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一件藏青色披風,更顯得瘦削單薄。突然,他發出一陣劇烈而長久的咳嗽聲,猶為刺耳。
“二公子,天涼風大,您本已受寒,再這樣怕會加重病情,您還是回殿裏歇息吧!” 侯君集上前勸道。
李世民固執地搖了搖頭,眼睛直直盯着湖面,有幾條船在湖面游蕩,船上的人似乎正在湖裏打撈着什麽東西。
“二公子,已經兩天了,就算找到了怕是……”侯君集看着李世民蒼白的臉和堅定的眼神,似乎不忍心說出那殘酷的事實。
“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找到阿洛!”李世民聲音有些暗啞。
“二公子,這樣找都沒有找到,怕只怕沉入湖底撈不上來,或是卡在什麽地方了。”侯君集說道。
聽到侯君集的話,李世民長長吸了一口氣,想到那個世間最美好的女子,會這樣長眠于湖底了,他就心痛得不能言語。他閉上雙眼,身軀微微顫抖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李公子,要不,将湖水放掉再尋吧?”紫憶走上前,含淚說道:“這麽冷的天,我不想讓公主再躺在這冰冷的湖水裏,她很怕冷的……”
“哦,這湖水可以放掉?”侯君集轉頭問道。
紫憶将腮邊淚水擦去,說道:“我知道那邊有個閘,将閘抽掉,湖水便可随着玉渠流出城去。”
“二公子,您看要不要……”侯君集對着李世民問道。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道:“開閘放水!”
得了李世民的令,侯君集立刻安排人去放水。不一會兒,便有嘩嘩的流水聲傳了過來,侯君集看這滿池的湖水,怕是要放上好一段時間,便勸李世民回府休息。
李世民聽了侯君集的話,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留下來?如果留下來,在看見她的那一刻,自己能挺得下去嗎?還是會崩潰于當場?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突然,他很怕這樣留在瓊湖邊!他怕她會很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毀滅自己一切的幻想,與其這樣,還不如離去!
李世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先回府,有消息……”他默了一下,又說道:“速來禀報!”
“是!”侯君集趕緊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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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後,侯君集到府裏來禀報道,湖裏發現了幾具屍骸,但沒有發現永安公主。
李世民聽了這消息,心裏又喜又驚。喜的是沒有發現楊洛,便不能肯定她死去,至少還有點希望;驚的是,紫憶明明看見楊洛跳了湖,現在沒有尋到她,她又會在哪裏呢?
“阿洛會不會從閘門那裏去到外面?”李世民問道。
“應該不會!”侯君集答道:“閘門那裏有栅欄,欄與欄之間只有四指寬,大一點的事物都過不了,何況是人呢!”
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只要沒在湖裏找到她,就還有一線希望!”
“只是,這永安公主到底會去了哪裏?”侯君集說道。
是啊,阿洛到底會去哪兒呢?李世民閉上眼睛,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在心裏默想了一遍。突然,倏地一下,他睜開了雙眼,眼睛裏似乎有一道精光閃了一下,“君集,我想,從一開始,我們就被人算計了!”
侯君集一愣:“二公子的意思是大……”
李世民看着侯君集,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應該與大哥交下手了!”
李建成聽了手下的禀報,站起身來,走出房,立在廊下,看着屋外紛紛落落的雪花,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
從知道李世民為了找楊洛,只身跳到湖裏那刻,李建成便知道了,他這個弟弟,是真的很重視這個女人,比自己原來想的還要重視!後來,為了找到她,他又派人在湖裏打撈了兩天兩夜,現在更是放空湖水尋人,似乎不找到她,他是不會罷休!
“大公子,二公子若是将湖水放空,自然會發現永安公主不在湖中,他肯定會猜到什麽的!”謀士韋挺說道。
李建成将神色定了定,轉過來對着韋挺說道:“我沒想到,二弟對她會這麽上心到如此地步。”說完唇邊溢出一個清冷的笑容,“你說,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看大公子怎麽想了!” 韋挺淡笑道:“用此事大做文章也未嘗不可!”
