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殺死新朝帝王(四)
夜越發深了,劇集已經發展到了緊要時刻,一直隐忍的主角終于開始爆發,之前的壓抑全然不複,詞曲開始變得铿锵有力起來,臺上的青衣整個人也淩厲起來,他的水袖不複最初的柔軟,甩動起來極為有力,旋轉之間,如瀑的長發随着翻覆的衣袂紛飛,引得臺下又是一陣的叫好聲。
待到劇場終了,戲臺之上再無了人,人們才依依不舍得離開,想來今夜的演出讓人們極為歡喜,接下來的幾日,戲臺前怕是不會少人了。
雲詩衍回了後臺,來來回回忙碌的人不少,卻沒人敢來打攪他的安寧,他有自己專門的臺子,唱了一夜,雲詩衍都有些累了,動作輕柔的坐下之後,他開始準備卸妝。
一點點解下頭上繁雜卻極為精致的頭飾,又卸下了頭套,他這才長舒了一口,閉上了眼,休息片刻。
對于雲詩衍來說,唱戲不是問題,臺下的人不是問題,但是頂着這般重的頭飾在臺上做那些動作,卻是極要體力的,離開了軍校之後,雲詩衍少有這麽累的時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時隔多年難得累到了,他忽然就想起來從前下了課之後與邵昉轶的對練。
他們兩人的專業并不相同,作為哨兵之中的頂級強者,邵昉轶一直都是機甲系的好學生,但是雲詩衍學的卻是向導的專業,他雖然是專業上的精英,但是到底接收的一些東西與邵昉轶不同,為了鍛煉自己,他一直都和邵昉轶約好了下了課就切磋。就是為了磨砺自己,省的自己那些身手落下。
最開始的時候,邵昉轶在追求他,所以答應得很痛快,再後來他們在一起了,對練切磋的時間就是他們約會的時間。
知道的是他們每天下了課都要打一場,要生要死的,不知道就奇怪他們為什麽整日出雙入對了。大概是因為兩人仇敵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一直到他們分手,他們的一些好友都不知道兩人之間有過一段。
雲詩衍到底是向導,雖然動用精神觸手進行攻擊不會讓他吃太大的虧,但是手腳上的功夫他卻是不如邵昉轶的,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沒少在動手的時候被邵昉轶吃豆腐,惹急了,那時候還是個青年,青澀得不行的雲家主也是會咬人的。
将思緒從那些陳年舊事之中拉回來,雲詩衍抹去了眼角的一抹紅,而後動作一頓,忽然轉身。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嘴角含笑的白衣公子,見雲詩衍目光之中帶着警惕,他有些窘迫的作了一個揖,看上去青澀單純得很。“早年間在天都就聽江南的朋友提到過您的戲,今日才知道百聞不如一見,不知我能否有幸,請您喝一杯?”
雲詩衍的目光落在這個白衣公子身上,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衣服的料子是頂好的,這青年看上去與他的年歲相差無幾,還未及冠,生了一張無辜臉,一臉單純的看着他的時候,瞧上去就是不知事的富人家公子,手中還握着扇子,有些文質彬彬。“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就是真心想要與你結交……也不知道你們的規矩……”
雲詩衍笑了笑,見他無措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來上個世界殷朝第一次與自己見面的模樣。“公子有心了,不過我并不喝酒,飲茶的話,倒是可以奉陪。”
那白衣公子驚喜道:“喝茶也行!”
“天已經晚了,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我便住在這後院的屋子中,有從江南帶來的好茶,若是不着急回去,便等我卸完了這臉上的妝容,再帶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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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公子點了點頭,歡喜道:“好,我等你。”他往後退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道:“花公子,我叫白奕,你稱呼我的名諱便好。”
雲詩衍點了點頭,待到轉過了頭,眸中神色便不複方才的溫和,他有條不紊的卸下了自己臉上的妝容,又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叫來了白奕,帶着他進了後院。
白奕看起來真的像是對戲曲極為熱忱的公子哥,與雲詩衍的讨論三句不離那些唱段和唱詞,雲詩衍最初對他來接近自己還有些懷疑,到後面就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喜歡這些東西了。對方并沒有看低自己的樣子,有時候對他用的還是尊稱,在這樣的時代用“您”來稱呼一個戲子,看樣子在他眼中,雲詩衍真的是一個人民藝術家級別的人物。
兩人喝了兩杯茶,白奕看起來還聊不盡興,但是他手下的人已經在提醒他該走了,而雲詩衍的休息時間也到了,無奈,白公子在詢問了無事能否前來拜訪請教之後,便依依不舍的和雲詩衍告別了。
待到他離開,雲詩衍才冷下了臉,詢問十三:“這麽久了,可鑒定出來了?”
