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珍惜當下?妖大王對娘娘,愛得太重。她不許這份愛裏有半分雜質。你愛我,便該是愛我整個人的,可是小玉算什麽?小玉是我的□□,是我待你最溫柔的一面。你該愛她嗎?該愛的,可是若你愛她,我便不高興,因為小玉只是我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的我。
可是如今娘娘說不愛,那她不愛溫柔貼心的小玉,又愛自己什麽?
妖大王患得患失,她正陷入煩惱中,忽然聽得娘娘說接受當下已發生的,倒是意料之外,忍不住心頭一震。
是了。小玉是我的一部分,若是天長地久地陪伴下去,小玉便是我,坦白不坦白,或許也無關緊要。至于愛不愛,除了一見鐘情,尚還有日久生情,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愛與不愛之間的時刻變更,從來都難以預料和回憶。
她心中微微敞明,既然已經想明白了,卻好似其他什麽都已經算不得什麽所謂,只兩個人在一起就已經足夠。
娘娘倒全然不知妖大王正體味着怎樣的一番心境變化,她說完那番話,見妖大王不語,便自思索起妖大王單摸了她的手,就可知道她心裏所想那一事來。皇後娘娘細細想着,只把一張素來端莊的臉,在濃墨夜裏羞了又窘,如此一遭後到底意難平,于是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妖大王,悄聲問道:“你先前說,碰了我的手便能讀我的心,這事可是真的?”
妖大王正專心想事,忽然聽得娘娘問話便勉強回神,把她的話往口裏嚼了幾嚼,明白過來後有心逗她,只故作認真道:“自然是真的,只是還有一件。”她有些憋笑不住,強自忍笑道,“需得我們二人心意相通方可。”
娘娘信以為真,兩邊臉頰越發燙了起來,心裏更好似有個小人坐着,正小口小口地吞着蜜水,那蜜水嘀嘀嗒嗒地,慢慢淌滿了她大半片溫熱的胸膛。
如此良辰如此夜,溫香軟玉,兩心相照,其中脈脈溫情,不必細敘。
這壁廂有情人共此良夜,那邊不知情的皇城裏,大半數的朝臣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當今賢德皇後娘娘被不知哪來的厲害妖精一陣大風卷走了,到如今已經是三個月有餘,娘娘仍然全無半點音訊,當朝天子竟也稱病罷朝了整整三月有餘。
若要找官兵去尋救娘娘,哪一支不得向皇上先通報朱批過?可是每每有臣子拿着拟好的奏本去養心殿,都被大太監一句“皇上重病,哪是能議事的模樣!”給義正嚴辭地拒了回來。
日子久了,便有人看出了些端倪。
重病罷朝?不過是緩兵之計。皇上心裏怕是多半想等皇後娘娘的噩耗傳來,好改立驕寵善妒的皇貴妃為後了。他們當初不曾料到皇帝心狠至此,可是如今皇上這意思已經是昭然若揭了,竟叫他們不得不信。
這些朝臣裏頭,許多武臣以前是故去的老将軍門下學生,曾多少受過老将軍恩惠的。他們皆哀嘆自己未能替老将軍護好這唯一的獨女,心內自責又憤懑,這些堂堂七尺的男兒們,戰場上流血流汗不曾弱氣過一分,當下卻忍不住側過臉把淚抹了又抹。
愛的便是如珠如寶,不愛的就視作草芥。他們這些人,又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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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成舟之下,十幾位當朝新貴并行動顫巍巍的老臣,大家雙手拿着朝板,一起前後簇擁着去了養心殿。
為首的梁尚書正慷慨激昂地敘古論今,一旁的王侍郎像是半刻也等不及,他泣淚喊出心底話來:“陛下!莫管她是不是當今的皇後,如今微臣只是想以一個師兄的身份,來求陛下救救我們的妹妹!”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妹妹她當真......當真......我們也要親眼見了才罷休!”
他嗓子喊得有些啞了,沒一會便滾下兩行淚珠來,已是支不住地跪着,卻仍要将身姿都擺得端正。
“只求陛下發兵,臣等結草銜環相報......但凡是陛下說的,只要力所能及,便沒有不答應的......”