“那我真的要好好想想了。”李建成笑了笑。
說完,李建成向後院走去,進了一個幽靜的院落。
屋裏榻上,一個女子昏睡着,雙唇幹涸,雙頰上有着不正常的紅色,額上搭着一塊布巾。一個婆子坐在她身旁,取下她額上的布巾,立刻又換上了一塊新的。
李建成走上前去,問道:“怎麽,她的燒還沒退下去?”
“是啊,一直沒有退!”婆子面露憂色,“再這麽燒下去,這人怕是不成了!”
“你只管好好照顧她!”李建成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嘴裏輕輕吐出一句話,“如果她活不了,你們這院子照顧她的人,統統陪葬!”
婆子一聽,瞬間面如土色,布巾換得更勤了。
李建成雙眼直直地看着榻上那女子,只見雙目緊閉,兩腮緋紅,看起來是那麽柔弱,突然,那種讓人心尖一顫的感覺又襲了上來……
李世民府中。
侍女端上一碗藥,将托盤放在桌案邊,雙手奉上藥碗,遞到李世民手邊。
李世民接過碗,端到唇邊,一股濃濃的藥香沖入鼻腔。他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将碗中的藥汁一飲而進。
侯君集走進房來,他走上李世民面前,行禮道:“二公子,打聽到消息了!”
“什麽消息?”李世民将手中的碗放到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據說,永安公主投湖後,大公子曾經叫人将瓊湖周邊封了起來,除了少許他的親軍,沒有知道他在做什麽!”
“哦?”李世民雙眼一亮,“那阿洛到底是不是大哥救走了?”
“這個屬下倒沒有确切消息。不過,屬下打聽到,這兩天大公子府後院似乎住着一個女人,好像生了很重的病。”侯君集說道。
“會不會是阿洛?”李世民問道。
“這個……屬下暫時沒有打聽到!”侯君集回道,“不過屬下認為十之□□會是永安公主。”
聽了侯君集的話,李世民站起身來,将雙手背在身後,在屋子裏踱了幾步,說道:“看來,我要親自去拜會下大哥了!”說完,高聲叫道:“李康!”
李康應聲而來。
“你速到大公子府上,就說我請他今晚到蘭香酒坊一聚!”李世民吩咐道。
“是!”李康領命而去。
日暮時分,李建成如約來到了蘭香酒坊。
李康早立在門前迎接,見到李建成,便上前将他迎到房間裏去。
李世民已在屋裏等候,見了李建成,便起身寒暄,免不了一番兄弟情深。
兩人摒退左右,屋裏只留李康一人侍侯着。
此時,兄弟二人似乎放下心中嫌隙,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李世民看李建成似乎心情大好,便笑着舉杯向李建成敬酒道:“大哥,如今大興城已在我們掌握,以後可還有咱兄弟大展拳腳的時候!”
“只是父親打算過兩日便擁立楊侑為帝,我就想不通,他怎麽不自立為帝!二弟,你為什麽要給父親出這個主意?”說完,李建成将酒飲下,斜眼看着李世民說道。
“大哥,請聽世民說!” 李世民緩緩說道:“如今楊廣還在江都,大隋實力尚在,不容小觑!況且現在各地軍閥混戰,如果父親在目前自立為王,不管大隋還是其他軍閥,怕是都容不下咱們,這樣我們便成為衆矢之的!倒不如先擁立楊侑為帝,轉移視線,待時機成熟之後,再作打算!”
李建成嘿嘿一笑,“二弟倒考慮得周全!”
李世民将李建成杯中的酒斟上,笑道:“大哥過獎了!”
“二弟在其中功能甚大,想必事成之後,太子之位怕是非你莫屬了吧?”
“哪裏!”李世民一副恭敬的樣子:“大哥乃嫡長子,世民哪敢越過大哥去啊!”
“二弟不必自謙!”李建成淡淡一笑,“自然是有功者居之!”
李世民一臉惶恐,“大哥如此說,便是折煞世民了!世民絕無此心!”
“二弟現在深得父親歡心,到時有些事也由不得二弟了!”
“大哥,你乃嫡長子,父親一向對你甚為看重,世民也對大哥極為敬重!”李世民正色道:“如果到時父親舉棋不定,世民自會向父親表露心跡。”
李建成默了片刻,說道:“如此,但憑父親作主!”
