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頭路和別樣情
夜色很快就圍了上來,像是嬰兒的襁褓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包裹在其中,不留一絲縫隙,不開一絲光亮,樹林下的一處火焰正燃得旺盛,幽幽的光亮在樹林間閃爍,飄忽不定。而周圍是一片的安靜,偶爾的一聲夜莺的鳴叫是那麽的清晰,只是一刻過後,所有的聲音都被黑夜湮沒了,只剩下柴火的嗤嗤的燃燒聲和彼此細微的呼吸聲,漫長的夜在此時好像不再運轉了,靜谧得可怕。
“好像在林間是不可以點火的,這樣可是很容易引敵人前來。”雲還不急不緩地說到。
“他們既然是這片樹林裏的主人,自然對闖入者的蹤跡了如指掌,我看,他們早已到了。”她晶亮的眼眸微微一閃。
頓時,樹林裏回蕩起一個孩童般稚嫩和尖細的聲音,“呵呵···”“呵呵···”那聲音雖如幾歲孩童般的聲音洪亮,天真,但此刻卻在樹林裏久久地回旋不絕,而且遠處還傳來一陣陣銀鈴的輕快的聲響,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在夜色裏回響,倒令人毛骨悚然。
不一會兒,這種聲音便突然消失了,在他倆的周圍卻出現了四個一模一樣幼小的孩童。她們都穿着血紅色的肚兜,手臂上纏繞着一圈又一圈的紅色的絹布,更讓人背上發寒的是她們的眼睛都一樣,只有黑色的眼瞳,沒有白色的部分,只是一片幽深得黝黑,明明她們的臉像是瓷娃娃般白皙可愛,但只要對上這樣這一雙眼睛,你一定會覺得害怕。
“今日,你們給我什麽東西,都過不了。”四個女童的聲音齊齊發出,看來她們是心意相通的。
“哦,為什麽?”雲還的眼眸中仿若帶着笑意,可是臉上有些冰冷。
“有人出了兩倍價值的東西,要你們的命。”四個娃娃的聲音若合一處,明亮地回響在這個樹林。
“哦,是嗎?我倆的命可是無價之寶,他出了多少?”天心揶揄地笑道,明媚的眼眸中光芒閃爍,但那眼神卻是噬骨的寒冷,長袖下她纖細的手指暗自屈起,手指下是十成的妙手天心。
那四個女童沒再說什麽,只是一雙幽眸中也射出一股懾人的寒光來,四個女童的手已齊齊支出,臂上的紅絹如天女散花般飛舞開來,如四條長蛇向兩人的方向四面的竄過來,而那堆旺盛的火焰遇着這一股強風,霎時飛起了無數的火星子,風繼續吹來,天心的掌中如帶着無形的利劍,将那要靠近的紅絹瞬間截成幾段。而一旁的雲還卻遲遲未動手,在一旁眯着美麗而有深幽的眸子靜靜地觀看,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那四位女童卻身輕幼小,身影快如閃電,再加上互有的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向着天心掠去,她們的紅絹不再是柔軟的絹布,像萬丈長的紅刃,在風中劃出淩厲的聲響。而天心的身子也矯若驚鴻,在夜色裏不住的翻飛,她的雲袖也早已出揚,随着紅絹在空中糾纏,橫飛的白練和着她的人在夜色裏交織如夢。
而雲還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在一旁冷冷觀戰,但是他卻是動着的,他雖然像是在人影之間避來避去,故意讓開一條攻路給那四個女童,可是在這一刻的時間內他好像是已把四個人的周圍已逛了遍。
