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是尋常女子,怎麽會不吉?”

楊洛苦笑一聲。世人皆知永安公主不吉,因此大隋楊廣不喜于她。她款款走上前來,對着楊侑說道“侑兒,大敵當前,最重要的士氣!既然軍祝占卦如此,姑姑還是避諱一下好,免得擾亂軍心!”

“姑姑……”楊侑似有不忍。他知道因不吉,楊洛受盡了冷遇。

“侑兒,姑姑先下城樓,你要好好守住大興!”說着,楊洛凄然一笑,“記住,就算與大興共亡,黃泉路上,有姑姑陪你同行!”

“侑兒知道!”楊侑眼圈一紅。

“侑兒,別哭!你不能先亂了!”楊洛說道:“姑姑不會走遠,會一直在城樓下等着侑兒,等着侑兒擊退唐軍、守住大興的捷報!”

“侑兒一定不負姑姑所托!”楊侑說道。

“好侑兒!”楊洛對着楊侑努力的一笑,“那姑姑先下樓去了!”

“姑姑小心!”楊侑說道。

楊洛笑着點了點頭,便轉身往樓下走去。她怕再慢一步,自己會忍不住崩潰于楊侑面前……

那幾個軍士緊緊跟了上來。

“你們跟着本宮幹嘛?”楊洛轉身問道。

“奉王将軍之命,小人等負責保護公主!”打頭那位說道。

楊洛沒有再說話,任他們跟在身後。

走下城樓,一陣寒風吹過,楊洛不禁打了個哆嗦。紫憶等在樓下,見楊洛下了樓來,忙上前扶着楊洛。

楊洛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轉過身,望向幾巍峨的大興城門,只見正樓上方,那寫着“隋”字的大旗正迎風飄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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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可要小人等護送你回宮休息?”那軍士行禮問道。

“不用了。”楊洛語氣平淡,“我就等在這城樓下!”

“公主,天冷着呢!”紫憶說道:“還是回宮吧!”

“我不回去!我就在這兒,等着侑兒!”楊洛将雙手攏在袖中,眼睛卻望着正樓上,“不論生死,我都會在這兒等着他!”

“公主……”紫憶還想勸幾句,但看着楊洛堅毅的面容,把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那幾名跟着楊洛的軍士互相看了看,那頭目又走上前來,對着楊洛說道:“公主,外面風大,要不還請公主到旁邊那酒肆中暫坐,等待代王得勝的消息!”

楊洛回過身,順着那頭目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離樓門不遠處一處屋宅前,破敗的幡子還挂在房前,“文山酒肆”四個大字赫然在眼前。

看到這店名,楊洛身體一僵。

上一次來文山酒肆與他見面的情形仿佛還歷歷在眼前。而如今,他在城外,她在城內;他要攻城,她要守城。兩人之間隔着的是千軍萬馬,是生與死的距離。

“好。”楊洛緩緩點了點頭,便在紫憶的陪伴下,往文山酒肆走去。

進了屋,酒肆中早已空無一人。

如今兵荒馬亂的,城中店鋪均已關閉。

楊洛上前,在窗邊的案桌上坐了下來。

那幾個軍士便站在門外守護着。

紫憶一瞧,公主所坐之處,正是上次和李公子相見時坐的地方。她心下一黯,知道楊洛心中苦楚,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便靜靜陪在楊洛身邊坐下。

楊侑獨自坐在正樓裏,聽到外面那金戈鐵馬之身,他的身體竟有些發抖。他雖然是大隋代王,可他畢竟只有十三歲,仍然會感覺到害怕!

他知道,生死成敗,全在今日!如此年幼,卻要面對一個城市的興亡,委實感覺有些承受不住了。

此時,有士兵給楊侑送來飯食。他一看,有肉有菜。

“将士們都吃些什麽?”楊侑問道。

“每人只兩個餅!”士兵答道。

“撤下!”楊侑說道:“本王與衆将士同吃!”

那士兵一愣,然後答道:“是!”然後将飯食撤了下去。

楊洛閉上眼,跪坐在案前,一動不動。聽着耳畔不時傳來吶喊聲、腳步聲,她的心亂作一團。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她聽見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跑了過來,在酒肆門前停住,跟門口的軍士說了些什麽。

不一會兒,便聽見那軍士頭目走進屋來,對着楊洛說道:“公主,小人有要事禀報!”