十三閃了閃,開口道:“雲家主猜測的不錯,這個白奕的确就是原來接近花月衍,但是在他死亡之後就消失無蹤的人,經過光腦的鑒定,他也的确是男主天稽沒錯。”
雲詩衍摸了摸耳垂上他人看不見的光腦,沉吟了片刻,心道一聲果然如此,雖然他的猜測有些将這個配角看的太重了,但是有時候越是離譜才越是真相。
白奕給雲詩衍的感覺和邵昉轶有那麽一點點的相似,便已經足夠讓他起了疑心了,何況他那與生俱來的只要靠近雲詩衍,起了些什麽心思就會不自覺變紅的耳朵,就是顏色只是泛着粉,雲詩衍都不會認錯了人。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你穿上馬甲,我照樣認識你。
十三有些佩服雲詩衍認人的技能了,就是他作為一個光腦,在這個劇情之中不多費點力氣來做鑒定,都不一定能看穿方才那個叫白奕的的真實身份。但是雲家主卻那麽的堅定,果然當初大家努力是有成果的,真的只有雲家主才能夠救将軍。
“那家主,現在要怎麽辦?天稽為什麽要轉換身份來接近你,按照劇情,他應該和女主相遇了才對啊?”十三不是很理解。
“他不隐瞞身份,難道上來就說朕很喜歡你唱的戲嗎?”雲詩衍這時候又覺得光腦的智能沒那麽強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想要接近了解一個人,自然不能用皇帝的身份,你忘了我還是個前朝太子嗎?”雲詩衍指尖指腹上輕輕碾過,微微揚起了下颚,因為思考,眸子微微眯起,他慢悠悠道:“不過這樣也好,他來接近我,總好過我費盡心思的接近他。接下來只要确保他和女主之間沒什麽牽連就好了。”
十三應了一聲是,不再多問。
但是雲詩衍卻知道,有他在,花月衍不會炮灰,自然也就沒有女主的戲份了。如果真的和他推測的劇情相同,那麽男主角喜歡的人,也許根本就不是花月瑤,而是已經死去了的,花月瑤的哥哥,花月衍。
這樣似乎一切都說的通了,皇帝是個喜歡看戲的人,為了接近花月衍而接近了花月瑤,以目前為止雲詩衍能夠觀察到的穿越者的智商,她自然不會覺得皇帝接近自己有什麽別的意味。
接近花月瑤的同時,皇帝也和花月衍漸漸熟悉,他大概對于花月衍的身份有所顧忌,所以并未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訴自己喜歡的人,但是這一耽擱,換來的卻是心上人的死亡。于是皇帝只能照顧好心上人的妹妹,于是有了後面那麽多的情節。穿越者能夠爬到那樣的地位的确不是靠她自己的能力,表面上她英明神武,但是其實她做成的很多的事情,都是皇帝為她鋪好了路。除了這個國家,其他的,花月瑤想要什麽,皇帝都滿足了她。
只是皇帝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死在了花月瑤的手上,不然後面的情節也不會有了。以雲詩衍推斷出來的皇帝的手段,若是這件事情皇帝知曉,花月瑤大概早就被做成了人彘,死無全屍了。
雲詩衍大概理清楚了為何天稽會接近自己,想了想,到底決定放任下去,看看這個皇帝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花月衍算不得正經的戲子,真要細究,他并不在賤籍,當年的事情兩人的母親做得仔細,可以說天下除了花月衍自己,沒有人知曉他與花月瑤的身份。但是花月瑤的腦海之中是有小時候的記憶的,随着花月瑤靈魂漸漸的消失,她所抗拒的這些記憶也會慢慢的被穿越者看到。
就是因為這樣,穿越者才會知曉兩人的身份,從而對花月衍出手。
這個身體沒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并不能将原來的那個花月瑤的靈魂搶救回來再塞回那個身體之中,所以雲詩衍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讓花月瑤和皇帝有什麽接觸。
這麽想着,雲家主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
也許有接觸更好呢?這個皇帝也不是這個故事裏面的那個了,現在的天稽身體裏面是邵昉轶的靈魂,對于穿越者這種黑心蓮,邵昉轶會怎麽處理呢?雲詩衍着實有些好奇。
他與邵昉轶已有七八年未見,他習慣了看見了他也與他陌路。他不說話,邵昉轶自然也是不敢上前來的,畢竟當初是他先提的分手,雲詩衍同意了,轉頭就走了。提完了分手,卻依舊還在猶豫的邵昉轶當是時就愣住了,但是他沒有追上去,于是他們就正式玩完了。
雲詩衍聽到他提出分手的時候其實也覺得他們走到盡頭了,人不可能一直天真無邪下去,他們就要走出象牙塔了,而邵昉轶的志向與他是不同的,邵昉轶要參軍,要去戰場,還想要将他綁在身邊,一直試圖讓他參軍。但是雲詩衍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理論要去雲氏之中實踐,商場如戰場,他并不覺得自己到戰場上發揮的作用會比在商場上好。身在戰場能夠達成的成就,雲詩衍在商場一樣可以做到。但是邵昉轶并不這麽認為,他們談不攏,在說分手之前,已經談崩了好幾次了。
邵昉轶會提出分手,雲詩衍并不覺得意外,但是他也不是什麽好招惹的人,說好就好說分就分。走之前雲詩衍就說過了,他們分手之後,相見既是陌路,這樣大家好歹明面上還能好看,若是邵昉轶未經過他的允許做出什麽事情來,那麽他們就徹底鬧掰了。雲詩衍作為未來的雲家家主,他一點都不介意和邵家再結一次仇。
大概是他的威脅真的有用,這麽多年他們都是相安無事的。雲詩衍不去看邵昉轶,自然也就不知道關于邵将軍的事情,若不是這次的事□□出突然,雲詩衍和邵昉轶也許會一直陌路下去。
當然,也許也不會,誰知道呢。
雲詩衍不知道自己為何想着想着又想到這件事情了,他垂眸,起身吩咐門外候着的人将熱水擡進來供他沐浴,心事重重的模樣,完全落入了說要離去,卻再一次折返的某個人眼中。
屋中水汽漸漸騰起,天稽悄悄挪開了上方的一塊瓦,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響,底下,伺候的人已經盡數退了出去,屏風架起,美人輕解羅裳,露出了白皙,被熱氣蒸得泛着粉色的如玉肌膚。
皇帝陛下的耳根有些發燙,但是這阻止不了他的偷窺。
盡管屋裏騰起的熱氣,已經快花了他的眼了,卻依舊眼眨也不眨,生怕錯過一點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