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孕不育的雙性□□(7)

想着如何吃人。

“我在花房四周埋上了炸彈,一點火就會引爆。”她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就像是在點菜一般輕松。她見着君禾還是一副鎮定無比的狀态,她微微嘆出一口氣。

君禾不語,也不想再去探究簡真月現在的心思了。從她身邊經過走進花房裏面,她想如果有機會能活着就一定要帶走明雨柚木。

簡真月也跟她走了進去,她第一次看見這個花房,輕笑:“是個死去的好地方,真是太美了。”

君禾斜瞥她一眼,徑自打開機關,想用放在花臺邊鏟子把明雨柚木挖起來。

簡真月看見水池中沒綻放的花,吃了一驚,不由喃喃出聲:“真的是……明雨柚木?”

“你知道這種花?”

簡真月似乎沒聽見她說的,自顧自道:“解百毒的神花在你手上,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開花?”

君禾神色黯然,遺憾道:“我……不知道如何讓它開花。”

屋子裏一片沉寂,簡真月這才猜出四周的珠子和浮臺上的黑色珠子是用來讓明雨柚木開花的。她緩緩道:七十二的金字塔算式。”

“什麽?”她有點沒聽清楚。

“十,五加十,六加五加十,五加六加五加十,用五、六、十這三個數字互加和互減、以及他們在七十二以內的倍數,剔除其中重複的數字,剩下的二十八個就是了。”

君禾聽她說完沒有任何耽擱折下一截花枝,在地上計算出來結果,一數下來的确剛好有二十八個數字。她根據擺放的盆的順序找出來那幾株花,并把它們對準珠子從黑珠裏穿出來的光,幾盆花的花香一下子變得濃郁起來,明雨柚木像有感應似的徐徐綻放了。

居然在這時候盛開了。

可惜十有八九這會成為它唯一真正存在過的最後一夜。

君禾苦笑着,忽然簡真月走上前摘下了花蕊,一股寒氣騰升起來罩在她手上。一瞧,花竟然開始結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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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麽?”君禾攔住她,不希望讓她毀了這花。她決定了不論怎樣她今天都一定要活着,然後帶這花離開這裏。

它是唯一的希望。

簡真月冷着聲音,說:“現在正是制藥的好時機,不能讓它的冰化掉,所以必須在一小時之內提取它的藥效。”說着,走到君禾平時煉藥的角落裏操作起來。

她無視了君禾一臉的愕然。

簡真月居然會制藥?還很了解明雨柚木。

怎麽會呢?這世上不是應該只有她母親一人種植過明雨柚木嗎?當年母親不知從何處得到了兩顆種子,一顆她培育着,另一顆給了她。

看着簡真月熟稔操作起來的身影,她突然問道:“你師傅是誰?”

“……吳珊,她教給我毒術和醫術,但是我從來沒用過。”不懂君禾為什麽這麽一問,可是看見她一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她知道有問題。“怎麽了?”

“吳珊……是我母親。”

“哦。”

君禾不能像她那般無動于衷,她此時又想起一些事來。“原來那個時候你也在……”離她很近卻從未察覺到。母親和宿願的父親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叫雲夢,母親的視線就更少放在她身上了。

更加奇怪的是母親每天下午都會出門,直到天黑了才回來,身上有很重的藥味。她以為母親一直在其他地方煉藥,後來才明白不是,宿願的父親告訴說母親在外面照顧一個和她一樣大,很可憐的孩子。那孩子的母親是母親的好朋友,所以臨死前托付給她母親。

“母親把明雨柚木的制藥方法告訴你了?”

