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燈火闌珊處（一）
是夜，姜思思穿着睡衣，林小圓坐在她旁邊，兩人吃着蘋果，津津有味地看電影。
“咦……思思小圓你們快來看。”
梁婉捧着手機走進宿舍，一直念叨個沒停，“太可怕太可怕了，怎麽什麽人都有啊。”
“怎麽了？”
姜思思和林小圓都回頭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發到群裏，你們自己看吧。”
梁婉剛把消息轉發到微信群，輔導員也在班級QQ群裏發了同樣的消息。
“各位同學！最近學校附近有違法亂紀份子出入，大家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盡量避免單獨出門，如果發現可疑份子一定要及時通知保安甚至報警！切記！注意安全！”
在這之前，群裏已經有了幾百條聊天記錄，姜思思許久沒看手機錯過了，翻了半天也沒看懂來龍去脈，“什麽違法亂紀份子？”
“你們沒看啊？朋友圈好多人在發，有個變态專挑獨身女大學生欺負，已經發生兩次了！”梁婉說，“昨天有個大二的女生早上出門，在學校門口的車站被變态尾随，她吓死了，那個變态直接撲了過去，幸好有幾個大清早去晨練的老大爺老婆婆過來趕走了變态，現在還沒抓到呢。”
“啊？學校附近居然還會出現這種事情？”姜思思後背一陣發寒，“怎麽這麽惡心。”
“是啊，所以你早上去上班要注意安全。”
梁婉又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小圓，“你明天不是一大早要去機場嗎？要不早上我送你去地鐵站，你看你這樣子，人家讓你一只手你都打不過。”
“還是我去送吧。”姜思思說，“梁婉肯定起不來。”
梁婉：“別胡說！你不知道你每天去上班後我就起床了！”
電影片尾曲響起，姜思思關掉電腦，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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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像你們很強壯似的。”林小圓笑了笑，“沒關系的，哪有那麽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沒跟你開玩笑！”梁婉伸手拿了林小圓身後的蘋果，塞進嘴裏，氣鼓鼓地說，“你明天那麽早出門，學校門口也沒什麽人，萬一被盯上了呢？哎，說起來我們幾個也是可憐，連個護送的男朋友都沒有。”
姜思思：“……”
她無言地站了起來，拍拍梁婉的肩膀，“那個，我先去洗澡了。”
姜思思進了衛生間，寝室裏只剩梁婉跟林小圓兩個人。
“唉，沒意思，別的女生都在群裏艾特自己男朋友，而我們卻要成立女子護衛隊，真真是沒意思啊。”她慢悠悠地走進姜思思的桌邊，随手拿起一本書，“咦，這是什麽書？”
林小圓突然站起來，急促地說，“別動！”
梁婉吓得手一抖，書差點落到地上。
末了，她賭氣地把書扔到桌上，“吓死我了！我就拿一本書嘛！”
林小圓笑着說：“我是說你腿上有蟑螂，叫你別動。”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婉跳起來沖向林小圓挂在她身上，緊閉着眼睛不敢看，“哪裏！在哪裏！走了沒有！”
林小圓拍着她的背，松了一口氣，“已經跑出去了。”
姜思思洗完澡出來，看見梁婉像一只猴子似的蹲在凳子上。
“你在幹嘛？”
梁婉可憐巴巴地看着姜思思，“思思，寝室裏有蟑螂，你是南方人，知道怎麽有效滅絕蟑螂嗎？”
“我要是知道我現在就回南方發家致富了還讀什麽書。”姜思思擦着頭發，不可思議地說，“我以為你們這裏是不會有蟑螂的。”
“最近天氣有些潮濕。”林小圓遞來吹風機，“梁婉，你明天去潮濕買一點除濕劑吧。”
梁婉一邊應聲，一邊墊着腳爬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果然不出姜思思所料，梁婉的鬧鐘六點就響了，吵醒了所有人，唯獨她還捂着被子呼呼大睡。
姜思思把她的鬧鐘關了，和林小圓小心翼翼地洗漱，最後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唉，真的不用送的。”
出了宿舍樓，林小圓拎着行李箱，依然執着于讓姜思思回去，“沒有多長的路，你回去睡覺吧，一周就這麽兩天能睡懶覺。”
“沒關系，特殊時期，其他時候你想叫我送你都不可能呢。”
姜思思幫林小圓拎着書包，迎着早間的風，伸了個懶腰，“你這次請了多久的假啊？”
林小圓：“一周。”
姜思思：“真爽啊，你回家好好玩，記得帶點好吃的回來。”