天心雖然厲害,可是這四個女童十分默契又靈敏,她一人攻守卻漸漸露出了破綻,四個女童若是遠攻,她的力量尚且有餘,而如果是四人配合着進攻,那麽近身之處,空檔也就越容易被人利用。而就在這時,一旁一直未參戰的雲還突然如水花般旋了進來,擋在了天心的前面,背後一股震力将天心彈了開去,蒼白而幹淨的手掌伸出,他的唇角也揚起一抹神秘的笑,突然他的手指收緊,那四個本還在進攻的女童便墓地停了下來。
人影突然地停了下來,那快被勁力熄滅的火堆重新燃燒起來,緋紅的火焰照光芒四照,原來那四個女童的周圍早已布滿了縱橫錯亂緊繃的絲線,而這絲線的頭全在雲還的手指上繞着,只要他再收緊一點,這鋒利如刀的絲線便足以讓她們碎屍萬段。
“每個人都有一種适合自己的武器,你看我這武器如何,四位肖··婆婆?早聽說關外有一種護顏之術,讓人維持在幼童模樣,可惜貌未老心卻未必能及啊。”他的眼神如刀将這四個女童看了個遍,但眼中溫和的笑意又讓人懷疑那只是一種錯覺。
“哼,無恥的小兒,什麽武器,還不是使暗器的小人!”四個人有朗聲愠道,那種與容貌不和的語氣讓人覺得很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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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可說對了,雲某向來只是小人,只可惜你們也是‘小人’啊,所以咱們也就不分高尚與否了。”雲還微微一笑道,手中的絲線頓時又緊了幾分,女童模樣的身上也被勒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傷痕。
身後的天心眸中一片冰冷,走到了雲還的身邊,“你的防備若是對着我,我奉陪;若是對着別人,最好提前告訴我。”說罷,她的白淨的如白玉的手已将手中的絲線攬了去,頓時收緊,面前那四個女童立即倒地慘死,嫣紅的血像是那人的眼睛深處的那種情緒一樣,熱烈地淌了出來,在地上剪開一朵朵紅梅。
雲還微微怔愣着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她的容顏清晰分明,她的眼眸燦若星辰,而她的神色是那麽冷冽、倨傲,三千的青絲披散空成了一段遐想,誰也不會想到這麽一個美麗的女子殺人的時候是完全不眨眼的。
天一樓的人已被他們吩咐在外圍,到時會以煙霧彈為號聯系。
這一帶的樹林是越發的茂盛,不知是否是因為長年吸食人血的原因,多數的鮮花都是別樣的豔麗,紅得滴血。這條道路也是越走越窄,最後橫在他們面前的竟是一處洞穴。這洞穴一次只能容一人通過,因此只能一前一後的進入和行走。
她正要進去,突然手卻被他拉住,她詫異地回頭看他。
“這洞穴人應該是很少來的,生人進去,肯定會有很多東西驚飛出來,給。”只見他的手裏正握着一支罕見的開滿淡紅色花朵的被削得尖利光滑的樹枝,他溫和的臉頰上是一如既往的淺笑。
天心的眼眸裏如覆着蒙蒙的煙霧,讓人看不清情緒,卻沒有接那個随手而制的簡約的發簪,轉過了身去。而此時,她的那一束直瀉的秀發已被他的手挽起,麻利地用那一朵淡紅色的樹枝将她的烏發盤纏在腦後,速度快得讓她怔忪。
此時的雲還已繞過她,先進了去,手上握着一顆明晃晃的夜明珠,燦爛的光芒頓時讓這個漆黑的洞穴明亮了幾分。而身後,天心也已沉默地跟了上來。
“沒想到,你這個後上任的樓主卻是當得如魚得水。”身後,又是天心仍舊譏诮的聲音。
雲還沒有回頭,“你是指我手中的夜明珠,還是其它?”