“嗯。”這個當然會教了,她不懂君禾問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她不知道君禾根本就不會,和她不一樣,母親沒有教過她。

原來如此。

母親把種子給了她,圖案繪在十字架上送給了宿願,而……最重要的卻教給了簡真月。

原來這才是母親說的命運,像天意一樣。不,更應該說這全是她安排的。

把她送到宿願身邊,讓她結識宿願,又把簡真月交給簡家是為了她們今後的相遇。

可是她沒有算到一點,就是她會因病早早離開人世,宿願的父親跟她一起離開了,留下雲夢一個人。

見到雲夢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來了,因為她和母親的樣子很像,但是她沒想到雲夢也同樣認出了她。

她離開那年,畢竟她才5歲。

即使沒有相認,她們仍舊是好姐妹。可是後來雲夢卻……

這時,外面有人朝這邊靠近。

不止幾個人,隐約還能聽見給槍上膛的聲音。她們透過玻璃看見有士兵提槍過來了,于是簡真月把剛剛做好的藥遞給她,小聲說:“你保管好。”

君禾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麽?”

“既然有其他墊背的了,幹嘛還要你?”說完,她回頭沖她眨眼,笑道。這是君禾第一次看見她這麽調皮的笑容,發自內心,卻似乎染上點傷感的意味。

其實如果可以,她還是很想讓君禾陪。簡真月心想道。

君禾:“一起走。”

“那是不可能的,你還是拿着藥出去救人吧。聽說慶城以外的幾座城也有人感染了,你把藥水倒進附近的水裏就行了。”簡真月到這時仍是鎮定無比的神情,像是聊天一般輕松地說着這番話。

此時,君禾終于明白了。簡真月為什麽要送走宿願,又為什麽要約她在花房見。

“你是故意的!”她肯定道。“為什麽?”

手上的藥沉甸甸的,簡真月分明是知道這裏有明雨柚木的,所以她之前說什麽要她陪葬根本就是謊話!

這根本就不是簡真月會做的事!

她才沒有什麽犧牲精神!

可是……如今……這算什麽啊?

簡真月見她還不肯走猜到她在想什麽,一急,說了出來:“我才不是那麽大方的人呢,……其實,我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所以,今天才會冒這個險。

“莫非,是真的?”君禾想起顧晴手術後蘇醒不久,她為他把脈的事。這件事她沒對任何人說過,如果她說出來後顧晴就不會娶阮菲菲了。

那就是,顧晴換心後RTA仍在,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原因。

簡真月她居然做出這個決定。

“你真的把心給了他?!”

簡真月不語,舉起鏟子砸破玻璃把君禾推出去,然後把火線點燃。

“君禾,其實答案很簡單不是嗎?就是你身邊有宿願,他是你的陽光,而我和寧藍……錯失了陽光。”

看着君禾朝前跑去的背影,她在心裏默默道聲“對不起”。其實今天她把宿願接出來的目的,是想知道如果君禾沒有了宿願會怎樣。可是一有這個想法時,心髒深處就會傳來一陣疼痛。

這就是顧晴每次被她傷害後所感受到的痛吧?

其實明明有答案的事情在她裝作不懂,每次幹預下都會變得慘痛無比,這就是她的偏執。自以為是地想讓一切沉入黑暗,到最後連自己的手腳都被束縛了。

一直以為沒看見陽光是因為黑暗太濃了,其實是因為陽光在身後。

如今我在沒有轉身去觸摸陽光的機會了……

一聲巨響,火光四起。

一抹黑色的身影被身邊的火光襯得格外顯眼,像一只黑色蝴蝶在飛舞一般,直到完全被火焰吞噬為止……

路宵風遠遠望見被大火照亮的那片天,心裏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他知道君禾在那裏後,便不顧一切向往那裏沖去。可是被一片随時注意着的路随風打暈了,讓人把他帶走了。

夜晚。

皓月,江流,寂靜無聲。

水中銀光泛泛,仿佛是一條銀色的絲綢沉浮在水底,如同神殿前的流泉一般聖潔無暇。

江中心。竹筏安靜而平穩地浮在江面上。

“君禾,你聽,紅鈴在響呢。”宿願手心裏的紅鈴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叮——叮——

她伸手觸碰紅鈴,還未觸到就消失在宿願眼前了。

“君禾!君禾……君、禾……”

他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突然睜開眼睛。

她還是丢下他獨自走了……

隐約間神明的呼喚似乎從寂靜的夜空某處傳來,把他從夢中喚醒。靜的他與靜的江水渾然融為一體,好似他本就是這裏的一部分。若忽視掉他眼中的沉沉死寂,也許這會是一幅美麗的畫卷。

可惜不能。

他的悲哀,他的憤怒,他的絕望最終還是化作一潭死水傾注入這廣闊的江中。唯一剩給這不平的世界的,只是一具空殼。

一具上不得天堂,下不了地獄的空殼。

是不是,如果他向上帝祈禱,說不定她能回來呢?