“好!”李世民語氣堅定,接着他一笑,說道:“對了,大哥,你進宮後,真沒看到永安公主嗎?”
李建成一怔,心道,二弟終于還是問起來了。他端起酒杯,自顧自飲了一杯,說道:“只聽宮女說城破之時,永安公主便投了湖,但為兄趕過去時,并未見公主。”說完對着李世民戲谑的一笑,說道:“二弟有了阿婢還對永安公主念念不忘?二弟可真是多情之人啊!”
李世民正顏說道:“大哥,世民乃是守信之人,曾答應過永安公主保全于她,定要踐諾!就像剛才答應大哥的話,世民必定守約!對公主亦然!還望大哥成全!”
李建成沉思了一下,李世民的話他聽懂了。他的意思是,只要自己交出楊洛,他便會讓出太子之位。看來,這個女子在他心中很不一般,才會讓他舍棄太子之位。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只是,現在,心中竟隐隐有着不舍。
李世民見李建成低頭不語,似乎有些猶豫,便說道:“大哥胸懷天下,難道不能幫世民這個忙?”
李建成一頓,是啊,如能有了天下,哪個女子不能得到?想到這裏,李建成笑道:“我進宮後真沒有見到永安公主,不過,二弟既有此心,大哥定當幫且二弟尋找永安公主,以了二弟心願!”
李世民面上一喜,說道:“如此多謝大哥!”
送走李建成,李世民便在李康的陪伴下,騎馬回府。
寒夜霜重,李世民受寒未癒,走在夜色中,被寒風一急又咳嗽起來。
李康見狀,忙遞上水壺給李世民,說道:“二公子,為何不乘馬車回府?如此便不會受風寒了!”
“李康,我想走走,清醒一下!”李世民說道。
“二公子,您也是該清醒一下了!”李康撇嘴說道。
“哦?”李世民一愣,對着李康說道:“李康,你似乎話裏有話!”
“二公子,你……”李康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您就這樣輕易答應大公子讓出太子之位,這樣……豈不白費了你這麽久的經營?”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道:“你似乎比我還着急?”
“二公子啊,大公子一向與你不合,如他得了天下,還指不定怎麽對我們這一房下狠手呢!”李康埋怨道。
李世民笑了笑,說道:“李康,你從小跟着我,我也不怕讓你知道,我李世民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你要相信二公子!是我的,終究是我的!就算暫時被別人取得,最終我都會奪回來了!無論是江山,還是我愛的女人!”
李康側眼一看,只覺得李世民雙眼閃爍着異樣的光芒。他不禁一呆,在不到二十歲的李世民身上,他卻看到了一種君臨天下的氣魄!
作者有話要說:
☆、宮外相逢
錦華殿中,紫憶獨自坐在窗前,擡眼看着雪後初霁的天空。天已經放晴了,可是,為何心裏卻還是一片陰霾?
紫憶想到以前和楊洛相處的點點滴滴,而楊洛現在仍不知下落,不禁悲從心來。
“請問,紫憶姑娘可在?”突然,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在!”紫憶應道。擦去淚水,走出房去。只見一個唐兵站在屋外,看見紫憶後,他行了一禮說道:“紫憶姑娘,宮門外有一個叫小谷子的人求見,說是有要事找姑娘。”
自從唐軍攻陷了大興,大興宮的侍衛也紛紛逃走,現在便由唐兵臨時守衛皇宮,規矩也不似以前那麽繁瑣,以至守門的兵勇還能來傳個信。
紫憶點頭稱謝,說道:“請軍爺回去跟小谷子說一聲,我随後便來!”
那唐兵答應了一聲,便回去了。
紫憶進屋收拾了一下,跟着便出了門。
玄武門外,小谷子果然滿臉焦急地等在這裏。
“小谷子!”紫憶上前喚道。
小谷子擡眼看見紫憶,面上一喜,叫道:“紫憶姐,你可算出來了!”
