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只見她眼簾低垂,表情平淡,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是一潭死水。
他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不是答應過我,有我面前,不準叫自己婢妾嗎?”
“謝王爺垂愛,只是……這樣不太合規矩!”
“有什麽不合規矩的?”李世民板起了臉:“這秦王府我說了還不算?”
“這……”楊洛微微一頓,說道:“是!”
“阿洛,你今天下午來書房找過我嗎?”李世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楊洛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麽,心底一陣劇痛?
明明告訴自己要做到心如止水,但看到他,心還是會痛?
她深深一吸氣,回答道:“是。“
“找我有什麽事嗎?”李世民問道。
“也沒什麽?就是想跟王爺說兩句話!”
“那怎麽沒見到我又走了?”李世民問道。
楊洛知道李世民心思缜密,若是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他一直在騙自己,必定會對自己嚴加防範。兩人撕破了臉皮,以後要走,可能就沒那麽容易了。于是她輕輕一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等了半天沒等到王爺回來,又想着恪兒快要醒了,便先回來了!”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楊洛,剛剛她那一低頭的思忖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知道,她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和韋珪的談話。
上次楊侑死的事,她和自己置氣,對自己質問指責,使性子不見自己,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愛她的,可以包容她。
可是現在,她微笑着面對自己,努力隐瞞着自己,只能說明她徹底相信了他對韋珪說的話。她以為自己不愛她,一直都只是利用她,所以她不敢對自己說實情。在她心裏,她認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在這秦王府裏唯一可以倚仗的東西,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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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李世民心中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着,無比酸澀疼痛。但他現在不能向她解釋,不能讓任何風聲傳到韋圭的耳朵裏,否則,便是前功盡棄,他不能冒這個險。所以,對不起,阿洛,我只能讓你繼續傷心了。
李世民從懷中摸出一個東西,遞到楊洛手裏。
楊洛一愣:“這是什麽?”
“原酅國公府的地契!”
“這……這不是被陛下收回去了嗎?”楊洛有些驚異。
他僵着臉笑了笑:“我若不求父皇收了回去,你是不是就一直呆在那裏不回來了?”
“怎麽會?”楊洛笑了起來:“這秦王府是妾和恪兒的家,妾當然會回來的!”
看到她的笑容,雖然知道這微笑是假的,但他心裏也舒服了一些。面色微緩,将地契塞在她手裏,“今天早上我進宮時,向父皇要了過來,你留着傍身吧!”讓她知道,就算沒有了自己的愛,她不是一無所有。
楊洛略微一猶豫,将地契緊緊握在手裏:“那妾謝過王爺!”多一處宅子也好,找機會賣掉它,離開的時候,身上也寬裕一點。
李世民笑了笑:“阿洛……那我走了!”
“好。”楊洛微笑着點了點頭:“妾恭送王爺!”
李世民看着楊洛臉上牽強的微笑,心底卻一空。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正慢慢從他手中溜走……
作者有話要說:
☆、嫡庶有別
楊洛躺在榻上,感覺身邊的人起了身,她急忙坐起來,準備起身服侍他更衣。
他一下将她按了回去,說道:“天冷,你就別起來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楊洛順勢躺了回去,說道:“謝王爺體諒妾!”
李世民自己穿好衣袍後,坐回榻上,傾下身子,雙手緊緊按住楊洛的肩頭,在她唇上輕輕一點,說道:“晚上我接你和恪兒一起進宮吧!”
楊洛笑了一下:“妾就不用去了吧,恪兒反正也那麽大了,有王妃照顧便是!”
“到時進了宮,別人都有母親陪伴,就他沒有,你讓恪兒怎麽想?”他說道。
楊洛頓了一下,說道:“那妾還是去吧!”
李世民這才笑了起來,說道:“好,晚上來接你們一起去!”