楊洛睜開眼睛,看着面前之人,只見他面色凝重,心裏有一些不祥的預感,“什麽事?”

“請公主務必馬上返回宮裏!”

“哦?”楊洛問道:“這是為何?”

“剛剛有人來人報信,說是唐兵已經登上了城門!”那軍士面上似有焦灼之色,“還請公主回宮暫避!”

“唐軍已攻了上來!”楊洛面色大驚,身子像落入冰窖般,渾身冰涼。她一下子站起身,大聲問道:“城門可已失守?代王現在何處?”

“這……”那軍士頭目面色一僵,說道:“小人不知!”

“我要去找侑兒!”楊洛就要往門外去。

“公主,恕小人無禮!上面太亂,還是請公主立即回宮為好!”那軍士頭目攔在楊洛面前。

“混賬!”楊洛出聲喝道:“本宮去什麽地方,還要你來幹涉!”

那軍士頭目立即跪倒在地,說道:“請公主恕罪!小人只奉命保護公主安全!”

楊洛沒再理他,徑直往向外走去。

門口那幾個軍士見此情景,全走過來跪在楊洛面前,攔住去路,口中呼道:“請公主恕罪!”

看無法出門,楊洛對着紫憶叫道:“紫憶,做事!”

“公主,他們也是一翻好意……”

未等紫憶說完,楊洛便喝道:“紫憶,連你也不聽本宮的話了嗎?”

紫憶臉色一僵,然後曲身說道:“紫憶遵命!”

楊洛走上前去,那幾個軍士磕頭攔在門前,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紫憶走上前去,說道:“讓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那幾人見此情景,并未讓開,只低下頭。

紫憶上前,幾招便将幾人撇開,給楊洛讓出一條道。

“如此,小人等也只能得罪姑娘了!”那頭目說了話。

那幾個軍士一聽這話,便爬起來,想再攔住楊洛,被紫憶所擋,幾個便交起手來。

楊洛趁亂跑了出去,直奔城門而去。

遠遠地,她看見,在城樓上,已經有人在近身厮殺,耳畔不時傳來刀劍之聲。

她心底沒有一絲害怕,只不管不顧朝城門跑過去。

突然,她看見有一個人從城樓上掉了下來,伴随着慘叫聲,落地時,發出“呯!”的一聲。慘叫聲音陡然消失。

楊洛心一緊,奔跑的腳步陡然收住。會是侑兒嗎?

楊洛站在原地,渾身像篩子般不住的發抖,兩只腳卻似有千斤重,難以邁開步伐。

這時,城樓上不斷有戰敗的隋兵跑下來,往城內跑去。城樓下,有軍頭在阻攔隋兵逃跑。只是,面對越來越多的逃跑的隋兵,軍頭也無力阻攔,只亂作一團。

在這生死時刻,沒有人理會她這個大隋公主正蹒跚着往城樓而去。

這時,突然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響了起來。混亂的人群一下安靜下來。

楊洛循聲望向城樓,只見有人爬上了正樓屋頂。

只見他将插在樓頂的那高高飄揚的“隋”字旗取下,随手扔了下來。随即插上另一面旗幟,風一吹,旗幟展開,那“唐”字顯露出來,刺得楊洛眼睛生疼。

而那隋旗幟在空中打了幾個旋,直墜而下。

楊洛眼一閉,眼淚傾瀉而下!

大興,完了!

大隋,還能支撐多久?

“城破之時,我楊侑便從城樓上跳下去,以死謝罪!”

楊侑的話似乎還萦繞在楊洛耳邊。

是啊,答應侑兒了,黃泉路上一路相伴!我一定要找到他!

楊洛重新向城樓奔過去,她要上樓,要兌現與楊侑的諾言。

看未走到城樓,只見已有唐軍從城樓上殺了下來。城樓下的隋軍更是四處奔逃,或降或跑,已經潰不成軍。

“公主,請容小人護送公主回宮!”有人拉住楊洛。

楊洛回頭一看,是那保護自己的軍士頭目。

楊洛一愣,“紫憶呢?”

“紫憶姑娘沒事,已有人送姑娘回宮!”那頭目回答道。

這頭目能贏得了紫憶,想必身手不錯。楊洛忙說道:“本宮要上城樓,你送本宮上去,可好?”