如死灰的眼眸裏升起一抹暗淡的神采,但很快又寂滅了。因為他心裏知道這不可能,她已經不會回來了。

她說,她唯一的救贖是他給的,不是上帝。可是,最後他還是沒能将她救贖呢?

他躺在竹筏上,不去聽,不去看,就這樣讓一切得過且過地放逐自己。

只是今晚的月亮太刺眼了,他緩緩地将手覆在自己的雙眼上擋住那月光。然後,他眼角有淚水不聽使喚地落下來。不停地流出,仿佛是要把這一生的眼淚全部流完似的。

君禾,你既然告訴她何為宿命,又為何舍得讓她一人獨自面對這殘忍的宿命。

你可知沒有你的世界有多寒冷?

比這江水還冷。

倒不如将讓她沉在這江底永不醒來的好。

水浪濺起,獨餘下一葉竹筏在江上沉沉浮浮向遠方飄去。

兜兜轉轉,還是和那年一樣墜進水裏。水向他湧來包圍着他,争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孔和嘴中,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他看了一眼,發現水好藍,像極了美麗的藍光。

還有……

君禾向他游來,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他想:君禾終于來接我離開了,她身邊的紫色真美,好像許多紫藤花掉進了水裏在水裏散開了一般。

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抓住她的手。

終于,黑暗徹底吞沒了他。

羁絆。

兩個人縱使一生只能見一次面也沒關系,第一次我們就有了羁絆,不論分離多久它都在那裏。就算彼此沒有拉住它,就算再也不會相見,也是沒關系的。

——宿願

番外 簡真月

絢麗的火花在眼中盛開的那一瞬,我才想起還有話沒說出來。細細想來又沒什麽要說的,或許真的是那些話沒那麽重要吧……

只是怎麽又想起了顧晴那個傻瓜呢。

那個傻瓜……原來一直都在自己的心裏,只是自己從未認真去想過,所以才不知道他在我心裏待了這麽久。

呵,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君禾說的一點都沒錯,顧晴對于我來說是很特別的。只是我的“病”真的太嚴重了,嚴重到我怎麽就沒明白過來呢?

但若真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對他的。

我這一生過得真是糟糕透頂。我一直在埋怨命運,埋怨簡家,其實真該埋怨的是我自己,因為我從未試圖去改變過自己的一切。

也許試着改變說不定結局不會這樣。

不懂母親的離去是什麽意義,也不懂為什麽會出現一個慈愛的師傅,這種順其自然的生活想來就是不反抗命運吧。似乎沒有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所以用“亡命之徒”形容我這種瘋狂的人也不為過,更準确的說法,我自己在為空白的人生增添“精彩”,只是看樣子似乎最後并不精彩。

而瘋狂是從花瓶砸傷我的額頭那刻開始的,深埋在心裏名為“恨”的種子發芽了,後來再也抑制不住了。

簡家從未承認過母親,更沒有接我回去的必要,可是我在某一天還是站在簡家家宅中。師傅說簡将軍想認我,所以師傅才會送我去簡家,從此就再未見過師傅了。

曾經有打聽過,聽說師傅中了很厲害的毒去世了。

就這樣,我在世上最後的親人也沒有了。

渾渾噩噩中,我越來越無法忍受父親的無視,正室的欺負。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我回來?但是我回來了,就一定要讓所有人陪我玩到底!