楊洛微笑着點了點頭
李世民慢慢地起了身,“那我先上朝去了。”
“妾就不送王爺了。”楊洛溫婉地笑着。
看着李世民的身影出了門,回身将門掩上,然後向外走去,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只見楊洛一骨碌從榻上起了身來,披了件襖衣在身上,然後走到梳妝臺邊,在小屜裏拿出一支白色的瓷瓶,從瓶裏面倒出一粒黃色的藥丸,又将瓷瓶蓋好。快步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然後将藥丸放在嘴裏,用水送了下去。
水冰涼,寒意從嘴裏一直蔓延到心裏,再到全身,牙齒不禁打着顫。
她趕緊跑回榻上,用錦被将自己牢牢裹住,才漸漸回了暖。
被子上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今日又是元宵節。
十年前的元宵節,他和她在長安相遇,以為找到了自己最傾心的愛人,卻誰知只是一場自己一廂情願的獨角戲。
楊洛無力地睜着雙眼,冰冷的淚水從臉上沒落。本以為那曾經的過往已經被自己扔在心底的角落,早已布滿了密密的塵灰,為何還是要流淚。
手往下摸向自己的小腹。
剛才吃的是避子丸。
既然決定離開,就不想再與他有過多的牽扯,有一個李恪已經夠多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李恪聰明伶俐,在一衆孩子中,很是出挑。
一直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帶着李恪離開。誰知這一等便是七年。
現在已經到了武德九年了。
這七年來,大唐早已平定天下,而李世民一直南征北戰,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毫不誇張地說,這大唐天下十之七八是他一人所打下,他在朝中的勢力也愈來愈強。
李淵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加封于他了,于是就封了他一個天策上将之名。
李世民勢力作大,已直逼太子李建成的地位,李建成也感覺到危機感,與李世民漸成水火之勢。
不過,兄弟倆鬥歸鬥,一些場面上的事情,都還是要做的。
這不,元宵節李淵在承慶殿設宴,便讓三個兒子帶着他的孫子們一起到宮中赴宴。
楊洛生有李恪,因要帶李恪進宮赴宴,因此可以進了宮。
楊洛委實不願意進宮。每次進宮赴宴,對楊洛來說便是一種折磨。
這裏曾經是她的家,而她這個曾經主人卻成為了新主人兒子的妾。一切都是多麽諷刺!
可是不去又不行。
晚上,李世民帶着妻妾兒女們一起進了宮。
又進了皇宮,楊洛心中感概,便帶着李恪在宮裏走了一圈,才回承慶殿去。走到殿門前,正好碰見李元吉與楊靜薇帶着兒子走了過來。
楊洛一見,頓了一下,便低身行禮道:“妾見過……齊王、齊王妃!”每次稱呼李元吉為齊王時,楊洛心裏總是特別酸楚。
在她心中,齊王永遠只有一個人,便是對她疼愛有加的哥哥楊暕。如今齊王還在,楊暕卻早已不在了。
楊靜薇看見楊洛,心中也不免有些傷感。昔日的帝女,如今卻不得不将自己放得如此低。她忙上前扶着楊洛:“姐姐不必多禮!”
“如今你是齊王妃,她只是秦王府的孺人,她向你行禮是理所應當。”李元吉說着,走到楊洛跟前冷聲說道:“要知道這都是你自找的!”
楊洛知道他還對當初自己拒婚一事耿耿于懷,只淡淡一笑,并不言語。
李恪聽到這話,卻不依了,忙護在母親身前,指着李元吉說道:“皇叔,不許你這樣說我娘親!”
李元吉與楊靜薇的兒子,齊王世子李承鸾看見李恪指着自己父親,也沖上來,對着李恪罵道:“不準你這麽大聲對我父王說話!”說着便伸出手向李恪打來。
李恪哪肯吃虧,看李承鸾向自己打來,一掌便對着李承鸾胸口推了過去,李承鸾沒有防備,一個踉跄,重心不穩便往後摔倒,額頭碰到殿前門角上,立刻起了一個包。
李承鸾立刻捂着頭大哭了起來。
楊靜薇忙上前抱住兒子,不停地安慰着他。
周圍的人聽見動靜,忙轉過臉來看。
看見李承鸾受了傷,楊洛臉色大變,忙拉着李恪,大聲數落道:“恪兒,你怎麽能出手打人呢?”
李恪委屈地說道:“是他要先打我的!”