“公主!”那軍士面色為難,“小人負責保護公主,現城樓上非常危險,公主斷然不可再上去!”

“我必須上去!”楊洛語氣堅定,“我答應侑兒,生死要随他一起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還請公主三思!”那軍士勸道。

“你不送本宮,本宮自己也會上去!”楊洛轉過身便要往城樓而去。

“公主,城門已開,李唐大軍馬上就要進城了!公主恐怕上不去了!”那軍士說道。

聽了這話,楊洛收住腳,眼睛看着前方。

大興城門正緩緩而打開,門外的唐軍蜂擁而入。

楊洛心一黯。她知道,軍士說的是實話,這城樓,恐怕自己永遠都上不去了。不,就算死,也要死在這城門之下。想到這裏,楊洛繼續奔着城門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擅長寫戰争,卡了很久,然後便是這樣。有不妥處請親提意見。

有基友說本文有些慢熱!确實如此,例如此章便沒有寫男女主的感情,還有前面晉陽起兵,後面可能還有一些會這樣!因為此文放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有些歷史事件必須要寫,請各位親諒解!

☆、血染宮闱

看楊洛向城樓跑去,那軍士頭目伸出手,想拉住楊洛。這時,正好來了一撥隋兵,向城內湧去,将他擠到正中,推着他向城內而去。

楊洛趁機擺脫了那頭目,拼命往城門跑去,一心只想上到城樓,找到楊侑。

當她快要跑到城樓上時,突然,她一下子停住了。

她看見了楊侑。

他小小的身軀從城樓上走了下來,面如土色。身後跟着幾個唐兵士兵。

楊洛心一涼,楊侑被俘了?他,居然被俘了?

她下意識向楊侑跑去,本能想要上前保護他。突然,她陡然收住腳步。不是說好與大興共存亡?侑兒他為什麽不信守諾言從城樓上跳下去?他到底還是貪生怕死吧?想到這裏,眼淚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

她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拼命的往前走去。她想上前質問楊侑,為什麽不按照約定跳下城樓?為什麽要投降唐軍?為什麽……

突然,她腳下一收。看見站在城樓下迎接楊侑那人,是李世民。只見他身着銀色铠甲,正意氣風發地騎在馬上,看着面如死灰的楊侑,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成王敗寇!他這是勝利者的笑容吧?楊洛凄然一笑,侑兒被俘了,大興已經沒有了……她邁着虛浮的腳步,轉身向後走去。身邊不斷有兵士來往,身後不時有人在厮殺着,她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害怕。

現在該去哪裏呢?回大興宮?至少現在,那裏還是自己的家吧?還有蔡太妃怎麽樣了?

對了,至少還有蔡太妃在!她的家還在!楊洛忙随着混亂的人群,向前走去。

到了大興宮門前,只見宮門洞開,侍衛早已不知去向。

她走進宮中,宮女太監所剩無幾,也只顧着奔走逃命,誰也沒有注意到她這個昔日的公主。

她徑直跑向蔡太妃所居住的景陽宮,只見此處只餘有兩個年幼的小宮女和一個叫阿福太監,其餘人皆已不見蹤影。

“太妃呢?”楊洛問道。

“回公主,太妃說她不舒服,回寝殿歇息去了!”一個宮女上前回道。

“你們沒去伺候着!”楊洛問道。

“太妃說她想一個人呆着。”

聽了宮女的話,楊洛心裏隐隐感覺有些不安。局勢這麽亂,蔡太妃怎麽可能靜下心來歇息?她忙向後殿跑去。

看她一臉的着急,那兩個宮女和阿福也趕緊跑了上來。

楊洛來到後殿,只見蔡太妃的寝殿緊緊閉着。她走上寝殿門口,輕輕叩着門,喚道:“太妃,太妃。”

門裏沒有一絲聲息傳出來。

楊洛眉頭緊鎖,拍着門,高聲呼道:“太妃!太妃!”

裏面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楊洛對着阿福說道:“把門撞開!”

“是!”阿福應道,上前對着寝殿門使勁一撞,門應聲而來。

“啊!”