“小谷子,你找我什麽事?”紫憶問道。
小谷子上前拉着紫憶的衣袖,将她拉到牆邊,向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無人,他才說道:“紫憶姐,公主在我家裏。”
紫憶一聽,愣了半晌,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抓住小谷子的說,問道:“你說什麽?”
“公主現在我家裏!”小谷子回答道。
“真的?”紫憶仍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楊洛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小谷子家中?
“真的!”小谷子點了點頭,十分肯定。
“快!快帶我去見公主!”紫憶又驚又喜。
“好!”小谷子便領着紫憶往家趕去。
進了院門,只見谷大娘正從廂房裏出來,看見紫憶,笑道:“紫憶姑娘來了?”
“公主呢?”紫憶急急問道。
“公主在屋裏呢!”谷大娘說着将廂房的門打開,招呼紫憶進了屋。
紫憶一進屋,看見屋內榻上躺着的那女子,不是楊洛又是誰?她那懸了好幾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忍不住,眼淚流了出來。紫憶撲上前去,抓起楊洛垂在榻邊的手,叫道:“公主,紫憶……紫憶總算找到你了……”話未說完,已哽咽不能言語。
“紫憶姑娘,公主還沒醒呢!你別這麽大的動靜,讓公主好好休息吧!”谷大娘勸道。
紫憶這才發現,榻上的楊洛似乎毫無反應,她一驚,忙問道:“公主她這是怎麽了?”
“大夫來看過了,說是公主前幾天應是病得很重,用大夫的話說,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
“啊?”紫憶一驚。
“紫憶姑娘莫急。” 谷大娘緩緩說道:“大夫說,應該是有很高明的大夫替她診治,已經救了回來。現在已無大礙,好生休養幾天便是!”
聽到這話,紫憶才放下了心,“大娘,你們如何找到公主的?”
谷大娘坐在榻邊,對着紫憶說道:“這件事說來也怪!今天天沒亮,我便聽到有人在敲我家的大門。我起身開門一看,只見到公主靠在我家門前,送公主來的人卻沒見到。我将公主扶進屋安頓好,便叫小谷子去尋你報信!”
紫憶沉吟了一下,問道:“會不會是公主自己尋來的?”畢竟知道公主和谷家有淵源的人,應該沒幾個人。
“應該不是!”谷大娘搖了搖頭,說道:“大夫說,公主已昏睡了好幾天了,不可能自己尋來,定是有人送來的!”
有人送來的?會是誰呢?紫憶蹙着眉頭,想了想。當天楊洛跳湖之時,李建成便在跟前,之後自己将代王和侯君集領來,李建成并未離去,後來便一直有李世民的人在湖裏尋找楊洛。可是放空湖水也未找到楊洛,說明有人在李世民趕到之前,便将楊洛救走了。這人,怎麽看,也只能是李建成。可是,他當時為什麽不承認救了楊洛?為什麽又要把楊洛送到谷家?他又是怎麽知道谷家母子和楊洛的交情?
紫憶想得頭疼,也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便不想了。
傍晚時分,楊洛“嗯”了一聲,紫憶擡眼一看,只見楊洛的眼睛慢悠悠地睜了開來。
紫憶歡喜不已,叫道:“公主,你……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可擔心死我了!”說完便嘤嘤哭了起來。
“我這是在哪裏?”楊洛一開口,聲音粗啞,有如破鑼。
“公主,你的聲音怎麽這樣了?”紫憶一愣。
“沒事的!休養幾天便會好!”谷大娘推門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她走到近前,笑道:“公主,你總算醒過來了!你要再不醒來,紫憶姑娘可要急壞了!”
“我沒有死嗎?”楊洛問道。
“當然沒有!公主,你好端端地活着呢!”紫憶笑了笑,臉頰猶有淚痕。
“公主餓了吧?你們主仆先說些體己話,我去給公主熬點粥來!”說完谷大娘便走開去。
“我明明記得我跳到瓊湖裏了啊?紫憶,是你救了我嗎?”楊洛問道。
“不是!”紫憶将楊洛扶起,靠坐在榻上,将這幾天發生的事跟楊洛講了一遍,然後說道:“想來,應該是那李建成良心未泯,救了公主。”
楊洛沉默了半晌,說道:“他真的跳到湖裏來找我了?”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李世民。
“是啊!”紫憶答道:“李公子因此還受了風寒,現在都還未痊愈呢!”