李元吉看見李恪竟敢跟自己叫板,本來心裏便不痛快,又看見自己兒子吃了這麽大的虧,心中更是大怒,轉過頭對着李恪狠聲說道:“小兔崽子,你翅膀長硬了……”
看着李元吉惡狠狠地走上前來,楊洛母子心中一駭。
楊洛忙将兒子護在懷中,兩人一步步向後退去。
“我兒子怎麽成了小兔崽子了?”一個陰冷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三胡,你這是在罵恪兒,還是罵我啊?”話音一落,李世民已走到楊洛母子身前。
李元吉看見李世民,冷聲一笑,說道:“二哥,你怎麽教兒子的?一點尊卑也不分,不僅對皇叔無禮,還打傷了世子!”
“你不先對阿洛無禮,恪兒又怎麽會對你無禮?若不是承鸾先動手,恪兒又怎麽會還手?”李世民一點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好了,好了!”李淵出現了:“今天過節,一人讓一步,都別再鬧了!”
李淵最近正因為朝堂上李建成、李元吉與李世民之間的矛盾焦頭爛額,沒想到過個節,李元吉與李世民也會鬧起來。頓時頭痛不已。
“陛下,這次還真怪不了齊王!”尹德妃站在李淵身邊,嬌聲說道:“這李恪只是秦王庶子,居然出手打齊王世子,确實不應該!”
尹德妃話一出口,便看見李世民淩厲的目光向自己襲來,她一愣,身體不由自主地一縮,想到李淵就在身邊,心中一下有了底氣,把手挽在李淵身上,對着李世民說道:“秦王殿下,我說的對不對?”
“是他先動手打我的!”李恪從楊洛懷裏掙脫出來,對着尹德妃不服氣地吼道。
“陛下,您看這孩子,多沒規矩,又對着臣妾大喊大叫!”尹德妃指着李恪對着李淵說道。
李淵眉頭皺起,對着李世民說道:“秦王,你對孩子不能太縱容,該管的還是要管管!”
李世民身體一僵,躬身說道:“是,父皇!”
尹德妃給李元吉使了個眼色,李元吉輕輕笑了笑。
不知怎麽回事,楊洛心中有些不忍,終究還是看不得他在人前受辱,畢竟他剛才也護在自己和李恪身前了。于是,她忙走上前,行禮道:“是婢妾沒有教好兒子,請陛下責罰!”
李淵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楊洛,然後說道:“算了,讓他跟齊王世子賠個禮就行了!”
“是。”楊洛低聲回道。轉回身拉過李恪,說道:“恪兒,給承鸾哥哥賠個禮!”
楊靜薇忙對着楊洛擺了擺手,說道:“姐姐,不用了,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沒關系的!”
楊洛苦笑一聲,說道:“既然陛下說了,恪兒當然要道歉的!”說着對着李恪說道:“快跟承鸾哥哥說對不起!”
李恪小臉漲得通紅,眼睛裏蘊滿了淚水,大聲說道:“明明是他先要打我的,我不推開他,受傷的便是我了!為什麽我要跟他賠禮!我不說!”
尹德妃看李恪不樂意,便教訓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你是庶子,承鸾是世子!你打承鸾便是以下犯上!”
李恪還是不肯道歉,只咬着唇,低着頭,小聲地哭泣着。
李世民一看,便要沖過去。長孫無雙将他衣袖一拉,輕輕對他搖了搖頭。
看到李恪的樣子,楊洛心一酸,伸出手搖了搖李恪的小手,說道:“恪兒乖,快說吧!”
看李恪還是不樂意,楊洛把嘴唇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恪兒,賠個禮吧,就當娘親求你了!”
李恪猛地轉過臉,看着楊洛的眼中閃爍着淚花,他喃喃叫道:“娘親……”
楊洛眼中含淚,笑着對李恪點了點頭,顫聲說道:“說吧!”
李恪轉過臉,看着李承鸾,流着淚小聲地說道:“對不起!”
李承鸾抹了抹眼淚,現在其實他也沒那麽疼了,但想到李恪剛才将自己打倒,心中仍然十分生氣,他撇着嘴說道:“你說那麽小聲,我聽不到!”