楊洛的耳畔傳來兩個小宮女的尖銳的叫喊聲。

屋裏橫梁上,幾尺白绫垂下,扯着蔡太妃的身體,像一只偶人般,在空中飄蕩着。

那個曾經貌美如花的女子,那個曾經名傾一世的容華夫人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太妃……”楊洛撕心裂肺的叫喊道,雙眼瞬間變得模糊。從小被父親扔在大興宮,是太妃,悉心照顧她,疼愛她。可是,連太妃,現在也已扔下她,不再要她了!如今在大興,她還有誰可以依靠?

楊洛獨自一個人走在大興宮斑駁的青磚宮道上,她的眼淚似乎剛剛在景陽宮已經流幹。現在的她,呆滞的神情,沒有光澤的雙眼,淩亂的發絲貼在頰旁,似乎已經沒有了靈魂。只是她的手裏緊緊握着一紙梅花箋,上面是蔡太妃最後的留言:自去便是福!

大興城沒有了,侑兒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蔡太妃走了,父母長兄遠在千裏之外……而最心痛的是,是自己深深藏在心底的人,便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曾經以為自己最能信任的人,卻是摧毀自己一切的人,如今,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公主,終于找到你了!”

楊洛木然地轉過臉,看了看。是秋平。

看着楊洛蒼白而又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秋平心一疼,上前扶着楊洛,“公主,咱們回宮吧!”

“回宮?”楊洛喃喃說道:“這宮裏,還有我的容身之所嗎?”

“公主……”聽着楊洛凄苦的聲音,秋平不禁住潸然淚下,“無論怎樣,您也是大隋公主的!”

“大隋公主?”楊洛咧嘴笑了笑,“只怕這大興宮也保不住了,何況我這個從來便不得寵的公主呢?”說着她将手裏的梅花箋緊緊握了握,仿佛蔡太妃的話一直在自己耳邊索繞。

“別說這些了。公主,我們先回錦華殿吧!紫憶也在四處尋找公主呢,等咱們和紫憶彙合了,再從長計議!”秋平扶着楊洛往錦華殿的方向走去。

楊洛沒有說話,任憑秋平牽着自己往錦華殿去。

走到半途,突然看見一衆宮女和太監死命跑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秋平一驚,拉着一個宮女問道。

“唐軍……唐軍攻進大興宮了!”宮女臉色驚慌地說道。

“這麽快!”秋平有些吃驚。

聽了這宮女的話,楊洛似乎從夢中驚醒,一下回過神來,望着那小宮女,說道:“他們真進來了?”

“是,聽說已經進了玄武門了!”

“公主,那……怎麽辦?您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秋平急急說道。

“躲?我又能躲到哪裏去呢?”楊洛神色凄然。

“公主,切莫意氣用事!”秋平勸道。

“公主?”楊洛苦笑一聲,“如今我可還算得是公主?只怕被唐軍捉住之後,我這大隋公主随時被沒為掖庭為奴,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公主,不會的。我們先躲起來,再找機會逃出大興宮去,然後您再去洛陽,去江都找陛下、齊王他們,可好?”秋平說道。

“我還能去得了洛陽嗎?”楊洛喃喃自語道:“我怎麽感覺,我恐怕永遠見不到我的親人了。”

“公主,只要到了洛陽,到了江都,一切就好了!”秋平苦苦勸道。

“不,我不去洛陽,不去江都!”楊洛搖了搖頭,說道:“我于父皇,于大隋,乃不祥之人!我在大興,大興便失陷了!若我去了洛陽、江都……我怕只會給他們帶來厄運!”

“公主,你不要這麽說……”秋平泣不成聲。

這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傳了過來。

兩人心裏皆是一驚。衆人皆知,大興宮裏是不準騎馬的,這時的馬蹄聲,只能是唐軍了。

楊洛擡眼望去,果然一大隊人馬從宮道的那一頭走了過來,旗幟上寫着“唐”、“李”。

衆軍士一邊走一邊高喊道:“我李唐之軍乃正義之師,願歸降者皆優待!”

楊洛認出了,打頭的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青年将軍,正是李淵長子李建成。

李建成也看見了楊洛,他愣了一下,高喊一聲,“永安公主!”接着指着楊洛,對着左右命令道:“抓住她!”

“是!”有幾個兵勇接命後,徑直向楊洛奔來。

楊洛呆呆地看着李建成,身子微微發抖。

“快跑啊,公主!”秋平對着楊洛大叫道。

楊洛一下清醒過來!是,若是他們抓住,怕是受盡百度□□而死!就算要死,也要有天家的尊嚴!