林小圓的姐姐結婚，鑒于大三下學期幾乎沒有什麽重要的課，所以輔導員給她批了一個星期的假。
地鐵口，林小圓自己背上書包，超姜思思揮手，“那我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點。”
“知道了。”姜思思打了個哈切，“你下飛機記得報平安哦。”
林小圓：“嗯。”
姜思思轉身走了，剛到斑馬線，林小圓又叫住了她。
“思思！”
姜思思轉身，“怎麽了？”
地鐵口的燈早就壞了，一直沒有修理。
林小圓站在昏暗的臺階上，眉頭緊蹙。
“謝謝你。”
“多大個事兒。”姜思思背對着林小圓，一手揣在衣服兜裏，一手朝天揮了揮，“我回去了啊！”
從地鐵站到學校的路說長不長，但也要步行個七八分鐘。
穿過一條馬路，還要走過一段小路，旁邊是廢棄了一年的工地。
姜思思原本從來不在意這條路，也不覺得長，可現在一個人走着，莫名就會想起昨晚看到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思思開始覺得身後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大概率是自己吓自己，但姜思思還是忍不住越走越快。
無意中被地上的小石子絆了一下，姜思思一個趔趄，餘光看到自己身後果然有一個黑色身影。
心跳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兒。
姜思思揣在兜裏的雙手已經緊緊握成拳，手心的汗一陣兒陣兒地冒。
姜思思埋着頭，盯着地面，步子邁得越來越快，雙唇止不住地發顫。
噩夢一般的記憶鋪天蓋地般襲來，腦子裏的意識也像被抽空了一樣，姜思思雙腿也開始發抖，踉踉跄跄地跑了起來。
她清楚地聽到身後的腳步也跟着快了起來。
“喂……喂……”姜思思拿出手機，“我到了，你到哪兒了？好、好……我看到你了。”
并沒有打出電話，姜思思只能一個人自言自語。
假裝挂了電話，姜思思感覺都身後的人越來越近，就快要追上她了。
耳朵突然嗡嗡作響，姜思思顧不得起來，飛快朝前跑了起來。
姜思思根本沒有注意身後的人有沒有跟上，只顧着拼命跑。
看到前方有兩個個白色身影出現，她像是瀕死的魚看到了水，恨不得一頭栽到對方懷裏。
“砰”得一下，姜思思真的撞進對方懷裏。
“救、救命，救命……”
對方一動不動，甚至還有些僵硬。
姜思思顧不得其他，死死抱住對方的腰，“有人跟蹤我……救救我……”
“我……”
對方開口了，聲音有點熟悉。
姜思思猛地擡頭，發現自己抱住的居然是——葉盛？
葉盛緩緩擡起雙手，轉頭看向另一個人。
“我、我發誓，我跟學姐什麽關系都沒有！”
姜思思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邢意北站在一旁，冷着臉看着抱着葉盛的姜思思。
心裏的恐懼還沒散去，姜思思也沒撒手，目光呆滞地看着邢意北。
“怎麽了？”邢意北走了過來，掰了一下姜思思的手，沒掰動，“你說誰跟蹤你？”
“變、變态。”姜思思喃喃自語一般說道，“有變态跟蹤我。”
邢意北眯着眼睛，從遠方看向近處，只看到一個領着菜籃子的老婆婆。
“你說的是她？”
姜思思不敢回頭，“對，就是他。”
邢意北越過姜思思，朝前幾步，确定後面沒有其他人了。
所以“變态”是個老婆婆……
邢意北：“你回頭看看。”
姜思思：“我不敢。”
邢意北：“你回頭看看再說！”
“我……”姜思思飛快往後瞄了一眼，只見黑色身影拐了個彎，朝小巷子走去。
定了定心神，姜思思緩緩松開葉盛，回頭看去。
原來一直在她身後的，只是個提着菜籃子的老婆婆。
心裏是放松了，渾身的力氣也瞬間被抽空。
姜思思雙腿一軟，朝地下倒去。
“葉盛你他媽怎麽不扶一下！”邢意北一個箭步沖過來抱起姜思思，沖着葉盛吼，“你手是廢的嗎！”
葉盛：“……”
我、我突然被學姐抱住，我也是懵的啊……
邢意北摸了摸姜思思的手，冰涼，于是也不扶她站起來了，幹脆席地而坐，将姜思思抱在懷裏。
“人已經走了，你誤會了，別怕。”
姜思思抽泣了幾下，忽然抓住邢意北的衣服，将頭埋在他懷裏。
葉盛蹲下來問：“學姐別怕，不是變态，已經走了。”
姜思思不說話，邢意北卻感覺到自己胸口的一陣濡濕。
“你先去忙你的吧。”邢意北對葉盛說，“這裏有我。”
葉盛點點頭，識相地走了。
天已經徹底亮了，即将有許多行人經過這裏，邢意北把姜思思抱了起來，四處張望了一番，往一家早餐店走去。
早餐店剛開門，老板端起了蒸籠，一陣陣白煙袅袅升起，看起來讓人安心。
邢意北讓姜思思坐在椅子上，一松手，她立刻捂着臉趴在桌子上。
邢意北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服濕了一大片。
“吵架了？”老板一邊捏包子，一邊說，“大清早的吵什麽架嘛，來兩碗豆漿暖暖？”