李恪一愣,看了楊洛一眼,只見楊洛正望着他,他随即轉過身,對着李承鸾大聲吼道:“對不起!”然後将楊洛推開,一下子跑了出去。
“恪兒!”楊洛心中一陣劇痛,也顧不得餘下的人,忙追了出去。
看着李恪和楊洛的背影,李世民将自己身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心中暗道:恪兒,你今天所受之辱,父王一定會幫你讨回來的!
楊洛追出去,早不見了李恪的蹤影,她又急又怕,忙四處尋找起來。
找了半晌,終于在落梅園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獨自哭泣的李恪。
楊洛心一疼,走過去,将兒子攬在懷裏:“別哭了,恪兒!”
“娘親,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是他的錯,要我道歉?”李恪一邊抽泣,一邊說道:“難道就因為我是庶子,就要受這個氣嗎?”
楊洛将李恪緊緊攬在懷裏,淚如雨下:“對不起,恪兒,你沒有任何的錯,都是娘親的錯,是娘親不好!”
“娘親!”李恪大哭了起來。
楊洛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抱着兒子,心中一陣酸澀。
是啊,恪兒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懂事了!有些事,不能再拖了!不能再等了,必須要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明天早上10:22分首發;晚上20:22分還有第二更;作者還在糾結要不要第三更,因為作者還要碼《長安落》,就只弄出了三章!将前三章傳給朋友看了,普遍反應比《長安落》好一些!歡迎各位朋友先去看看!第一章主要是講人物背景,但不得不要,故事的展開主要從第二章開始,請各位朋友多看幾章才定生死!如果有建議和意見,歡迎提出來!謝謝大家!
另外再說一句:前兩掉突然掉了十幾個收是因為有人舉報作者刷分!可能因為本文在紅字上,就被人盯上了!剛開文的時候,本文冷得結冰,幾個朋友幫我收了一下文,說是申榜競争大,多幾個收藏免得被輪空,所以……沒想到這樣也算刷分!幸好新文她們要收時,我都讓她們別收了,說是申榜的時候再收,看來申榜的時候也不敢讓她們收了,聽天由命好了!
☆、姐妹相逢
宮宴完畢,看着李世民将正在嬉笑打鬧的李承乾和李泰抱上了長孫無雙的馬車,楊洛默默牽着李恪坐上了後面的馬車。
因為與李承鸾發生沖突的事情,李恪一直悶悶不樂,小臉繃着,坐在馬車裏一聲不吭。
楊洛伸手将李恪攬在懷裏,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他。心中黯然。
母子倆就這樣靜靜地相擁坐着,誰都沒有說話。
突然車前的帷簾一掀,李世民便鑽了進來。
楊洛看見李世民進到馬車裏,愣了一下,問道:“王爺,您怎麽來了?”
李世民也不答話,自顧自坐了下來,然後一伸手,将李恪從楊洛懷裏抱了過來,放在自己膝上,“恪兒今天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李恪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父親,點了點頭。
李世民輕輕一攬,将李恪的頭貼在自己胸前,說道:“父王答應恪兒,總有一天會讓他們加倍還回來的!”
楊洛一怔,定定地看着李世民。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默,然後低頭淺笑道:“王爺,其實做個皇子龍孫又如何?妾的兄弟、子侄都曾經是人上人,可是,他們的結局呢?”她愛憐地看着李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我的恪兒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安樂終老便好!”
李世民聞聲,擡頭望着她,眸色幽深。
楊洛對着他笑了一下,然後将頭轉到一邊,看向不知明的遠方。
回了秦王府,楊洛便帶着李恪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世民則去了長孫無雙那邊。
初一、十五,他都會宿在那裏。
第二天一早,等李恪去了書房念書,楊洛便準備好出門,并交待秋芸,如果李恪提前回來,就讓她照看着他。
此時,紫憶已經嫁了出去,是小谷子家的遠房表兄。雖然只是小戶人家,但日子過得也不錯,如今她正懷着第二胎孩子。
秋芸不願離開秦王府,長孫無雙便将她許給了府裏的賬房先生,膝下有個女兒,已經五歲了。雖然還在楊洛屋裏做事,但主要只是照顧李恪母子,而那些雜事,早有梅香、蘭香這些個小丫頭來做了。
楊洛交待完畢,便獨自向府外走去。剛走到前面院子裏,迎面便走來一人。
楊洛眼角一瞟,看到此人正是自己曾經的姐夫宇文士及,腳下一頓,便想要繞開走。
當年殺害自己父皇、兄弟的人,正是這宇文士及的兄長宇文化及,兩家因此也算是有血海深仇。姐姐南陽公主還因此舍棄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宇文禪師,因此楊洛看到這宇文士及便覺得心塞得緊,一直躲着他。
這宇文士及如今也做了秦王府的慕僚,雖然經常出入秦王府,倒是也知趣,知道楊洛恨自己,一直也沒敢來打擾她。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宇文士及一見到楊洛便快跑幾步,将她攔下,叫道:“楊夫人!”