未及多想,楊洛轉身便向宮內跑去。

秋平看楊洛跑開了,卻并沒有跟上去,而是孤身迎着唐軍奔了上去,将追趕楊洛的唐軍攔住。

一個唐兵奔上前來,看見秋平攔在身前,推了幾下,沒有推動,反而被秋平死死将手拉住。他沒有一絲猶豫,抽出身上的佩刀,随手便在秋平身前砍了一刀。

秋平慘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楊洛聽到秋平的慘叫,渾身一顫,迅即轉身一看。只見秋平倒了下去,胸前紫色的宮衣瞬間被一片鮮紅浸透

“秋平!”楊洛尖叫道。

秋平人倒在地上,卻将手伸出,緊緊抱住那唐兵的腳,用盡全力對着楊洛喊道:“公主……別管我……你……快逃!”

“不!秋平……”楊洛大哭道。

“公主!快跑!”秋平叫道。

唐兵的腳蹬了幾下,未能從秋平手中掙脫,便舉起刀,對着秋平的手砍了下去。只聽秋平慘叫一聲,她的兩只手已齊齊被砍掉。那唐兵似乎還不解氣,對準秋平胸口一刀插下去,秋平只一抽搐,然後便不動了……

“秋平……”楊洛凄厲地叫着。

這時,唐兵開始向楊洛奔去。

看唐兵追了上來,楊洛最後看了秋平一眼,顧不得擦去腮邊的眼淚,便轉過身,向前跑去。一衆唐兵跟了上去。

李建成騎馬來到秋平旁邊,看着馬下那血肉模糊的屍身,說道:“此女忠心護主,厚葬之!”

楊洛此時也顧不得擇路,只死命向前跑去。只是,她畢竟是女兒身,又是養在深宮裏的嬌貴公主,怎能跑到過那些山野大漢?很快,楊洛便被逼到了瓊湖邊,再無去路。

作者有話要說:

☆、瓊湖尋芳

楊洛徑直跑上玉帶橋,只見對面有唐兵圍了上來。轉過身,幾名唐兵已追到了她身前。

“你們不許再靠近本宮!”楊洛背靠着欄杆,大聲叫道。

“永安公主,左都督有請,請公主随我們回去!”一名唐兵對她說道。

“你們這是請本宮嗎?”楊洛面色一凜:“殺死本宮的婢女,然後用刀來指着本宮,這就是唐國公李家請人的方式嗎?”

“永安公主!”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了過來。

楊洛擡頭一看,只見李建成騎着馬緩緩走了上來。她一愣,這李建成和李世民恍眼一看,似乎還有六七分相似。

“原來是世子!”楊洛收拾好心情,沉下臉,冷言道。

李建成看着楊洛,笑着:“上次見公主乃是夜宴之上,怕沒看真切,今日一見,公主果然傾國傾城之貌,難怪我家……有人念念不忘!”

楊洛冷笑一聲,“世子如此對本宮說話,可有些僭越了!”

“哈哈哈!”李建成大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擺出一副公主的架勢?”

“何須擺出架勢?”楊洛冷然道:“本宮本就是大隋公主!”

“那還有請永安公主随本督離開!”李建成說道。

“本宮不堪與謀反之徒為伍!”楊洛臉上露出厭憎之色。

“今上失道,暴征黩武,我李家只不過為天下百姓謀福,從未存反叛之心!何來謀反之說?”李建成說道。

“從太原一路攻入大興,在這大興宮中騎馬耀威,還不叫謀反?世子這話太可笑了!”

“楊洛!”李建成有些惱了,“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怎麽罰酒?是不是像我的婢女那樣?”楊洛冷笑道。

“你知道就好!”李建成語帶威脅。

“你以為本宮會怕!我楊洛乃堂堂大隋公主,豈容你等亂臣賊子肆意侮辱?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之前,我曾許諾,大興城破之日,與侑兒從大興城樓上跳下,以身殉城……”楊洛想到楊侑被人從城樓上押着下來那一幕,心一酸,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她強忍着眼淚,說道:“雖然如今大興城破,我未從城樓上跳下,但我楊洛絕不食言,誓與大興共存亡!”