我對君禾說的“命運”是真的。

8歲那年我就見過君禾了,是在夢裏。那年我剛來到簡家不久就發高燒,昏迷中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的身世跟我的身世很相似。一樣是私生女,一樣在8歲那年被找到帶回去,我甚至看清夢裏女孩的清秀模樣,還知道她的名字叫君禾。

我一開始以為只是一個夢而已,毀容後才知道真的有君禾這麽個人,而且她的經歷和我夢境裏一模一樣。

我覺得這個世界給了我一絲安慰,至少不是我一個人有這麽痛苦的。

所以,我開始耍起手段,暗中給簡家找麻煩。

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毀容後為什麽沒被簡家打發走。不是他們不想打發,而是他們根本就不能,我第一次和那位将軍争鋒相對。也許真的是天生就是壞心腸吧,我故意推簡雪下水又把她救了上來,簡雪害怕不敢說但是不用她說,大家也明白是怎麽回事,本來會被驅逐的我卻被意外留下了。

其實這一切是我故意為之的,我一向喜歡反其道而行之。我明白将軍心中的想法,我公然挑釁他的威嚴,一方面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另一方面讓他覺得我夠狠、夠棘手,讓他明白我身上有更多的價值。

但是,我也恨君禾!

明明我們是那麽的相像,心中都有恨,做起事來也都夠狠。可是為什麽兩人過得卻有這麽大的差別呢?後來我總能在君禾身上看到“希望”的影子,我一開始不懂,直到發現宿願的存在,我才明白。

是啊,自從宿願出現後,就是這樣了。

我有想過要拆散他們,可是宿願救過我我不想去傷害自己的恩人,這是我的原則。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很好奇他們的互相吸引會為他們的未來帶來怎樣的改變呢?

可惜,我已經看不見了。

其實,我自己身邊不是也有一個“宿願”嗎?可怎麽就是看不見呢?

顧晴恨我的時候我覺得心裏很痛,只是被我下意識忽略了。我其實一開始沒打算和他換心,可不知為何又改變主意把心髒給他卻又沒告訴他,是覺得反正沒有活下去的意義,臨了不如做件善事嗎?

但是真正的想法是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晴的時候,那時他小小的、瘦瘦的,不跟任何人說話但是卻對誰都笑意盈盈。看他那可愛模樣應該是很能令人想去保護他的,可是我卻就是想去欺負他,看他哭的樣子。

于是我打着壞主意端這一塊奶油蛋糕走到他面前,說要請他吃蛋糕,然後他居然對我笑了還伸出小手要接蛋糕。我看準時機把蛋糕一下子拍在他的臉上,還笑話他吃蛋糕吃到臉上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真的哭起來了,還哭得很大聲驚動了大人。

結果,我挨罰了。

要在院子外面舉着一塊蛋糕跪上三小時。

所有小孩子都在玩,突然他跑過來問我叫什麽名字,我冷冷地轉過頭去沒理會他。他還堅持不懈地問我,我一煩推他一把,他摔在又冷又硬的地上,膝蓋上立刻浮現起一大塊烏青。

這次他居然沒哭,他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裏保證着,說他不會再哭讓我受罰了。

我罵他笨蛋。

他沒有還嘴。

後來,跪在大太陽下的我開始搖搖晃晃,汗水不停地往下掉。

他伸手拂開我額邊因為汗濕而緊貼着的劉海。他驚呼一聲,指着我的疤痕,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惱極了,驀地一下子站起身朝他重重推過去。倒下的身影有兩個,一個是顧晴,還有一個是我。

我壓在他軟軟的肚皮上喘着氣,怎麽也叫不醒,吓得他慌慌張張地叫來大人。

那一天我第一次中暑了,還有……第一次覺得顧晴是個很讨人厭的小孩。

是上天派來整我的克星。

後來,顧晴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要來看望我,來時手裏還抱着一大瓶雞湯,死活要我喝掉。

我一擡手全部打翻在地。

本以為他不還在來了,誰知後來他還是會抱着雞湯來看我。

還記得某一次無意聽見簡雪曾經問他為什麽這麽固執來看望我時,他的回答是他很心疼我,覺得我很孤獨應該有人陪在我身邊。

呵,真可笑。

你堂堂顧家少爺會知道什麽是孤單?