邢意北點頭，伸手握住姜思思的手，“已經沒事了。”
姜思思緩緩擡起頭，白皙的臉上淚痕從眼角延綿到下巴。
邢意北感覺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擡手，輕輕擦掉淚痕。
“看把你吓的。”
“你知道什麽！”姜思思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抽泣不斷，卻又沒繼續說下去。
在誤以為自己被變态跟蹤的時候，姜思思實在是害怕到了極點，腦海裏總會回想起一年半前的場景。
她跟幾個同學一起去郊外，一不小心玩到了深夜，回去的時候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就是在那一天，她們遇到了真正的尾随者。
夜深人靜，路邊連個住家戶都沒有。
幾個女孩子吓得用“屁滾尿流”來形容一點不為過，沒有人顧及什麽形象，只知道瘋一般地逃。
姜思思長得胖，跑得是最慢的，眼睜睜看着同伴們找到了停車的地方，開門上車，發動引擎，完全沒有要等一等姜思思的意思。
好像根本沒她這個人一樣。
姜思思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喊，求求她們等一等自己，不要丢下她，可是汽車還是揚長而去。
姜思思記得那天晚上她跑到喉嚨冒泛腥味，兩眼昏花也不敢停下來，直到警車來了，她才兩眼一黑，倒在警察面前。
在警察局冰冷的凳子上坐到天亮，丢下她的同學沒好意思來見她，最後是王韓潇來警察局帶走了她。
“你知道什麽……”姜思思低垂着腦袋，哽咽着說，“我真的……真的怕死了……”
早餐店漸漸來了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周圍。
姜思思聲音越發小了，“輔導員說最近學校附近有變态襲擊女生，我還以為……”
“別怕。”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姜思思擡頭看着邢意北，眼眶還是紅的，眼神卻有一股韌勁。
她想要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是嗎？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只要你不跑。”邢意北頓了頓，“跑了也把你抓回來。”
姜思思反握住邢意北的手，“永遠不會抛下我嗎？”
邢意北不做聲，摸了摸姜思思的頭發，将她攬入懷裏。
“我要怎麽做，你才會相信？”
姜思思抓着邢意北的衣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淚，“你說出來好不好？你說你永遠不會抛下我，你說出來，我就安心了。”
“我永遠不會抛下你。”邢意北一字一字地說道，“永遠不會。”
姜思思猛抽了幾口氣，松開邢意北，抽了幾張紙，遞給邢意北，卻不敢看他。
邢意北接過紙，把手伸向姜思思，要給她擦眼淚。
姜思思卻別開了臉。
“我……我……給你的紙。”
邢意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姜思思：“不好意思……鼻涕擦在你衣服上了。”
邢意北：“……”
說實話，邢意北現在有點想收回剛才的話。
回寝室的路上，姜思思還是一言不發，心情還沒有緩過來。
但是她卻一直緊緊抱着邢意北的手臂。
不管遇到多少同學，她都沒有松開。
還是後怕極了。
相對于姜思思的膽小瑟縮，邢意北一路上昂首挺胸，恨不得大家都上前問問，他好名正言順地說“這是我女朋友”。
可惜沒有人來問。
到了宿舍樓下，姜思思一步三回頭地走上臺階，猶豫了許久，終于開口：“明天早上我上班，你能不能來送我？我怕。”
邢意北蹙眉問道：“你們輔導員說的那個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麽！”姜思思急得跺腳，生怕邢意北以為她在胡說，“輔導員說的還能有假嗎？”
見邢意北不說話，姜思思垂下了頭，“算了，你不方便就算了。”
“姜姜。”邢意北往旁邊挪了幾步，站到宿舍樓大門邊上，“上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在這兒等你。”
姜思思：“什麽？”
邢意北：“我不能保證我每天早上都有空，所以你住我家裏吧，離辦公大樓近，很安全。”
姜思思眨了眨眼睛，“什麽？”
“很安全。”邢意北再一次開口，“去嗎？”
先下，“安全”兩個字對姜思思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幾乎沒有思考，立刻點頭，“我去。”