“永安公主,何必意氣用事?看在你曾經與我三弟有過婚約的情分上,我李家絕不虧待于你!說不定還會踐行以前的婚約!”李建成說道。

“本宮不屑!”楊洛冷冷說道。

“楊洛!既然如此,別怪我不客氣!”李建成有些發怒了,“來人,請永安公主走!”

“是!”近旁的幾個唐兵便走了上來。

“別過來!”楊洛喝道:“你們再走過來,我便跳下去!”說完,楊洛側身指着瓊湖。

那幾個唐兵愣了一下,不敢上前,回臉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唇角扯出一個冷冷的笑,大聲喝道:“沒聽到我的話嗎?請永安公主走!”

唐兵得了李建成的指示,便重新向楊洛靠了上來。

楊洛只得向後退去,卻已再無退路。她向身後看了一眼,十一月的湖水透着刺骨的寒意。難道,這瓊湖現在都要成為自己的歸宿?也罷,生于斯,死于斯,也算圓滿了吧。

楊洛凄然一笑,輕言道:“太妃!秋平!等着我,我陪你們一起走!”說完她轉過身,從玉帶橋上翻身一躍而下。

一個唐兵伸手想要拉住她,卻晚了一步。

李建成一驚,他沒想到楊洛會真的投湖。他跳下馬,奔到湖邊,只見那女子已身陷湖中,沒有一絲掙紮,閉着眼睛,任憑湖水将她淹沒。

她身上那鮮紅的大氅在湖中展開,像一朵血色的蓮花,綻放在湖中。只是,那蓮花很快便靜靜地沉入湖中……

看見此情景,李建成只覺得自己心尖莫名的一顫。

“公主!”紫憶趕過來,正看着楊洛從橋上躍下,她沖過來,想要跳入湖中救楊洛。

李建成轉過身,眸色一深,大叫道:“攔住她!”

便有幾個唐兵将紫憶攔住。

“放開我!讓我去救公主!”紫憶死命地掙紮着,奈何無濟無事,她眼睜睜地看着瓊湖已變得平靜無波,自己卻無力為楊洛做什麽。看着李建成冷冷的面孔,突然紫憶不再向前沖,轉過身,向宮外跑去!

紫憶剛跑出宮,便看見楊侑騎在馬上往大興宮而來。他的身邊簇擁着的是唐兵。

紫憶愣了片刻,然後不顧一切,跑上前攔住楊侑的馬,叫道:“代王,快……快救救公主!”

楊侑一聽,忙從馬上跳了下來,立即有唐兵從兩邊跑上前,制住他。

“姑姑她……她怎麽了?”楊侑不能靠近,只能大叫道。

“公主,她……她快要死了!”紫憶哽咽着說道。

押送楊侑的唐軍将領正是侯君集,他一聽這話,面色大驚,對着紫憶問道:“姑娘說的,可是永安公主?”

“是!”紫憶回答道。

“永安公主出什麽事了?”侯君集問道。

“她……被唐國公世子逼着跳了瓊湖!”

侯君集面色一變,但聽到是世子,自己也無可奈何,只好招了個士兵過來,吩咐道:“你速将此事禀報給右都督!”

然後他轉過頭,對着紫憶說道:“你帶我們去永安公主投湖之處!”

“好!”紫憶點頭道:“你們可一定要救下公主啊!”

侯君集伸手将紫憶攬上馬,一行人直奔瓊湖而去。

衆人趕到瓊湖時,看見李建成等人正站湖邊,定定地看着湖面,而湖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浪。

看見此情景,侯君集心中暗叫不好。

李建成轉過身,看見侯君集,問道:“咦?侯君集,你怎麽也來了!”

“末将護送代王進宮來!”侯君集答道。

“哦?”李建成一笑,又問道:“那你不去正殿,怎麽到這瓊湖邊來了?”

侯君集頓了一下,說道:“來的路上碰到一宮女,說是永安公主不小心墜了湖,求代王救!末将受代王所托前來看看。”

“是啊,我姑姑在哪裏?”楊侑急急問道。

“唉!”李建成面色露出一副痛惜狀,“本督也正是聽說永安公主不幸墜湖,前來查看,可是,你看現在這情況,公主恐怕……唉,可惜啊!”

“你胡說!”紫憶悲痛萬分地指着李建成說道:“明明是你逼着公主跳下去的!你還不讓我去救公主!”