看楊洛沉默着不說話,紫憶又說道:“公主,我看李公子心裏還是有你的!你不知道,當時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李公子瘋了似的,一定要找到你。”楊洛和李世民之間的感情,紫憶和李康是最清楚不過了。紫憶這時對楊洛說這些,只是想讓她知道,她愛着的人,心裏也愛着她。
楊洛閉上眼睛,眼淚從閉着的眼中滑落。他心中到底有沒有她,她很清楚。只是,他心裏再有她又如何?他終究還是攻占了她的城。她心裏再有他又如何?到頭來也只能擦身而過。
良久,楊洛才睜開眼,對着紫憶問道:“紫憶,我跳湖到現在,已有幾日了?”
“已有五日了,公主!”紫憶答道。
“這麽說,大興城破已經五日了?”楊洛問道。
紫憶面上一黯,說道:“是的,公主!”
楊洛長長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侑兒……他怎麽樣了?”
聽到楊洛提起楊侑,紫憶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公主,你渴了吧,我去給你倒點水來喝!”
“紫憶,你快告訴我,侑兒到底怎麽樣了?”楊洛問道。
紫憶低下頭,半晌才說道:“明日,代王便會在大興殿登基為帝了!”
“侑兒登基為帝?”楊洛冷冷一笑,“那父皇算什麽?”
“據說,陛下将為太上皇!”
“父皇明明還是大隋皇帝,這就不明不白地成了太上皇?”楊洛冷笑道:“李淵将侑兒扶為皇帝,只不過想讓侑兒替他封住天下人的口!到頭來,侑兒也只不過是他手中的傀儡而已!”
紫憶低頭不語。
“侑兒現在何處?”楊洛問道。
“在……在宮裏,準備明日的登基大典!”紫憶回答道。
楊洛坐起來,直起身子,說道:“紫憶,我們馬上回宮!”
“公主,你身體還有恙,現在便回宮?”紫憶忙說道。
“是!現在就回去!”楊洛說道:“有些事,我定要找侑兒說個明白!”
紫憶看拗不過楊洛,只好說道:“那公主稍等,我讓小谷子套個馬車,将我們送回去!”
楊洛點了點頭,“去吧!”
清冷的大興街道上,有一輛雙轅馬車向着大興宮的方向疾行着,那駕車之人,正是小谷子。
楊洛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着神。不過五天,她已清減了不少,原來紅潤的臉頰,現在卻只餘透骨的蒼白。
紫憶心一疼,說道:“公主,這些天,你受苦了!”
楊洛微睜着眼,看着紫憶,唇邊扯出一個笑意,“這點苦算什麽?紫憶,從大興城破之日起,我便不再是那金枝玉葉!從我跳進瓊湖那日起,以前的楊洛便已死去了!”
紫憶只嘆着氣,卻不能言語。
馬車到了玄武門前停下了。
“公主,到了!”小谷子說道。
“公主,你身體能行嗎?”紫憶擔憂地問道。
“沒事!”楊洛一笑,便徑直走下車來,讓小谷子先回去了。
紫憶為她披上一件湛藍的披風,勉強可以禦寒。
出了馬車,有些許寒涼。楊洛将披風向胸前扯了扯,便與紫憶一起向宮內走去。
走到宮門處,紫憶掏出進宮牌,給侍衛看了一下。
“她的宮牌呢?”侍衛指着楊洛問道。
“她是大隋永安公主,不用宮牌便可出入。”紫憶答道。
“可是,我等并不知曉她是否為永安公主,要進宮定有宮牌才行。”侍衛說道。
“這……”紫憶有些着急,“她真為永安公主!公主豈能随便冒充?”