但也是那一天,顧晴的名字已經深深刻在我的心上。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雞湯是他瞞着家裏人,拿他那少的可憐的零用錢在外面飯店裏特意找師傅做的,做好後他立刻端給我。

只是我從來沒喝過。

還有一件事,顧晴和我一樣是私生子。在顧家沒有一點地位,每一天都得看那些“家人”的臉色,過得如履薄冰。

記得我知道的那一刻,好像是沒什麽感覺的。

不同情,更不認為我們是一類人。

人死去前會看見自己最想看到的畫面,我看見了很多人。

死去的,還活着的。有的是被我害死的,有的是被這個無情的世道害死的。但他們還是一如往常那麽美好,不像我已經變得支離破碎,拼湊不起來了。他們像是沒看見我似的自顧自地和身邊的人說着話。

我越過他們,最後來到一直安靜站着的顧晴面前。

“真月。”

顧晴的笑容和聲音還是那麽溫柔,陽光照射下的栗色頭發泛着一層金光。尾音落下,他便轉身走開。

我在後面追趕他的步伐,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見了,因為我不希望這唯一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也消失掉。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真月。”他皺着眉頭,側臉,第一次用我不解的語氣問我。語氣裏是前所未有過的嚴肅,像是在為我哀嘆、擔心。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扭過他的肩膀讓他面對我。

淚水在半空中飛起,又落在地上濺開。

我愣住了,一張淚濕的面容深深印入我的眼中。我盡量微笑。“顧晴,別為我難過,我不值得你傷心。”

這個笨蛋怎麽到這時候還在為我難過呢?

“我已經不在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活下去,替我親眼看看宿願、君禾他們堅持後的結果好嗎?”

“還有……你可以不要再恨我了嗎……”

你的恨我再也負擔不起,不想将它帶到下一世。

顧晴說:“我從來沒有真的恨過你,我從來沒想過要恨你。”他的淚滴在緊握的雙手,很是冰冷,讓人感受到絕望的滋味。“我很怕你不要我。”

“真月,如果還有來世……”

說話間,顧晴的身影漸漸淡去,只剩下一個淺影。我下意識握緊他的手,可是握住的是一片虛無。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怎麽能不要你?我想要你想的發瘋,可是不行啊,要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我終于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不過,他是聽不見的。

這終究只是一個夢,告別前的最後一個夢。

不過,能說出來就已經夠了。

如今,再沒有什麽讓我牽挂了,我可以安心離開了。我對着顧晴徹底消失的位置,淡淡微笑着。

顧晴。記住。

下輩子……

我們最好別見面。

番外 顧晴

顧晴晚年時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說是老頭也才五十歲但是就是看不見一根黑頭發。

他喜歡躺在搖椅上看一本書,封面背景只有一片藍色,但是色彩層次分明有微藍、深藍、暗藍,讓人聯想到天空的深沉和大海的靈動。

倒也叫人分不清這究竟畫的是天空還是大海。

書的作者是君禾。

她在書裏面塑造的主要的幾個人物原型,顧晴全都知道。

這本書,宿願讀過,簡真月讀過,路宵風也讀過。

書的開篇用了三十二個字概括完整本書。

“北方寒雁,知暖南歸。倦而入眠,輾轉一季。初識一載,分別數年。如風如雲,再無歸期。人間朝暮,歲有冷淡。知返難舍,念卻不絕。晚來忽雨,恍然可見。天若見憐,但願長留。”

君禾寫着這三十二個字時,想着宿願。

顧晴一遍一遍讀這三十二個字時,想着簡真月。

不知道該怎麽去解讀年少時期的歲月,其實覺得根本就沒資格說愛簡真月,因為到最後沒有相信她。

那晚。

子彈朝阮菲菲射來,是路随風撲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的。

那一刻不只是阮菲菲很驚訝,就連他也極其震驚,那時他們才知道路随風的心思。耳旁傳來的哭聲讓他的心髒驟然疼痛起來,他感覺仿佛有什麽離他而去了。

在遠走國外的海上,阮菲菲同他離婚了。其實他們從未做過真正的夫妻,那一刻阮菲菲也才明白自己究竟真正愛的人是誰。

是她忽視不了的路随風。

可惜,太晚了……

同樣,顧晴也晚了。

君禾告訴他簡真月不在的事實時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他在回國的路上,心裏在想會不會見到她,如果見到了應該說什麽。應該說什麽呢?好像……不論現在再說什麽她都聽不見了吧?