大臣中聞者無不落淚。有人想是見皇帝無動于衷,心中憤懑難平,一時未能想開,便向殿門前那根三人環抱粗的玉石柱上撞去。
衆人哪裏想到,那扇緊閉的朱漆殿門突然間吱呀向裏開了。
皇帝一步步從裏頭走出來,正若無其事地兀自理着袖口,皇貴妃端着手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邊上是一衆彎腰侍立的太監宮女。大臣們再看皇上,卻哪有半分病重的模樣?雖然心中早已猜得,可是這樣近乎于嘲笑地将事實展現給他們看,衆人皆忍不住心上越發沉重。
“只要力所能及,便沒有不答應的?”皇帝拿眼瞥了殿門口趴跪的臣子們,只是慢慢口中嚼着之前聽見的那話。他自有一陣不怒自威的氣勢,聲中滿是些慢慢涼卻的冷意,“你們倒是好大的面子,朕竟然是不答應也不行了。”
“既然是朕的家事,你們也不必擺出那副朝臣的樣子來,跪着做什麽,都起來吧。”他冷冷嗤笑一聲。
皇貴妃扶着皇帝的手,小心地服侍他跨過門檻。聽得皇帝隐隐有些要發怒的跡象,便打圓場似的開了口:“你們這樣子,倒像是陛下不肯救了。”她托着皇帝的手肘,一壁冷冷淡淡地瞧着地上跪倒的朝臣,“陛下哪裏不肯救?不過是氣急攻心病倒了,這兩日才慢慢好起來,你們就這樣曉得逼他。”
将将近黃昏的時候,皇帝到了兵營,不過他既沒有帶趙家軍去,也沒有帶羽騎手去。他寥寥地點了幾千弓箭手,倒不像是去救一國之後,反像是去上山尋獵。
“報——!大王!山那頭突然來了好長一隊人馬!好像是!好像是朝着我們這邊來的!”
妖大王從寶座上起身,伸手便施了個法,果見從那山頭遙遙地來了許多人,皆拿弓捏弦,跨坐馬上,衆人面上倒都是閑閑淡淡的模樣。
哪料娘娘見了先面色一沉:“為首的這個,是當今的皇上。”
妖大王與她疑惑對視:“他怎麽今日才來?”
我們都快忘了他了。
娘娘默了片刻後起身:“事情總該有個了斷。我去見見他。”
皇帝一行人一路上分柳拂花,轉過一個陡峭的山壁,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山路。他們乍然豁然開朗了起來,就見遠處有棵樹下立着失蹤三月餘的皇後娘娘,她身邊還伴着一個容色嬌俏身着紅紗衣的小姑娘。
皇帝見了她,也不十分吃驚,倒像是早已料到的模樣,只點了點頭沖她示意道:“你先上馬來。”
“陛下不必為了我這樣興師動衆的——”
娘娘話音還未落,一道青光向她擊來,她來不及反應,緊急間就被妖大王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
妖大王仔細分辨卻才發現,這道光灌注的法力洶湧,竟是一直朝着自己來的。可眼下已經避無可避,捏個決已是太遲,只好生生受了這一擊,當下一口心頭血被逼了出來,跪倒在了地上。
娘娘膝行過去,伸手抱住了妖大王,她眼中驚疑不定地瞧着坐在高頭大馬上俯視衆生的皇帝,只是懷中人吐血不止,她又低頭看妖大王,心焦意如焚,終于也落下淚來:“她是個好的,并不曾害過我一分......”
“倒也不是全為了你。”他聲中依舊無悲無喜,只是一片寒徹骨髓的冷。
“吾等前來此,是為了斬妖除魔。”從他身後旋出了一個身披□□的光頭僧人,那僧人先自豎掌閉眼念了句阿彌陀佛,睜眼時搖動手中法杖,杖上鈴铛作響,又射出了一道青光。
這光竟是向她懷裏人擊去,可是先前那道攻擊已去了妖大王幾乎半條命,這一下怎麽受得住?娘娘心中又急又氣,已經先一步替她擋下,一時間只如有千把箭矢刺戳了後心,骨冷血凝,就要昏死過去。
這變故驚吓住了衆人,向來處變不驚的皇帝也圓睜怒目,禦馬走了幾步被他拉緊馬缰,長嘶了一聲。他擡手示意僧人不許再出手,半晌才終于開口:“皇後你的意思,竟是要幫襯這妖魔了?”
“陛下......我父親為了這大聊國......這十幾年來......”她每說一句喉頭便湧出一口血,被她強自壓下了,可口中還滿是腥甜的血氣,她只得一字一頓,雙眼朦胧見看見妖大王在她懷裏,面色蒼白地望着她,卻怎麽也說不出話。娘娘懶懶笑了一下,血便從她口角流下脖頸。
“如今我以他的名義......咳......求你......願免去勳爵和......皇後之位......”她愈咳愈烈,把個心肺都要咳碎,血開始從鼻竅中流出,妖大王施法在她後心上傳力不止,卻沒有半分起效。娘娘眼中渙散,勉強凝聚了焦點望着妖大王,無力地扯了一個笑,“只求陛下......放我們......一條......咳、咳......一條生路......”
話未說盡被妖大王封上了口,娘娘混着粘稠腥臭的血,嘗到了她柔軟唇舌上的清甜。一顆不知是什麽的珠子,從妖大王舌尖上被頂到了她的口中,倏忽滑落到了喉頭,妖大王只是逼着她咽下,娘娘咽下之後腹中一片滾熱,受了重創的後心也被不知什麽暖融融地包裹着。
“這是我的妖丹......你絕不會死......”妖大王輕聲同她附耳道,言罷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到她的面頰邊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