“姑娘,我等只是恪守職責,請姑娘諒解。”侍衛回答道不卑不亢。
“你……”紫憶見這侍衛油鹽不進,急得直跺腳。
“算了,紫憶。”楊洛用嘶啞的嗓音說道:“他也是職責所在,就別為難他了。”
“公主。”紫憶叫道。
楊洛上前對着侍衛說道:“侍衛大哥,可否到宮裏将永安公主回來之事告訴代王楊侑,到時本宮身分自然明了。”
“這……請見諒!”侍衛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小人不敢打擾新帝。”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到底要我們怎麽辦?”紫憶有些生氣了。
那侍衛低頭不語。
楊洛沉默了一下,說道:“紫憶,你拿着宮牌先進宮去找代王,請他想法接我進宮!”
“公主……”楊洛大病未愈,紫憶實在放心不下。
“快去吧!”楊洛催促道。
“那公主,萬事小心!”紫憶依依不舍,見楊洛點頭答應自己,才往宮裏走去。
看着紫憶的身影跑遠了,楊洛才轉過臉。擡起頭,正對着巍峨的宮門。這皇宮是文帝所建,如今卻已落入他人手中,楊洛心一嘆。突然寒風四起,楊洛身體還沒複原,感覺寒風直往身上鑽。楊洛不禁哆嗦了一下,将披風裹得更緊。
忽然一陣馬蹄聲從宮內傳了出來。
這大興宮原不得騎馬,皇帝後妃出入皆坐車辇,破城之日,唐軍騎馬而入,現在竟成了常事。想到這裏,楊洛雙眉緊蹙。她擡起眼,往宮門內望去,想看看這破規矩之人是誰?不料,這一眼看過去,便使得她呆立當場。
這騎着馬從宮裏出來的,正是李世民。只見他身着白色錦袍,騎在白色駿馬上,正向着宮門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會不會有點哆嗦?原本寫一章的,沒想到寫下來竟有兩章的字數,只好分開發!寫這文的時候,真的很心疼這個女子。以那樣的身分,卻有那樣的遭遇,又愛上了那樣的男人,注定她……如果我是她,我想會哭死吧!
對了,楊洛跳湖兩天後李世民找的李建成,但楊洛出現,卻是在跳湖五日後哦!
☆、殿內敘話(僞更)
李世民騎着馬,正準備出宮。突然,宮門邊立着的一個身影,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睛。
他停住馬,定定地看着那個身影。
她擡起臉,正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說不清是怨恨還是思念的情緒。
他盯着她,緊緊的,仿佛隔了幾生幾世沒有見過她。
蘭香酒坊與李建成一會,他原以為李建成會很快交出楊洛,卻不想那邊卻三天都未動靜。正在他等到心急之時,他的人卻發現李建成将楊洛從府裏運了出來,送到東市一家人門前,而這家人出來一見楊洛便扶回房去,并立刻通知了紫憶,他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本想過幾日尋個機會去看看她,沒想到此時便在宮門口遇到了她。
“阿洛……”他口中叫着她的名字,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楊洛看着李世民,內心卻苦楚難言。
眼前這人,攻破了大隋的都城,現在還在大興宮騎着馬內耀武揚威;此人,讓自己情根深種,轉眼卻另娶佳人。可是,也是此人,奮不顧身從咄吡手中救下自己;不顧一切跳進那刺骨的湖水中,只是為了尋找自己……想到這裏,楊洛心一酸,眼淚卻已含在眸中。
李世民靜靜地望着楊洛,從她那愛恨交加的眼神中,他知道,她還愛着自己,可是,她對自己也有着深深的恨意。此時,面對着她,他卻不知道該不該說話,該怎麽說,該說些什麽……說不出話來,他只定定地望着她,兩人相對卻無言。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兩人眼神交彙,目光糾纏,時間似乎在此刻停止了,天地之間也似乎只餘下他二人……
李世民的侍從及宮門的侍衛,看見他走到宮門口,便停住了,也不說話,只盯着宮門前那女子看,雖然面面相觑,卻不敢說話。
“二弟,還在這裏?”終于一個聲音打破了這靜止的氣氛。
李世民忙收起心情,轉頭一看,只見李建成下了辇車,走了過來。
“我走到宮門,正巧碰見永安公主回宮來了!”李世民說道。
“哦?”李建成微微一愣,慢步踱到宮門外,“永安公主,又見面了。”
楊洛眉頭微皺,瞅着李建成。