為什麽她會死呢?

為什麽她要那麽做?

為什麽她不把真相說出來?

……

不過,已經沒有意義了。

自那以後,他收養了兩個小孩,他把精力全放在他們身上盡量不去回憶過往。但是過往卻沒有過去,每夜都會在夢中浮現。

直到67歲時,他終于不再自責了。

因為他又見到了簡真月。

那是他的孫女,一出生手臂上有一塊十字胎記,這使得他想起簡真月額頭上的傷疤。顧晴認為一定是簡真月的轉世,于是取名為顧見月,意為再見真月的意思。

顧晴十分疼愛見月,小見月總是喜歡趴在他腿上聽他講故事。

有一天顧晴做了一個夢,他醒來後把夢裏看見的編成故事講給小見月聽。

有一對戀人在一棵樹下約定來世相見,但是男子怎麽也沒等來女子,後來男子又一次去世,不過他仍沒忘記約定又回到那棵樹下等人。在某一日,他看見前世的已經年邁的孫女路過他身旁對他微微一笑,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孫女就是他曾經的戀人。

他們的時光已經徹底錯開了。

顧晴回過神來才發現小見月已經在長椅上睡着了。

他給她披上毛毯。

悵然喟嘆,又翻開那本書。

看着簡真月那段描寫時,他回頭望望桌上的照片,輕輕一笑。閉眼,說聲謝謝。

謝謝你把心髒留給我。

番外 宿願

她總是給我一種熟悉感,似乎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

她說她叫雲禾。

她帶我去了很多地方幫我找尋丢失的記憶。

剛醒來那會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她,可我卻想不起她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告訴我我叫宿願,她叫雲禾,我們從小就認識。

醫生說我在水裏待的時間太久,大腦缺氧使大腦裏的海馬體遭到破壞所以才會失憶。

她很喜歡紫藤花,紫藤花語是:對你執着,最幸福的時刻!

每每見着總會駐足好一會兒。我看着陽光穿過紫藤照在她身上的樣子就有一種熟悉感,仿佛這畫面曾經看到過。

她說過我們之間的故事。

故事裏有很多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演繹人生百态。我很想見見那些人,雲禾帶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顧晴。曾經遠走他鄉的顧家三少,如今又回來了。

他住在顧家的舊宅裏,看見我們時他先是感到很吃驚然後是又哭又笑,還上前一把抱住我叫着我的名字,問我們究竟上哪去了。

我半天回答不回來,是雲禾告訴他那些事情。

三十歲的顧晴正值壯年,成熟穩重,文質彬彬。不笑時都能讓人覺得他十分親切,可他的身影卻總給人一蕭條之感。

我很疑惑他為什麽管雲禾叫君禾?

他們在院子裏談事,我在屋裏随意走動着。櫃上擺放着的一張穿金絲黑底旗袍的女子的照片,女子二十五歲左右,劉海蓋在左眼。

看樣子他們應該還要談很久,無聊間我靠在木椅上睡着了……

父親不喜歡我和母親,但是他仍是一位好父親。直到母親病逝的一個月後他把吳阿姨帶到我面前。

他讓我叫她阿姨,而不是媽媽,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想勉強我。

吳阿姨給我一個十字架,我很喜歡。那一年是1921年,因為基督教在上海本土化有了很多信徒了,我第一次走進那個小教堂就一下子喜歡上那裏了。

因為它很寧靜、祥和……讓人覺得溫暖。

但是我錯了。即使教堂再溫暖,人也不會因此溫暖的。

我被抛棄了,沒有原因也沒有什麽苦衷之類的。父親說我不能和他們一起生活,讓我今後就一直住在教堂裏。

從此,每天都是冰冷的。

直到雲禾出現那刻。

她是一個很奇怪的孩子,她親手推開了教堂大門。當時阿姨們紛紛陷入驚慌,恨不得把整塊門板拆下來放進水裏洗幹淨。還毫不留情地斥責她,可是她卻毫不在意似的走進來,仰着頭看着那尊潔白的雕像。