“住口,紫憶!”侯君集對着紫憶吼道:“左都督怎麽會幹這種事呢?你不要信口雌黃!”

紫憶只得噤了聲,在一旁抹着眼淚。

“那你們慢慢尋,本督就先走了!”李建成說着上了馬,準備離開。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

李建成擡眼一看,只見李世民單身騎着馬,直奔湖邊而來。此時,李世民的身上已無铠甲,他為了快點趕來,已脫掉铠甲,輕身上陣。看到此情景,李建成的唇邊浮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意,眼神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李世民走到近前,看見李建成,他面色一滞,叫道:“大哥!”

“二弟因何而來啊!”李建成笑着問道。

“世民因何而來,大哥不知道嗎?”李世民臉色有些發青。

“哈哈!”李建成笑了兩聲,說道:“其實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對此倒沒什麽興趣,先走一步了!”說完便騎馬而去。

李世民看見李建成離開,也沒多顧,跳下馬,對着侯君集問道:“現在人呢?”

“只說是投了湖!”侯君集黯然答道,“恐怕……兇多吉少。”

李世民感覺到呼吸一窒,對着侯君集吼道:“不是讓你派人看着她嗎?”

“攻城時太亂,我的人和公主走散了!”侯君集面色蒼白,“還請二公子責罰!”

李世民轉過臉,對着紫憶問道:“紫憶,你親眼看見阿洛投湖?”

“确是紫憶親眼所見!”紫憶邊說邊抹着眼淚:“紫憶趕過來時,正看見公主跳了下去!”

“她從哪裏跳下去的?”李世民問道。

“從這裏!”紫憶将李世民帶到橋上,指着楊洛跳湖之處。

話音一落,便聽見“卟咚”一聲,李世民便跳進了湖裏。

侯君集一看,大驚,急忙跑到橋上大聲叫道:“二公子!二公子!”

見李世民紮進湖裏,良久沒有浮上來,侯君集忙叫人下湖尋找。

此時,只聽“嘩啦”一聲,李世民從湖裏露出頭來,大口的喘息着。許是湖水太冰,他渾身瑟瑟發抖。

“二公子!您快上來!”侯君集急得大聲叫道。

李世民似乎沒有聽見侯君集的話。只見他換了幾口氣,便又紮了下去。

“快!找幾個水性好的,下去将右都督救上來!”侯君集忙叫道。

不一會兒,便有幾名士兵跳了下去。

侯君集在橋上焦急地等候着。

不一會兒,便有士兵帶着李世民一起浮了起來。他此時,嘴唇已變得青色。

“快扶右都督上岸!”侯君集說道。

“不行!”李世民說道:“阿洛還沒找到!”

“李公子!”站在岸邊的紫憶哭着叫道:“已經小半個時辰了,公主可能已經……”

聽到紫憶的話,李世民的心一沉。這麽冷的天,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找到楊洛,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他渾身一松,似乎沒有一絲力氣,任憑士兵将他拖回岸。

侯君集找來一張毯子将李世民裹住。

才從湖裏起來,李世民全身冰涼,從頭到腳的涼。

“二公子,你要趕緊将濕衣換下,不然會受寒的!”侯君集說道。

“君集,叫人來湖裏找!活要見人。”說到這裏,李世民閉上眼睛,牙齒咬得緊緊的,聲音有些發抖:“死要見屍!”

“是,二公子!”侯君集地看着李世民臉色蒼白,小心翼翼勸道:“二公子,趕快将濕衣換掉吧!”

李世民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瓊湖邊,眼睛緊緊盯着湖面,片刻也不離開。他抿着嘴,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因為太過用力,兩只手已經變成青色。

阿洛,你……你真的就這樣離開我了嗎?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得住,可以保住你,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你從突厥大營離開之時,我就應該帶你走,不讓你回大興。老天,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阿洛再離開我!

李世民閉上眼,耳畔不時傳來楊侑呼喚着楊洛的聲音,突然,一滴冰涼的水珠從他眼中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暫時停更兩天!

☆、蘭香之諾

清晨的天空斷斷續續地飄着細雪,夾雜着些許的雨絲,顯得愈加清冷。

瓊湖邊,一棵光禿禿的柳樹下,立着一個筆直的身影。一襲白色長袍,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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