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唱婦和
花嬌正要起身抱起凳子自衛,蕭韬錦利落地擋在她身前,聲線低沉有力。
“我媳婦兒要是受了傷,還是哭了鼻子,那我們馬上出去住,以後,我再也不會貼補家裏一個銅板兒!”
這些年來,蕭家田地所産的糧食除了交稅糧外,一點也不賣,平時所消耗的銀錢都是蕭韬錦賺的。
他如此一說,蕭方氏急急剎住步子,蕭方月丫丢掉了笤帚,眼淚一顆接一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花嬌暗嘆,這樣鑽錢眼裏沒底蘊的農家出了個秀才,蕭韬錦真的是天賦異禀之才。
書裏說蕭方月丫是蕭方氏娘家早逝兄嫂旳遺孤,自幼在老蕭家長大,蕭福夫妻視如己出。
只要聽聽這名字就知道她在老蕭家的不二地位,蕭韬錦喜歡她這個茬兒,書裏怎麽沒提一個字?
呵,她想多了,反正蕭韬錦也不會喜歡她,一年後各奔東西就是。
花嬌不去看悲傷欲絕的蕭方月丫,刻意地埋下去自己的狐貍精臉。
蕭方月丫随即出聲,深閨怨婦似的,“三哥,我哪兒不好你說出來啊,我哪兒不如花嬌?”
蕭韬錦語氣清淡,“月丫,我知道你的心意,不想讓你跟着我吃苦,等我春闱高中朝廷授職後,随便介紹一些家境優渥的同僚,你随便挑一個嫁了,就是一輩子錦衣玉食,你再鬧,我只會越來越讨厭你。”
毫無疑問,蕭韬錦切中要害,蕭方月丫想嫁給他的初衷,就是不想幹農活,她以為做秀才娘子就可以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雖然蕭方月丫心裏有了底,她才十三歲,再等一兩年沒問題,但是面上她還是無比委屈,轉身跨坐在炕沿邊默默掉眼淚。
一個不注意,花嬌勾在手腕上的包袱被蕭方氏奪過去,扯開,幾件陳舊衣物散落在地上,再無他物。
蕭方氏怒不可遏,“你爹是老皮匠,掙下的房契地契呢?花家的宅子鋪子田地呢?”
花嬌尋思着這些東西或許在梅青雲娘手裏,她一時半會兒也要不回來,再說了那是花氏夫妻的財産。
至此也忍夠了,花嬌站起身,語氣不卑不亢,“娘,我的情況你也清楚,花家的房契地契根本就到不了我手裏,還有因為蕭韬錦娶了我,所以我才會站在這兒,不然你我就是路人。”
蕭方氏一直以為花嬌是個好揉捏的,此刻被噎了一下才曉得是個帶刺的,氣得大罵。
“老娘這是造了啥孽,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秀才兒子,兒大母享福,老娘享不到福不說,還讓個黃毛丫頭數落,老娘死了算了!”
說着,蕭方氏彎腰撞向了竈臺,跨在炕沿邊的蕭二郎媳婦蕭閻氏慌忙跳下來攔住。
“娘,你這是幹啥呢?今天是錦哥兒大喜的日子,我看嬌姐兒挺好的,她的針線活兒,在整個銀杏村數一數二,多了她貼補家用,老蕭家的日子只會更好。”
蕭閻氏進了蕭家,一開懷就生了一對兒子,而且還算是蕭韬錦半個娘,所以蕭家上下都得給她幾分面子。
蕭方氏果然消停了,在蕭閻氏的攙扶下在竈間坐下,長籲短嘆着說自己命苦。
蕭韬錦撿起來地上的衣物和包袱皮子一并給了花嬌,“嬌嬌,沒事兒,我娘就是嗓門大而已。”
花嬌微微扯唇,不是娘子就是嬌嬌,這家夥嘴巴抹了蜜嗎?
接着安慰蕭方氏似的,“娘,花嬌是咱們村最漂亮的女子,我喜歡的是她這個人,不是花家的家産。”
與此同時,花嬌不用刻意看,也接收到了來自蕭方月丫的眼刀,蕭秀才這是給他拉仇恨嘛!
是了,她這個新嫁娘的存在價值有兩個,一是搪塞蕭福夫妻,二是擋爛桃花。
花嬌本以為到此為止散了,但是蕭福又扯起一個話題,毫無商量的餘地。
“三狗娃,如今是你們夫妻兩個人,吃穿用度自然就多了,每月你貼補家裏一兩銀子不夠,再加一兩!”
花嬌頓悟這才是蕭福叫蕭韬錦說話的目的,有個這樣的爹,再加上那樣的娘和妹妹,蕭韬錦走到了今天真不容易。
由于角度原因,花嬌看不清蕭韬錦的臉色,但是看得到他衣衫微抖,顯然他的情緒不像面上這般平靜。
本來蕭閻氏一下下撫着蕭方氏前心後背順氣,聽到蕭福這樣說,她陡然停下,僵着臉坐到了丈夫旁邊。
她前腳打圓場說花嬌做針線活兒可以貼補家用,公公後腳就張口向蕭韬錦每月多要一兩銀子。
蕭家一大家人一月的吃穿用度也用不了一兩銀子,當爹就可以這樣坑兒子嗎?