“所有。”她簡單地沉聲道。
雲還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略顯單薄的背影越發的清晰起來,“紅塵中歷盡十年的滄桑之苦後,突然發覺享受才是一種真實。這夜明珠是天一樓的,是,我現在吃你的用你的,大不了今後我想法斂財後來養你···和天一樓的人,當做償還罷。”說完,他轉了轉手中的明珠,繼續翩然地向前走去。
天心正要發話,突然漆黑的深處裏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随後那聲音靠得越來越近,珠光下,遠處飛來一群密密麻麻的蝙蝠,黑壓壓的一片,如一塊黑幕布蓋了過來,瞬間仿佛能将洞口堵住。
雲還迅速的脫下了外面的白色錦袍,拉住了天心彎身側在洞穴中,将白袍罩在兩人的身上,白袍下兩人的眼眸不經意撞在了一起,在微弱的珠光下,兩人卻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和真誠坦然地看彼此的面龐。
這張面容在記憶的深處明明是熟悉的,可是在心尖處卻又是飄渺的、陌生的。
“你無需還我任何,安然自處是你最好的抉擇和道路。”她的聲音很輕,聲音微冷,但是其中卻滲透着太多的情緒。
他笑了笑,像是雪山上罕見的雪蓮花般,笑容是那麽晶瑩,但又像是很脆弱,仿佛在下一刻就可能消失不見。
“走吧,它們飛走了。”他的聲音漸漸轉高,迅速揭開了白袍,起身一邊說着一邊向前走去,背影□□而清瘦,沒有留給她說話的機會。
走了一段路程,前面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大,而且突然出現了一堵石牆,像是橫空生長出來的一樣,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雲還和天心都蹙着眉仔細地觀察這面牆,兩人互看了一眼,各自伸出手,抵在牆上,輸入內力,石牆緩緩地移開一道縫隙出來。卻在下一刻,左側的縫隙裏冒出一陣煙霧出來,雲還拉着天心忙躲到石牆的另一側的縫隙後。
“這煙霧有毒。”天心蹙着眉道,衣袖一揚便掩住了兩人的口鼻,“這牆雖能推開,可是兩側都有一個洞口,看來得選一個入口了。”
“兩側雖都能入,恐怕這裏面的情景卻是天壤之別了,一個開始就透危險,而這一個看起來無礙,想必更是險情莫測,我們還是入那一個口吧。”
天心望着他點了點頭,墨眸中閃着溫和的笑,“分析得有理,但如果你猜錯了呢?”
“若真是那樣,兩人一起死也不寂寞啊。”他淡淡地笑道,面容上如春風拂過,溫潤處更是柔和,說着便已經攜着她的手,向一側的洞口進了去,洞口裏已不如外面小道那麽窄,而是很寬敞,而夜明珠的光亮卻更是微弱了。
天心任由他拉着她在黑漆的洞裏行走,他的手很暖,而她的指尖卻冰涼,這一切好像倒回到十年前,只是那時是他的冰冷的身體,她的溫暖的手。
行了一會兒,果然看到前面的路漸漸亮了起來,看來是要到出口了。
天心忽然停了下來,抽回了手,眸光清冽,“你回去吧,這一段路程,你送得夠長的了。”
雲還的腳步一滞,聲音淡漠,“你勝的幾率有幾成?”
“十成。”天心凝視着他的背影,眼睛都未眨一下地堅定道。
“我指的是你回來的幾率。”雲還微微轉過身,目光有些真切,就那麽定定地看着她。
天心微微愣住,清麗的面容上,那一刻印上了所有的她不曾有的顏色,眸中複雜,但轉瞬即逝,不帶半點猶豫地道:“零。”
那就是她給他的答案。即使她完勝,她也不可能再回來,因為她的心從來不在此處。
雲還淡淡一笑,有些漠然地點點頭,“好,我回去了,我讓安徕他們過來。”說罷,那淡色的身影便向反方向而去,未作絲毫的停留,明珠的光亮也緩緩消失在山洞中。
天心呆立在那裏,清明的眸子忽然溢出一抹水光,語音喃喃,“回頭路,回頭路,雲裳,回頭便能安好,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到頭來,她确實留下了他。
言罷,她轉身便向前面的光亮而去,毫不遲疑。血海深仇,和一片孽情,她一定得報,她絕不會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