似乎她心裏沒有上帝。

她很不受歡迎,但是我想靠近她,我也那麽做了。每次我都會坐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她先是不理睬我,後來……她直接動手了。

然後我挨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

她潇灑地走開了。

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懵了。

可是她走了沒幾步又回來了,還把我拉起來和我道歉。原來她是不喜歡別人靠近她,看來是我觸犯了她的逆鱗。

接下來,我們還是和以往一樣沒有交流,正面撞見也沒有打聲招呼。

直到某天……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們彼此相互靠攏……

但過程很慘烈……

那是新來的孩子,叫暖暖。

暖暖是個乖孩子,從來不哭鬧更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成天纏着大人們,但卻很喜歡拉着雲禾的手。不過,暖暖很喜歡捉迷藏。

那時候,雲禾一直陪暖暖做游戲,後來陪着玩捉迷藏的人越來越多。

而雲禾漸漸疏離了暖暖。

後來,暖暖失蹤了。

沒有人再見過暖暖。

那些孩子說暖暖是在玩捉迷藏的時候不見的。我與雲禾找了一整天,教堂、院子、山上都找過,可就是不見暖暖的身影。

過了一個月終于找到了。

但是……暖暖已經徹底睡着了。

暖暖藏在教堂閣樓外的窗臺下,那裏不常有人會去,大家猜想暖暖一定是不服氣每次都被找到,所以選擇藏着這麽隐蔽的地方。

那時候是冬季,有一位阿姨進閣樓把窗子鎖上了,之後暖暖就那麽一直被凍着,終于撐不住睡過去了。

雲禾很自責,她認為如果她陪在暖暖身邊,這不會出事了。

後來,我向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閣樓在三樓,屋頂上、地上結層冰,暖暖可能害怕不敢跳,但是暖暖為什麽不大聲呼救呢?這麽一想,我倒是記起來我好像從來沒有聽暖暖說過話。最初是以為暖暖害羞,或是怕生,那為什麽生死關頭暖暖不喊人救命呢?

雲禾告訴我,暖暖是啞巴,根本發不了聲。

從那以後我一直陪在雲禾身邊,給她講天國的故事,告訴她暖暖現在一定是在天國裏玩捉迷藏。

還告訴她,我的名字為什麽叫宿願。

夢醒了,雲禾向我逆光走來,牽起我的手離開了顧晴家。走了很遠的一段路後,她突然松手,張開雙臂不停地旋轉着,陽光星星點點落在她揚着唇角的笑臉上。

我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靠在她耳邊輕輕呢喃:“君禾,我們……”

此時,身後,微風拂來落了一地紫藤。

你知道嗎……

宿願是美好的心願。

我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夏雨雪,冬雷震震,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謝謝你一直心懷美好的祝願陪在我身邊,讓我這一生能夠圓滿。

番外 路宵風

堂主之位沒有傳給路宵風,而是傳給了弟弟路随風。

在外人眼中一定是弟弟的能力高出了哥哥,但實際上他們之間從未較量過,這一切都是路老爺子的決定。

7歲見到路随風,知道是他的堂弟後很是開心,因為這是他第一個小夥伴。即使後來堂主之位确定讓路随風繼承時他也沒有怨言。

其實他明白這個重擔是一個麻煩。

爺爺做出這個決定也是希望能保全他,于是路随風成為了犧牲品。

再後來,寧藍出現在家中。

還記得他們兄妹三人一起習武的情景,那時他們的老師十分嚴厲還很擅長折磨人,每次都會想出新花樣讓他們犯錯受罰。他一直是個遵守規矩、循規蹈矩的孩子,每每受罰都受得心甘情願,不過路随風卻是相反的。

路随風天性讨厭束縛,一旦遇到想要捆綁住他的外力就會不顧一切去拼命反抗。

他公然挑戰三位老師,并且成功了。那一刻他明白路随風的确很适合那個位置,不過随之而來的堂主教導仍使人喘不過氣來。

後來他和寧藍随爺爺去拜訪路家的那天,寧藍亂跑出了事,趕到後看見一個女孩子正背着寧藍朝他們一步一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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