逼自己跳湖的,正是此人;但最後從湖裏救出自己的,也是此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楊洛盯着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看楊洛盯着自己,半天沒吭聲,李建成揚了揚眉,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世子既知本宮乃永安公主,那本宮可否進宮?”楊洛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聽到她的聲音如此暗啞,完全不似平時清脆悅耳,想是那一病定是不輕,李世民的心莫名的一痛。
“有人敢不讓永安公主進宮嗎?大膽!”李建成左右而顧。
剛才攔住楊洛那侍衛“卟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有眼無珠,不識永安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不知者不罪,這位兄弟也是履行職責,世子不必小題大作!”楊洛說道。
“永安公主如此大度,果然有皇家風範!”李建成說道。
“那本宮現在可否進宮?”楊洛再次問道。
“公主請!”李建成說道,并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楊洛微微一禮,便徑直向宮內走去。走近李世民身前時,她摒住呼吸,怕淩亂的呼吸會洩露自己的心底的秘密,腳下卻未作任何停留。
李世民看着她慢慢走近,卻不再看自己一眼,徑直走進宮內,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浮了上來。
“公主,可需車辇送你回寝殿?”李建成看着楊洛瘦削的身影,在寒風中獨自不走,心中似乎不忍。
聽李建成這麽一說,楊洛的腳步停住,身子頓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對着李建成問道:“敢問世子,侑兒現在何處?”
“在大寶殿中!”半晌,才聽李建成沉聲回答道。
“那有勞世子派人将本宮送往大寶殿,可好?”楊洛說道。
李建成思忖了一下,然後走了回來,徑直上了辇。
“世子這是何意?”楊洛挑了挑眉。
“我陪公主走這一遭!”李建成笑道,看楊洛面色猶豫,李建成又說道:“怎麽?公主是怕了我嗎?”
楊洛一呆,然後笑了一下,終是上了辇,坐到了李建成的身邊,笑道:“本宮死都不怕,還有何所懼?”
“如此便好!”李建成笑道,然後跟李世民打了一個招呼,“二弟,我陪永安公主去大興殿了!” 車辇便直奔大寶殿而去。
李世民緊抿着雙唇,看着李建成與楊洛同辇而離開,他的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了上來。。
上了辇,李建成開始還和想和楊洛說幾句,看楊洛表情恹恹,無心搭話,便也就收了口。
走到半道,碰見紫憶與原代王府總管劉豫正匆匆趕往宮門,見楊洛已進宮,二人便跟着一起返回大寶殿。
未幾,便到了大寶殿。
楊洛下了辇,對着李建成說道:“有勞世子,世子還請早些回去吧!”
“我陪公主一起進去吧!”李建成笑着下了辇。
楊洛一頓,半晌說道:“我與侑兒姑侄倆有些體己話要談,還請世子行個方便。”
“關于明天登基之典,我與陛下還有幾句話要說,說完我便離開,到時公主可盡情與陛下訴說親情!”李建成說完,也不管楊洛,徑直向殿內走去。
楊洛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楊侑正坐在屋內,看見楊洛随着李建成走了過來,他又驚又喜,跑到楊洛面前,抱着楊洛哭道:“姑姑,你可回來了!侑兒好怕你不回來了!如今在大興,侑兒可只有姑姑一個親人!”
聽着楊侑的哭聲,楊洛閉上眼,想到這幾天經歷的生死離別,終于兩行清淚順頰流下。
“世子,可容我與侑兒單獨一敘!”楊洛擡起淚眼,對着李建成說道。
李建成看着楊洛眼淚汪汪的樣子,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他呆呆地望着楊洛,竟忘了答應。
“世子?”楊洛看着李建成望着自己沒吭聲,忍不住又叫道。
“哦!”李建成似乎才從夢中驚醒,說道:“我與陛下說幾句話便走!”言畢,李建成轉臉對着楊侑說道:“陛下。”
楊侑收住淚,對着李建成行了一禮,說道:“世子請說!”
楊洛看見楊侑居然對着李建成行禮,上前攔住:“侑兒,你身為皇孫,勿需對唐國公世子行禮的!”
楊侑瞟了李建成一眼,臉上似乎有些怯意,見李建成似乎毫不在意,心裏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