楊洛見躲不過,便對着宇文士及輕輕一禮,冷臉說道:“不知宇文大人有何事?”
宇文士及仿佛并不在意楊洛的态度,說道:“楊夫人,我今天在長安街上看見了一個人?”
“這與我何幹?”楊洛依然板着臉。
“自然與你有莫大的關系!”宇文士及說道。
“哦?”楊洛一愣,問道:“宇文大人何出此言?”
宇文士及頓了一下,說道:“此人就是你姐姐南陽公主阿若。”
皇姐?楊洛驀然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宇文士及。要知道,江都事變後,南陽公主在洛陽,楊洛在長安,兩人便慢慢失去了聯系。李世民攻占洛陽後,也找尋過南陽公主的下落,但始終沒有找到。如今,她竟然出現在了長安!
不知何時,眼淚已悄悄地流了下來。
楊洛猛地抓住宇文士及的衣袖,大聲問道:“在哪裏?皇姐她在哪裏?”
宇文士及說道:“她現在正住在城東的福來客棧中!”
“我現在就去找皇姐!”說着楊洛就往門外跑去。
“阿若恐怕也不想見你的!”宇文士及在楊洛身後大聲叫道。
“為什麽?”聽見這話,楊洛腳下一收,猛然轉過身來,“皇姐為什麽不肯見我?”
宇文士及面上略帶尴尬,說道:“她似乎怨恨你……嫁給秦王做妾!”
一句話便讓楊洛感覺墜入了阿鼻地獄。
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嘴唇顫抖了幾下,然後頹然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走在長安的大街上,沒有目的,仿佛一只無頭的蒼蠅,胡亂地走着。卻不知不覺還是來到了福來客棧門前。
皇姐,你真的不願意見我嗎?你真的在怪我嗎?可是,阿洛好想你!十年了!阿洛等了十年才有你的消息,你就這麽狠心不肯見我嗎?
楊洛望着客棧門前來來往往的人,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突然,從客棧裏突然出來一個青衣婦人,看起來雖然年近三旬,卻仍然看得出其曾經的美貌。只是那身灰仆仆的衣裳上,一個個的補丁讓人心疼。
楊洛的心一下酸痛不已,不由自主地叫道:“皇姐!”
南陽公主腳下一收,身體僵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地轉了身,擡眼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楊洛。
楊洛見南陽公主停了下來,回頭看着自己,忙向前走了幾步,來得南陽公主面前,悲喜交加地叫道:“皇姐,我是阿洛啊!”
只見南陽公主擡起手,“啪!”的一聲,一個巴掌便甩在了楊洛的臉上。
楊洛一時有些懵,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疼着。她驚異地看着南陽公主,十年未見的姐姐,竟然這麽狠心,一見面便打了自己一巴掌。
楊洛喃喃叫道:“皇姐……這是為什麽呀?”
“不要再叫我皇姐!”南陽公主冷聲說道:“我楊家沒有你這個的女兒?”
楊洛顫抖着雙唇,問道:“皇姐,阿洛到底做錯了什麽?難道就因為阿洛嫁給了秦王嗎?”
“你嫁誰不好,偏偏要嫁給反賊!而且……”南陽公主臉上的神色極其痛心,“而且還是嫁與他為妾?天家的顏面何存?皇家的氣度何在?”
“皇姐!”楊洛盯着南陽公主,心中悲傷不已,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下來,哀求道:“是!是阿洛的錯!阿洛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我不應該嫁給他的!皇姐,你原諒阿洛吧!”
