一言不發又會吵起來,忙對阿愚說道:“阿愚快伺候國師回去換身幹爽衣衫,穿着濕衣衫在身上,仔細着生病。”

裴臨川斷然拒絕,“不用,等你們走後,我還要游水,水裏涼快。等我賺到銀子買了冰,就不用再下水了。”

鄭嬷嬷不知如何說才好,哎喲,這天可得熱上好一陣,還有就算立了秋,還有秋老虎。

依着他那賺銀子的本事,估摸着得在這水裏泡到中秋節去,這可得要兩個多月呢。

孟夷光也聽到了他的話,心中無名怒火頓起,轉身冷笑道:“夏日可泡在涼水裏,我勸你現在多砍些柴火,到了寒冬臘月,你可以劈柴烤火。”

裴臨川愣住,随即氣道:“我可以多穿些衣衫。”說完想了想覺得不對,又補充道:“我能賺到銀子。”

孟夷光懶得搭理他,能不能多穿些衣衫禦寒她不敢肯定,可她絕對能肯定的是,他們三傻絕對賺不到銀子。

毫無意外,翌日他們一大早便意氣風發出門,沒到晌午便垂頭喪氣回了府。

阿愚在廚房裏抱怨,本來國師今日只收九十兩一盤棋,定會有人前來與他比試。

可那些婦人怎麽那麽不害臊,聽說有比仙人還好看的郎君來擺攤,從四面八方趕來瞧熱鬧,将他們圍得水洩不通。

甚至有那大膽的,還出言不遜,讓國師跟着她們家去,哪需他在外風吹日曬賺銀子,她們會給他買新衫買花戴。

孟夷光自是不去幹涉,只當聽笑話。

過了一晚,用過早飯之後他們又出了門,這次裴臨川用布巾蒙住了臉,像是攔路搶劫的強盜,只是雄赳赳氣昂昂甫一出門,便被皇帝差來的小黃門請進了宮。

孟夷光得知消息,笑得前仰後合肚子都疼,估摸着皇帝也實在看不下去。

太丢臉,不,這豈是丢臉,丢的是大梁的國威。

正乾殿內。

殿內冰盆充足,涼爽宜人,裴臨川坐下後,舒服得幾欲嘆氣,眼睛不住往冰盆上瞄,見都是大大的銅制圓肚鼎,心裏暗自盤算,不知能不能抱得動。

皇上揉了揉腦門,前日就接到了消息,聽說他居然在外擺攤賺銀子,念着他腦子異于常人,只怕是一時興起,到最後得知他一個大錢都沒有掙到時,還頗有些遺憾。

想着外面天熱,他去了一日得到教訓之後,便不會再去,誰知他次日又去了,還被一群婦人占了嘴上便宜,最後狼狽的逃回了府去。

要是傳到了異邦,定會被被那些蠻夷笑話,皇帝心想,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繼續胡鬧,幹脆派了人在國師府門口守着,待他一出門,便截住了他。

幸好派了人守着,先前皇帝正吃着茶,李全躬身在身邊回禀道:“國師身着寬袖深衣,臉上蒙了塊黑巾擋住了半邊臉,頭上鬥笠壓得低,連着阿愚阿壟也一般裝扮,尋常人倒也認不出他們的臉來。”

皇帝一口茶噴得老遠,李全這個促狹鬼,這青天白日誰做這般打扮?

別說大白天,就是夜裏,這樣出去也會被人當做賊給扭送到官府去。

唉,皇帝頭疼不已,裴臨川幾乎是他看着長大,他那個先生,唉,雖說是先生,可人情世故還不如他呢。

思及此,他沒好氣的問道:“缺銀子了?”

裴臨川驀地擡眼看去,眼裏迸發出亮光,刺得皇帝忍不住眯了眯眼,看來還真是缺啊。

“怎麽會缺銀子呢?”他笑容溫和,語氣比笑容更為柔和,“孟九娘嫁妝銀子多得是,她不給你花麽?”

裴臨川目光一淡,緊緊閉着嘴不語,直覺告訴他不能回答,有關孟夷光的都不能回答,否則她會生氣打他。

皇帝樂得哈哈大笑,一拍手道:“哎喲還真不給你花啊,沒事,我再給你尋一門貴妾,家裏銀子比孟家還要多,以後不用看孟九娘臉色過日子。”

裴臨川霎時變了臉色,他騰地站起身,生氣的道:“我不要納妾。”

皇帝笑呵呵的看着他往外沖了幾步,又回頭看着自己道:“你的妾室太多,又醜又吵,一點都不好。”

這下皇帝再也笑不出來,将手中杯子砸過去,罵道:“嘿,你個兔崽子,居然敢罵起老子來了。”

裴臨川靈活閃身躲開,還學着孟夷光,對皇帝翻了個白眼,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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