尤其還是個懂事上進的小兒子,尤其還是在小兒子自己娶了媳婦的大喜日子。
蕭韬錦了解她的為人,可是花嬌不了解啊,別以為她這個二嫂是個專門挽繩套算計人的毒婦。
反正她看不下眼就要發作一二!
蕭方氏頓時臉色一變閉了嘴,蕭閻氏生了一對兒子,蕭二郎又是蕭家的主要勞力,她可不敢數落什麽。
蕭福嘴皮子動了動,沒等他說什麽,蕭大郎出了聲,“老三,先生應該說過能者多勞,孝敬父母天降福,你和弟妹就按照爹說的來吧!”
蕭大郎和蕭二郎是孿生兄弟,只因他從小嘴巴甜,又讀了幾年私塾認識幾個字,還是十裏八鄉有些名氣的神棍,所以深得父母偏寵。
他不但從不下田裏幹農活,還和一家之主蕭福的吃穿用度标準一樣高。
因此同樣是将近三十歲的男人,常年勞作的蕭二郎卻面老得很,極像是大他七八歲的長兄。
而且他的一些臭毛病常年不改,還自以為是獨一份的“本事”呢!
這不,他擔心多了個花嬌影響到自己的好待遇,馬上撺掇父母先下手為強拿捏住蕭韬錦兩口子。
見蕭韬錦還是斂眉不語,蕭方氏幫腔,“三狗娃,你大哥說的是。”
蕭韬錦還是沒反應,蕭方月丫忍不住附和,“三哥,大哥說的是,爹娘好不容易供你考中了秀才,你應該多多孝敬,每月二兩銀子也不多。”
說完,她又扯扯蕭二郎的衣袖,示意他附和一下,後者裝眼瞎,他一對孿生兒子早都過了議親的年紀,他心焦得要死。
花嬌不着痕跡地戳了下蕭韬錦的胳膊,他猛然擡頭,吓得蕭方月丫趕緊縮回去手,整出一副淚水汪汪的可憐樣。
某少年舌如鋒刃,“方月丫,你眼瞎了嗎?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這個秀才是家裏供出來的?還有,十個花嬌一月的吃穿用度也用不了一兩,你眼裏沒有花嬌沒有我,你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外人而已,輪不到你摻和蕭家的家事兒。”
看着文弱的少年這樣護犢子,花嬌心裏暖融融的,以後自己一定給他長臉。
蕭方月丫從來沒有被蕭韬錦罵過,她怔了怔,捂着臉哭着跑出去。
蕭二郎夫妻和蕭大郎妻子蕭張氏沒有明顯的反應,蕭福夫妻和蕭大郎都變了臉色,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有些話,蕭韬錦早就想說出來,今天索性一吐為快,也讓花嬌了解一下蕭家的情況。
“村人都知道我從十歲起就開始貼補家用,今年我十六歲,掐頭去尾不算,我也貼補了家裏整五年,每月一兩那就是六十兩銀子。”
說到這兒,蕭韬錦停頓了一下,蕭方氏隐覺不妙,果然蕭韬錦接下來就說到了重點。
“娘,你讓大家看看賬本,看看家裏有幾兩現銀,我娶媳婦兒自己攢聘禮我沒話說,因為我有這個能力,那二哥的來金來銀呢?二哥一年到頭忙,家裏給來金來銀攢了多少媳婦本兒?”
蕭二郎夫妻愛聽這話,滿目期待地望着蕭方氏,蕭福似是嗆住了,重重地咳嗽起來,蕭大郎慌忙捶背。
蕭方氏敷衍,“三狗娃,你啥意思?這個家,你想當不成?”
蕭韬錦并沒有攪家不和的意思,只是看不下眼大哥常年以來寄生蟲的無恥做派。
“娘,我只想給我自己當家罷了,今天是我和花嬌大喜的日子,你們整出這種陣仗啥意思?就是為了逼我們每月拿出二兩銀子,是吧?那你們逼過大哥嗎?”
蕭方氏被怼得幹瞪眼,蕭大郎想岔開這個話題,“老三,我平時給家裏買酒買肉,你不吃不喝不等于我沒買啊!”
蕭韬錦抿了下唇,“你和爹在家裏開小竈暫且不說,說說你賭錢吧,村人都知道家裏給你還了五次賭債,那你自己說說你逛了幾次窯子,我不少同窗因為這茬兒經常取笑我是後娘養的。”
這樣一說,蕭二郎夫妻都面顯怒色,蕭大郎哼了一聲,“老三,為了花家小賤女,你就這樣針對我?能者多勞你懂嗎?”
花嬌越聽越氣,忍無可忍,“大哥,那你是承認自己身為長兄卻無能賺錢,所以不用多勞,只需要大嫂和兩個弟弟以及弟媳多勞,是吧?”
夫唱婦和!
蕭韬錦腦海裏驀地浮起這個詞兒,心裏暖而暢快,十兩銀子花值了,花嬌懂他不容易就好。
被新嫁娘怼了,蕭大郎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早就不想忍了,馬上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