兩人之間這一哭一鬧,街上的路人紛紛側目。
南陽公主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先跟我進屋來吧!”說着轉過身往客棧裏走去。
楊洛随即跟了上去。
進屋南陽公主便将門闩住,對着楊洛問道:“阿洛,你先跟我說,為什麽要嫁給他?”
楊洛擡起頭,看着南陽公主,緩緩說道:“當初嫁他,是因為我喜歡他!”
“喜歡他?便是你不顧一切的借口了嗎?”南陽公主雙眉豎起,大怒道:“我當年何嘗不深愛着宇文士及?可是,為了大隋,為了父皇,為了斷絕我和宇文家所有的聯系,我最終放棄了他,甚至連我唯一的兒子,我都舍棄了!”說到這裏,南陽公主淚如雨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皇姐……”楊洛走上前去,将南陽公主扶住,泣聲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們姐妹都是這麽命苦?”
南陽公主猛然擡起頭,看着楊洛,問道:“阿洛,他……對你不好嗎?”
楊洛凄然一笑,“一切都怪我自己傻,早知道他心機深重,還是一頭栽了下去!原來,他一直都是騙我的!他娶我只是為了得到大隋親貴對他的支持!”
南陽公主沉吟了半晌,問道:“阿洛,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楊洛望着南陽公主,說道:“我準備找個機會,悄悄地離開!”
南陽公主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楊洛茫然地搖了搖頭:“天大地大,總有我母子容身之處吧?”
“你打算帶着他的兒子一起走?”南陽公主一驚。
“恪兒不僅僅是他的兒子,更是我的兒子!他身上流有一半楊家的血!”楊洛擡頭看着南陽公主,眼睛一紅:“皇姐,要像你那麽狠心,我……我做不到!”
南陽公主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兒子宇文禪師的慘死,是她心底永遠的痛。
楊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說道:“對不起,皇姐。”
南陽公主搖了搖頭,凄然一笑:“有些事,一旦做了,便無法挽回了。”
然後她過頭,對着楊洛說道:“阿洛,你可以去找母後的!”
楊洛猛地擡起頭,失聲叫道:“皇姐,你有母後的消息?”
南陽公主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母後帶着二皇兄的兒子楊政道在□□厥。”
“二皇兄尚遺有子嗣?”楊洛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二皇兄的遺腹子。”南陽公主說道:“宇文化及逞兇的時候,他還未出世,因此躲過一劫。”
“謝天謝地!”楊洛雙眼泛着淚光:“總算父皇後繼有人,可以長享祭祀!”
南陽公主輕嘆一聲,說道:“阿洛,你帶着兒子去找母後吧,母女倆也能有個照應!”
“皇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楊洛扶着南陽公主的手。
南陽公主輕輕将楊洛的手推開,轉過臉黯然說道:“阿洛,我嫁給了宇文士及,就是宇文家的人!我丈夫的兄長殺了我們的父皇,我們的兄弟,奪我大隋江山,你說,我還有什麽面目去見母後?”
“皇姐,你沒有錯,母後不會遷罪于你的!你何必什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呢?”楊洛勸說道。
“不要再勸我了!”南陽公主說道:“這幾年,我已經看透了世事,只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長伴清燈,了此一生!”
“皇姐……”楊洛從身後将南陽公主緊緊摟住,心疼不已。
南陽公主閉上雙眼,兩行清淚從眼中滑落。
良久,南陽公主才轉過身,将楊洛扶坐在榻上:“阿洛,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楊洛将眼淚拭去,說道:“找個時機我便離開。只是我手上有一處宅子,就是李淵賜給侑兒的酅國公府,侑兒去了後,秦王在李淵那兒求了來,将它給了我,我準備将其易手,換取些銀兩!”
南陽公主沉思道:“你出面賣宅子,合适不?”
楊洛回答道:“我打算請舅父幫我賣掉的!”
南陽公主思忖了半晌,說道:“還是由我出面幫你處理吧!舅父現在畢竟已經是李家的臣子,到時你突然離開了,李世民若知道是他幫你賣的宅子,怕他會找舅父麻煩的!”
“皇姐考慮得極是。”楊洛點了點頭,“那就有勞皇姐了!”
南陽公主輕輕拍了拍楊洛的手,說道:“現在就兄妹幾人,也就剩下我們兩姐妹了,皇姐怎麽能不幫你?”
就在楊洛姐妹倆緊鑼密鼓準備着楊洛離開的時候,在大唐的朝堂上,李世民與李建成也已水火不容,兄弟倆的矛盾已經公開化。
長安城裏的一場腥風血雨,就要拉開序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已發兩章,歡迎各位朋友移步圍觀!
☆、兄弟相疑
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間的明争暗鬥,已是盡人皆知。
李建成雖貴為太子,但李世民卻得到不少親貴大臣的支持,且手下能人不少,勢力實際早已經超出李建成。兄弟之間的矛盾,連李淵都已經無法從中調和了。
這時,李淵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掌控這兩個兒子了,苦想多日,終于想到了一個自認為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日下朝後,李淵将李世民留了下來,招入內庭,對李世民說道:“二郎……”
李世民一驚,李淵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了,他感覺到李淵應該要對自己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跪下應道:“父皇……”
李淵将李世民扶了起來,長嘆一聲,說道:“當初晉陽起兵,本就是你的主意,這大唐天下的建立,你也是居功至尾。當初我就打算立你為太子,但你堅決推辭,我才立的你大哥。如今,你們兄弟之間卻又如此……”說着李淵搖了搖頭。
“父皇,兒臣也想和大哥好好相處,但大哥在朝堂上處處針對于兒臣,兒臣實在是沒有辦法。”說着李世民一臉痛心之色。
“父皇知道你們兄弟倆誰也不服誰!”李淵面露悲戚之色:“但建成年長,當太子時日已久,從未犯錯,父皇實在不忍心廢掉他!”
“當初兒臣沒有當太子之心,現在同樣沒有!”李世民趕緊表白道:“兒臣只求大哥能公平對待兒臣,但如今大哥……怕只怕待父皇百年之後,大哥會對兒臣痛下狠手!”
“父皇也擔心你們倆兄弟相殘!你們倆都在長安,怕只怕遲早會有沖突!”李淵說道:“所以,父皇想好了,讓你掌管陝東大行臺,居住于東都洛陽,自陝州以東的國土,全由你作主,準許你設立天子旌旗,如何?”
李世民一愣,沒有想到李淵會突然提起這個建議。但這個建議确實說到他的心裏。雖然秦王府勢力強大,但太子李建成在長安的勢力也不容小觑,加上齊王李元吉的幫襯,若在長安開戰,他并沒有絕對勝算。
但去了洛陽,則是進可攻,退可守,且韋家作為洛陽第一大家,早已被他所用,洛陽實際在早就他在手裏,一去洛陽,他便可以放手一搏。
李世民心中雖然興奮,但面上卻露出一臉難過的樣子,伏在李淵身下,眼含熱淚:“常言道,親若在,不遠行。兒臣不願意遠離父皇!”
知子莫若父。李世民心裏想些什麽,李淵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是假意推辭,便說道:“天下都是我大唐天下,西京和東都離得又不遠,父皇想你的時候,自然會去看你的,二郎不必傷心了!”說着将李世民扶了起來:“這事,就這麽定了。”
李世民又假意推辭了一翻,最終裝作無奈地應承了下來。
這一切,都被偷偷站在後殿的尹德妃聽見了,她心中大驚,立刻派人将這消息傳給了李元吉。
李元吉一聽,不敢耽擱,直奔東宮,找到李建成,告之此事。
李建成臉色大變,“父皇真這麽說?”
“千真萬确!”李元吉說道:“此乃尹德妃親耳所聽,斷然不會是假的!”
李建成沉吟了半晌,擡眼望着李元吉,說道:“三胡,這事,你怎麽看?”
“絕不能讓二哥去洛陽!”李元吉陰鸷的眼睛閃着寒光:“如果真的像父皇說的那樣,将陝州以東的國土全由二哥作主,還允許他設天子旌旗,那他豈不是就是皇帝了?”
“二弟的心怕是遠遠不止于陝州以東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